北宋淳化二年,這一年夏天的天氣格外炎熱,即使把門窗打開,也無涼風出入。丞相呂蒙正喝完一杯酸梅湯,忽然心煩意亂起來,他的心煩絕對不是因爲天氣的原因,如果把氣溫算在內,那也是一個誘因,他心中的憂悽多是爲了國事,最近,太宗皇上的身體不好,背上早年征戰遺留的舊瘡時時痛疼,脾氣朝晚無常,做臣子的又戰戰兢兢,惟恐倒黴的事兒落在自己的頭上,一世的身家和功名職位付之流水。
呂蒙正想起一位多年的老友,他早年進京趕考恰與此人半路相遇,那人性格豪爽,交遊廣闊,呂蒙正看出此人將來可用,於是刻意接納,成爲好友,後來,呂蒙正得到當今皇帝太宗趙炅的賞識,官運亨通,一路升遷至丞相,到了這個職位,只需看一個人的臉色行事就可以了,只要沒有跟錯人,皇帝的身體安好,那就是他的福氣,一旦皇帝有事,有啥三長兩短的,換了一位皇帝,那就是他大禍臨頭的時候了,他悔不該,把前昭成太子趙元僖唆使楚王趙元佐焚燒宮殿的事情調查出來,致使兩位太子被廢黜,雖然這件事讓三太子趙恆得了便宜,呂蒙正也給人留下一個深不可測的印象。
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當初調查焚燬宴會宮殿的案子是皇上親口吩咐呂蒙正去做的,呂蒙正不得不去做,儘管他不願意牽涉到宮闈鬥爭之中,卻不能讓皇上失望,落一個辦事不力的印象。
趙元僖唆使醉酒的太子趙元佐焚燬宮殿,還是因爲那個著名的“金匱之盟”,原來,宋太祖之所以當上皇帝,來源於那個著名的“陳橋兵變”,宋太祖原本是當時的周朝一個將軍,他麾下的各位將領吃的是大周的俸祿,只因周朝沒有合適的人當皇帝,當時後周的太子年方七歲,還是一個孩子,不能統治國家,趙匡胤帶着周朝的部隊,四處征戰討伐,當時朝廷上下沒人看好周朝的天下,人心惶惶的,也難怪,一個沒有合適繼承人的朝代,末日也是屈指可數的,就是立下功勞,也得不到皇帝的賞賜和認可,不做事也不行,做了事得不到承認,這是最鬧心的一件事了。
於是,當趙匡胤帶兵走到河南陳橋鎮的時候,忽然發動兵變,名言是爲周家替管江山,實際上是篡權奪位,後來,太后把宋太祖招到宮內,歷言說道:“你可知,這個江山是誰家的江山嗎?”
當時在宮裡的還有幾位權力很大的大臣,包括宰相趙普在內,宋太祖恭敬地說道:“不敢忘,是周朝的天下。”
太后自知命不長久,逼着宋太祖趙匡胤定下著名的“金匱之盟”意思是,當週朝柴家的人有了成年人之後,宋太祖就把皇位傳給柴家的人。
說起這段歷史,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水滸》裡面
的有丹書鐵卷的柴進,他就是當時周朝柴家的後人,按照社會地位來說,趙家的社會地位遠遠不如柴家,柴家纔是真正的帝王之後,趙家做了皇帝,也是從柴家手中篡位得來的,說出去,人心不穩,這是宋太祖最大的一塊心病。
當伯伯的有了這塊拿不掉的心病,就會影響到弟弟趙炅,趙炅的兒子趙元佐當然不服,因爲太祖皇帝上位之後,推行了一系列的政策,平定了叛軍,鼓勵生產,現在已經是四海靖平,國富民安,國家的版圖比周朝大了很多,這是趙家做的努力,付出兩代人的心血,爲了周朝,他們的父親趙炅身受重傷,冒着箭雨矢石衝鋒陷陣,把腦袋系在腰帶下面,打下來的江山沒有理由還給柴家的子孫,那是一個沒落的貴族,沒有坐江山的能力。
這纔有了趙元佐醉酒之後焚燒宴會宮殿的事情,這件事讓太宗皇帝趙炅心裡很不好受,他心裡明白,趙家的江山是不會按照“金匱之盟”的約定一樣,還回給柴家,可是,就是不還給人家,怎麼也需要安撫一下民心民意啊,不能用暴力事件來達到政治目的,宋朝自太祖皇帝開始就實行文治天下,解除武力,因爲武力只能亂天下,大宋已經過了用武力治理天下的階段,治理天下還是靠鼓勵和策略,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讓人臣服的。
由此,太宗皇帝看出來自己的大兒子缺乏遠見,燒燬宮殿算不得什麼,一個房子而已,燒了再蓋起來好了,可是,一個太子沒有遠見卓識,那就不是一個人的悲哀,而是這個國家的悲哀,於是,太宗皇帝才下令廢黜了太子趙元佐的封號,繼而查出第二個兒子趙元僖在背後攛掇,太宗大怒,本來,第一個兒子被廢黜之後,理應第二個兒子趙元僖接位太子,可是,一個習慣在背後搞陰謀的人同樣是沒有出息的,太宗趙炅是軍人出身,最是喜歡明刀明槍的戰鬥,有話當面說,他也許不會生氣,在背後攛掇最是卑鄙小人,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同樣不會成爲太子。
一次上朝議政之後,值班的侍衛端來茶水給大家喝,別人沒事,只有趙元僖回家之後就死了,太醫說是暴病身亡,至於內幕如何,呂蒙正不可能猜想不到。後來又查出,趙元僖寵愛的小妾張氏,仗着趙元僖的寵愛,在家裡作威作福,不但做出打殺侍女的事情,更是把她父母死後喪葬的資格上調了,本來,太祖皇帝爲了讓老百姓有更多的耕地,嚴格規定了喪葬制度,國戚死後,佔地不過三十畝大小,一級大臣的墓地不過十畝,而一般的富紳商賈只有一畝左右,張氏的父母只是一般的百姓,竟然使用墓地十畝,大操大辦喪事,本來,趙元僖還是太子的話,那就沒人出來舉報這樣的事,大家都知道,一旦現在的皇帝太宗去世,那就是趙元僖當上皇
帝,那麼,張氏父母就是皇帝的岳父母,他們即使死了也是太師太夫人的身份,使用墓地多了一點,這是可以原諒的行爲,一旦趙元僖沒有了太子的封號,那麼,絕對不乏落井下石的人。於是,藉着張氏這件事,把已經死去的趙元僖又狠狠打擊了一下,把趙元僖的勢力掃蕩殆盡。
呂蒙正想起當朝的種種大事,心裡怎麼還能安靜下來呢?輕車簡從來到楚張機的快意館。
楚張機得到門房的稟報,顧不得換上正式的衣服,急忙穿着居家的常服跑了出來,把呂蒙正迎接到家中坐下。
呂蒙正看到楚張機狼狽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本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天氣炎熱,在家中寬衣避暑那是可以原諒的,只怪自己來得太快,讓人家沒有一點準備,不過,他是當朝的丞相,楚張機只是一個商人,兩個人的社會地位相差太遠,楚張機誠惶誠恐也是理所當然的。
楚張機開始是慌亂了一陣子,他是一個見慣了風浪的人,也沒覺得太丟人,有點尷尬罷了。心中暗暗埋怨呂蒙正,你來之前不會提前打一個招呼啊,也不需要你勞頓,只要吩咐一個僕人提前幾分鐘來告知一聲就行了,難道會死啊?他不知道,呂蒙正是當今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來到一個庶民商人的家裡,難道也要提前知會一聲,這也太有點掉價了,有失身份,這就是兩個人社會地位的不同帶來的視角的不同。
楚張機沒好氣地對呂蒙正說道:“你來幹嘛?”以前,呂蒙正對他很恭敬,楚張機也把呂蒙正當成了家裡人,開口自然不會很客氣。
呂蒙正卻是受慣了奉承的人,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楚張機再有錢,能跟掌管天下大權的丞相這麼說話嗎?
得,兩個人的關係已經非同昔比了,呂蒙正更沒客氣,回道:“怎麼?你的家裡我來不得?”
楚張機看到呂蒙正生氣了,這才醒悟,呂蒙正已經不是原來的呂蒙正了,他來到自己家裡是不需要提前預約,別說是他的家裡,就是到開封府尹的家裡,也是直接闖進去的。
楚張機馬上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撓撓頭說道:“大哥,你這話說得,當然是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走了,隨時歡迎您來檢查,就是半夜裡來,我也是非常歡迎的。”老江湖,見風使舵的本事那也不是蓋的,口風輕輕一轉,開始低頭了,那叫認清錯誤,才能擡頭做人。
以前,是呂蒙正叫楚張機爲大哥,現在,兩個人的位置不同了,楚張機叫一聲呂蒙正大哥,那就是承認自己錯了,呂蒙正也沒把楚張機的話語放在心上,撇開兩個人以前的感情不算,就是一個丞相跟一個商人過不去,傳說出去也是有傷臉面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