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內衛陰衛的首領賀樓春縱身躍下山崖,很快便看見了李彥超所說的蒼松子劉道凌閉關修行的巖洞。賀樓春身子一擰,單足點在山崖峭壁之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提氣一個縱躍,就到了巖洞的洞口,賀樓春在洞口高聲說道:“晚輩賀樓春在此求見蒼松子前輩,請蒼松子前輩不吝賜見。”
“你進來吧。”洞中幽幽地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賀樓春聞言就伸手撥開擋在洞口的老鬆,閃身走進了巖洞之中。巖洞並不深,賀樓春往裡走了七八步,就看到了一個大概在天然洞穴的基礎上專門切削出來的非常簡陋的石室。石室中只有一張石牀,藉着洞口透進來的暗淡的光線,賀樓春看到一個身穿灰色道袍、鬚髮花白,神形枯槁的老者正盤腿坐在石牀之上。
那老者雙目緊閉,臉上皺紋縱橫交錯,身體十分枯瘦乾癟,一身灰色道袍穿在身上顯得寬寬鬆鬆。賀樓春看着這個好似風燭殘年隨時有可能死去的老者,心中卻不敢有一絲絲輕視之意,當即便對坐在石牀上的老者行禮道:“晚輩賀樓春,拜見劉道凌前輩。”
那枯瘦老者開口說道:“你來華山找老夫所爲何事?”
賀樓春恭敬的回答道:“晚輩來華山求見劉道凌前輩是希望前輩能夠給您的關門弟子金源劍仙王仙客傳一個消息。”
當聽到賀樓春說出“王仙客”三個字時,劉道凌原本緊閉的雙目驀然睜開,有些陰暗的石室中好像是亮起了兩點燈火。劉道凌的一雙閃亮的眸子用凌厲的目光看向賀樓春,二人目光交接之時,賀樓春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被無數利劍洞穿一般。
賀樓春“噔噔噔”連着倒退三步,立刻偏過頭去,不敢再看向劉道凌,當她與劉道凌錯開目光後,那種好似被利劍穿身一樣的感覺才如大海的潮水一般退去,一時間,賀樓春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溼。
賀樓春穩住身形,低下頭顱再也不敢直視劉道凌。而劉道凌睜眼看了一眼賀樓春後,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他用依然沙啞的嗓音說道:“王仙客已經被我華山派逐出宗門,王仙客現在與我華山派並無關係,不再是我華山派的門人弟子,此事早已曉諭天下。你來華山派是找錯人了。王仙客出身太原王氏,雖然只是太原王氏的偏支,但是你們想要聯繫上王仙客去找太原王氏更爲合適。”
賀樓春被劉道凌蘊含着無盡劍意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仍有餘悸。她見到劉道凌拒絕,急忙用更加恭敬的語氣說道:“前輩說笑了,據我所知,王仙客雖然是太原王氏的偏支,但是他這一支與太原王氏的本宗並不和睦,幾乎沒有往來,而且……”
不等賀樓春把話說完,劉道凌直接出言打斷道:“老夫已經說過,王仙客被開革出宗門已經有十年了,他與我華山派再無干系,老夫幫不了你,你還是速速下山離開吧。”
“前輩先別急着拒絕晚輩。”賀樓春似乎對說服劉道凌會幫自己傳信給王仙客很有信心,她繼續說道:“前輩就不對我要傳什麼信給王仙客感興趣嗎?”不等劉道凌作答,賀樓春就接着說道:“王仙客的獨生兒子,現在在我們梅花內衛的掌控之中,若是不能及時傳信給他,王仙客到時候找不到兒子豈不是會很着急?”
聽了賀樓春的話,劉道凌的眼皮跳動了兩下,但終究沒有再睜開眼,劉道凌沉聲說道:“老夫不管你們梅花內衛與王仙客之間有何恩怨,這都與我華山派無關。王仙客自己沒有本事丟了兒子,那就由得他自己去着急吧。”
“這老傢伙的心腸還真硬,居然真的對自己曾經的徒弟不管不問。不過他一直用王仙客已經被華山派驅逐出宗門來搪塞我,可見這老傢伙定然是能夠聯繫上王仙客的。”賀樓春暗中想道。心中思忖片刻之後,賀樓春說道:“不如這樣吧,前輩幫我梅花內衛傳訊給王仙客。我可以做主,撥付一千石上等的靈谷給華山派。而且十年之內朝廷頒發給華山派的度牒可以增加五成。”
“好,老夫答應了。”劉道凌聽了賀樓春給出的條件,竟然立刻爽快地答應了。
靈谷是低階修士日常食用的主要食物,而度牒就是大唐朝廷每年頒發給大唐境內各個佛、道宗派的身份憑證。每一份度牒都可以讓宗派增加一名被大唐朝廷承認的弟子。
十年之內多給華山派頒發五成的度牒,這就意味着這十年之內華山派可以比原來多招收數量多出五成的弟子。一個宗派想要發展壯大,少不得要多收弟子、廣納門人。這些門人弟子都是從大唐的凡俗百姓之中選擇資質好的,大唐朝廷掌控着大唐的全部人口,於是度牒就成爲大唐朝廷制衡諸多宗門的一件無上法寶。只不過大唐朝廷與大唐境內的宗門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大唐朝廷也是不可能真的阻止各個宗門在大唐境內挑選門人弟子。於是,大唐朝廷每年都會頒發給那些被大唐所認可的宗門一定數量的度牒。
賀樓春所承諾的這兩個條件是華山派無法拒絕的。劉道凌本來實在不想趟這趟渾水,劉道凌自知即使自己拒絕了賀樓春,可是隻要賀樓春把這兩個條件透露給華山派的其他人得知,到時宗門之中所有的人都會勸自己答應。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爽快的答應下來。
“你的話可做的了數?”劉道凌開口問道。
賀樓春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她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文策,藉着洞口照射進來的暗淡光線可以看出,賀樓春手中拿着的是一份空白這的卻已經蓋着大唐朝廷的印鑑的度牒。賀樓春說道:“只要蒼松子前輩能夠答應我,這樣的度牒前輩要多少有多少。”
聽了賀樓春的話,劉道凌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那份度牒,隨即開口說到:“老夫確實可以聯繫得上那個逆徒。不知你想要老夫給他傳什麼信息?”
“前輩只需讓王仙客得知,若是他想要他的兒子就在下月十五日子時到洛陽洛河之上的天津橋等候即可。”
劉道凌點點頭說道:“就這些嗎?”
“就是這些,其他的就不敢勞煩前輩了。”
賀樓春與劉道凌說話對其中的度把握的很好。她若是讓華山派直接幫梅花內衛去對付王仙客,恐怕會引來劉道凌的反感。畢竟劉道凌與王仙客師徒一場,他是不可能存心加害王仙客的。可若是隻是讓劉道凌幫自己給王仙客傳個信息,對於劉道凌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畢竟賀樓春自己也只是想讓王仙客知道他的兒子掌控在自己手中,然後與王仙客約了一個談判的地點而已。至於梅花內衛後續要如何對付王仙客,就與劉道凌無關了。
劉道凌伸出枯瘦的左手凌空一攝,“嗖”的一聲,洞口之外的那株老松樹松枝上的一支翠綠的松針就被劉道凌攝入手中。劉道凌一手捏着這隻松針,另一手伸出骨節嶙峋的食指在這支松針上飛快的一抹,隨後劉道凌捏着這隻松針的二指一抖,這隻松針就從劉道凌手中脫手而出。接着只見一道翠芒直接沒入了劉道凌身後巖洞的石壁之中。
賀樓春好奇的看向松針沒入的那片石壁,只見光滑的石壁之上,隱約可見一個比那隻松針大上一圈兒的小洞。從那小洞之中竟然還隱隱有光線透出。
賀樓春心中駭然,劉道凌修行的這個巖洞位於華山雲臺峰的懸崖絕壁之上,劉道凌身後就是整座雲臺峰。而那隻松針竟然直接筆直地穿透了劉道凌背後的石壁,將整座岩石山峰洞穿了一個小洞。
這時候劉道凌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老夫已經照你的意思傳信給那個逆徒了。而你答應老夫的事情……要儘快辦到。”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賀樓春之後,劉道凌又將眼睛閉上了。
心知劉道凌用一隻普通的松針作爲飛劍書的劍體,用其直接洞穿了雲臺峰,一是爲了給王仙客傳信,再就是想要震懾自己,他這是告誡自己不要耍什麼花招,老老實實履行承諾。
賀樓春讚歎道:“劉道凌前輩果然神通廣大,真是讓晚輩大開眼界。前輩放心,晚輩一定會言出必踐,我梅花內衛爲聖後辦事,又豈能做出那出爾反爾的事,落了聖後的顏面。”
見劉道凌仍然盤坐在那裡,對自己毫不理會,賀樓春也沒有多說什麼,她對劉道凌深施一禮後,就離開了劉道凌修行的巖洞。
劉道凌在賀樓春走後驀然長嘆一聲,口中喃喃道:“這混小子和那魔女竟然有兒子了嗎?他又怎麼惹上梅花內衛了?天津橋?哼哼……下月十五以後這世間恐怕就沒有天津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