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花”出世,驚豔了茅山內院,也震盪了存在飄渺虛無的另一方空間。
這裡,荒涼破敗,陰氣繚繞。
這裡,更像是一域,當地生靈稱之爲鬼界,而幽冥鬼帝更喜歡稱這裡爲-幽冥界。
這裡,沒有刀山,火海,更沒有鬼差,有的只是極致的:悽,慘,陰,寒,孤。
這裡的陰靈習慣了這裡,所以它們並不覺得悶,它們生存在這裡,在這裡修煉,在它們近乎不滅的生涯中形成一個觀念:生活就是這樣的。
濃郁而無處不在的陰寒氣息,滋生出無識幽靈;而無識幽靈飄飄蕩蕩,經歷漫長的歲月之後,機緣巧合下,悟了。便成了有意識的“將魂”。
將魂已可藉助陰氣進行修煉,這是它們的本能,要不怎麼打發如此漫長而無聊的歲月?
將魂之後,便是“鬼行走”,亦稱“幽冥行走”,這些意識增長,能力增強的陰魂,能夠憑藉自主的意識,探索自己生存的空間,當然,也可以在佔據幽冥界三分之二的大山包:“萬魂窟”上,找一個不錯的洞窟繼續修煉。
鬼行走繼續修煉,便成了鬼王,平時一些跑腿打雜的事情,亦可以驅使一些低等的無識幽靈,將魂,鬼行走去做,在萬魂窟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存在了。可以佔據一個小山頭,作爲自己的地盤,獲得更好的生存空間。
幽冥鬼帝只有一個,統領幽冥界所有陰魂。它是幽冥老祖唯一一個,分離了自身本源陰氣創造出來的獨立陰魂,生來便是此界的帝王,除鬼祖外,至高無上的存在。
鬼帝更像是鬼祖的“兒子”,畢竟是鬼祖身上掉下來的“肉”。更加上,漫長的歲月中,它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和行爲習慣,即便如此,爺倆關係也很好。也沒辦法不好,一脈相承,想事情往往都能想到一塊去。。
幽冥界很平靜,大家也很守規矩,陰氣也很濃郁,且均衡到無處不在。所以也不存在世人想象的鬼吃鬼,壯大自己那些傳奇故事。
人們往往潛意識裡有想“吃人”的慾望,又或者是生活在一個充滿競爭的世界,所以很容易就把自己並不熟悉的世界,想象成熟悉的模樣,大謬。正常人不會真的想吃人,而正常陰魂,同樣也不會整天琢磨着吃鬼。道理一樣的。
陰魂在此界,有着永恆的生命,但同樣要承受永恆的孤寂。永恆的生命,在這裡似乎是種天道規則的補償,只是這種補償太過於殘忍,殘忍到永遠承受那種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孤寂與寒冷。
幽冥界的平靜被打破了,源於鬼帝的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效法老祖,分離本源陰氣,造一個小鬼帝出來。
這鬼帝得是多無聊,纔會無聊到割肉玩兒。
人家鬼祖有悠久到與幽冥界同始的底蘊,放點血兒,造出鬼帝來,人家也是鬼祖。
底蘊差了很多的鬼帝,勉強造出來的這個“小鬼帝”,更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早產兒。只是這個早產兒,不同凡響,超凡脫俗,這是一朵,盛放在幽冥界的奇特之花。
他叫鬼無憂,名字是鬼祖和鬼帝商討了不少歲月定的,諾大幽冥界,得兩位話事人親自慎重起名,僅此一鬼。
鬼無憂懂事之後,首先便覺得鬼無憂這個名字,太俗,太難聽,於是自命名爲:鬼見愁。這是一個多麼有傷風化,顛覆所有陰魂認知的創意。
鬼見愁再大大,就更加的不得了,有了不同於凡鬼的興趣:扮人嚇鬼。
惡趣味是需要本錢和天賦支撐的。對於整個幽冥界來說,很不幸,鬼見愁有這個本錢。
一界的陰魂包括鬼祖,都是純陰屬性,而鬼見愁出生時候,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天賦超羣,遭了天妒,被一連串的陰雷,狂劈了七七四十九天。鬼祖鬼帝束手無策,它們也無法抗拒天威。
鬼見愁奇蹟般沒有被雷劈死,反而劈出了火花:身上有了火的屬性。此火非陰火,更像是陰極陽生產生的那種自然之火。
這種火,在世間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物,但在幽冥界,那可是無數億萬年來,最大的奇聞,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幽冥界多了一個頂着個小火苗,四處扮人嚇鬼的鬼見愁。而它背後又坐着鬼祖,鬼帝兩個巨頭,鬼見愁一出,萬魂退避。其實也不用怎麼裝扮,就那朵熾烈的火焰,就讓靠近他的陰魂驚悸惶恐,難受至極。
不用多久,鬼見愁多了一個外號:“死人”。這就跟世間人沒見過鬼,但叫別人死鬼一樣。除了打情罵俏之外,這個稱呼不好聽。這也是幽冥界第一次出現這種蘊含着強烈感*情*色彩的稱呼。
鬼見愁推動了此界文化的發展進步,豐富了幽冥界的語言。
... ...
幽冥界不光無歲月,也無日月,更沒有黑天白夜,所有的時光都是灰白的。
本來陰魂穿梭往來,從無數洞窟口進進出出的萬魂窟,此時一片冷清,看不到半點陰魂的蹤影,只因爲,萬魂窟的最高處,陰森的幽冥殿的房頂上,站着一個倨傲四顧的身影。
鬼見愁雙手捧着大嘴,突然狂叫道:“做鬼好,做鬼棒,做鬼咣,咣,咣!上面當被,下面當牀。醒時穿牆,醉時鑽襠,你說氣鬼不氣鬼,你說囂張不囂張!”
破鑼般的淒厲嗓音震盪了綿延百萬裡的萬魂窟,靜,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自從三年前,鬼帝,鬼祖實在受不了這直系“血親”的騷擾,不知所蹤之後,往昔雖然也安靜,但魂來魂往的場景,便看不到了。到處都是鬼見愁囂張的狂笑,得瑟的身影。
鬼見愁有些落寞的嘆了口氣,他的有限的詞彙,發揮的差不多了,折騰這麼多年,它雖然依舊鬥志昂揚,但也有了些玩膩了的感覺。
不得不說,它的情緒相當的豐富,它的情感也相當的敏感,一點都不像是陰魂。
想到落寞處,鬼見愁不由得一屁股坐在殿頂,望着灰白的天,喃喃道:“我鬼見愁大人,是不是考慮要進修一下,學習一些新的詞彙,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好更好的服務本界的衆生呢?”
頗覺得拿火苗燒烤那些只會吱吱亂叫的陰魂,好像是一件很沒意思的事。除了一些惡趣味,它鬼見愁還是一個很喜歡挑戰自我的這麼一個陰魂。這在基本無主動意識的幽冥界,多麼的難得。
就在他顧影自憐,滿腦子創新衝動的時候,突然,陰氣激盪,陰雲密佈,一隻齊天鬼爪,遙遙而來,瞬息即至,一把撈起神色豐富變換的鬼見愁,毫不停留,眨眼就消失在遠處。
“兩位老祖終於出手了!”
無數陰魂帶着強烈感激的神色,向大手飛去的方向,在自己的洞窟裡拜服在地,其中不乏渾身凝實,陰氣繚繞的鬼王境高手。
話說回來,與鬼祖,鬼帝都雙雙跑路相比,鬼王撲地根本不算事兒。
“希望兩位大人可以將這個“死人”打成無識幽靈纔好!”這是幽冥界所有陰靈最大的也是最樸實的心聲。
這麼多年,實在是被欺負的苦了。
好好的一個陰魂,你他麼玩什麼燒烤陰魂,扮人嚇鬼,唱不着調的歌謠。。。。。
還玩的如此樂此不疲,綿綿不絕。
... ...
鬼祖身高百丈,鬼帝身高也有數十丈,此時兩個幽冥界的老祖宗露天席地坐在亡魂谷中間冰冷的地面上,面面相覷,誰都不樂意先開口說話。一臉蛋疼的望着龐大陰氣凝聚而成的大手上,兀自舉着火苗,憤怒的拼命掙扎的無憂兒。
但凡有一點辦法,但凡忍心滅了這個忤逆後代,誰都不會丟棄幽冥殿那舒舒服服的宮殿不住,跑到這鬼不拉屎的亡魂谷來餐風飲露,連椅子都沒一把。
但凡有更合適的人選,兩個老傢伙也不想硬着頭皮把這孫子抓到這裡來。
在鬼祖嚴厲的目光瞪視下,鬼帝咳嗽幾聲,勉強開口,聲音飄渺空洞,威嚴十足:“無憂兒。。”
鬼見愁不屑撇嘴打斷道:“請叫我,鬼見愁!”
鬼祖和鬼帝對視了一眼兒,差點氣的魂飛魄散,最後無奈對視搖頭猛吸氣。霎那間,亡魂谷陰氣成旋。
鬼帝扯了扯鬍子道:“鬼,那個見愁。。。”吃了屎的感覺。。
忍着噁心,鬼帝繼續道:“萬魂窟動盪,幽冥河氾濫,幽冥界出現了不屬於此界的氣息。你本。。你本幽冥界的俠者,是爲衆望所歸,當前往世間界,探知究竟。唉!”
不知道懷着怎樣矛盾心情的鬼帝終於結結巴巴把這番話講完,氣勢全無的他望着活潑可愛的無憂兒,心軟了。
復又重重嘆了口氣的鬼帝,望着鬼祖,目中陰雲繚繞,寒氣四射,意思明瞭:能不能不讓鬼見愁做這麼危險的事?
鬼祖龐大的身軀靜默着,半晌,搖了搖巨大的頭顱。
整個幽冥界,除了鬼見愁有“特殊體質”,可當此任,實在別無可選。
事情比鬼帝說的嚴重的多,萬魂窟動盪,幽冥河氾濫已經動搖了幽冥界的根本,還有那令它們心神動搖的毀滅性的光明與神聖的氣息。
儘管持續的時間只是一瞬,但自己的地盤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着實讓幽冥兩大巨頭寢食難安。雖然它們無需寢食。
聽了鬼帝的話,鬼見愁眼睛亮了,那簇扎眼的火苗跳動的更加厲害,他好像生怕鬼帝反悔一樣,忙不迭的道:“好吧,我答應了!”
已經充分準備好無數種威逼利誘手段的鬼帝與鬼祖愣住了,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它們望着鬼見愁那熾烈生光的眼神,還有那簇極其令人反感的小火苗,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個敢在幽冥界自稱鬼見愁的鬼東西,心裡能想着什麼好事?
鬼祖悠遠蒼涼的聲音響起,連帶着四周的陰氣都洶涌激盪着:“無憂兒,我當親自爲你開鬼門,去世間”
鬼帝不捨的望着鬼見愁,暗道:“兒大不由爺,唉!”
鬼見愁此時滿腦子都是新鮮世界,天當被,地當牀,醒穿牆,醉鑽襠的場景,以至於忽略了那個“無憂兒”的刺耳稱呼。
鬼祖陰氣化成的長袍擺動,百丈高的身影捲起漫天的陰雲,陰雲一卷,三道身影消失不見。
只留下幽冥界最偏僻清冷孤寂的亡魂谷,獨自孤寂清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