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衛軍減員近四成，這幫天殺的，爲獲得當初約定的賞賜，可是每戰必拼命。
論起原因，全是因爲若達到樑範設定標準，家中幼子可以進入火器監學院。
想當初不過是激勵士氣的一個方案，誰知道竟然會被人當成後人晉升的不二法門。
自採石磯一戰，武衛軍之名傳遍天下，火器監學院自然火熱起來，臨安請託將兒郎送入學院的天天堵着火器監門口。
陸游家裡也是隔三差五便有人登門，全是與陸家相好的關係，火器監學院未來一片光明，明眼人當然看得出。國朝雖重文抑武，但進入官道，得一官身依舊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
樑範曾想更改標準，得到消息的武衛軍軍卒不幹了，齊齊跪在樑範營帳前，甚至有膽子大的拿着鋼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求樑爵爺收回成命，不然自己死在樑爵爺面前云云。
本來是樑範體恤軍卒之舉，不料這幫天殺的不領情不說，竟敢威脅自己，氣得樑範只好答應。
軍卒們獲得勝利，紛紛擊掌相慶，得到消息趕來的老秦急壞了，威脅上官？不要命了！
老秦一臉炭黑的走進樑範的營帳，背後揹着一個大荊條。
“老秦，你這是爲何？”
“秦某無能，只好負荊請罪，沒教導好，害的您被那些丘八們架在火上烤……實在是，有負所託……”
樑範看不都看他，“你個自作多情的，分不清真假就來，就興你在他們面前演戲，我演一演就不行？”
“難道，您那改變標準，不是真心所爲？”
“自然不是……真要改，也至少提前告知。我這不過是給他們敲個警鐘，等到下次真的改，反彈不會如此之大。”
“還是文官們套路多……”
“就你話多……”
老秦看見樑範沒生氣，搖頭晃尾巴的去了，背影甚是瀟灑。
不過，樑範這一晚上，睡得很難受，外城的戰鬥場景，一直困擾着他，即便是前世經歷過血腥的場面，也遠不及這次。
不知道因爲是汴梁的原因還是劉集賢的原因。
至少劉集賢那張笑臉總是在他腦海裡晃盪，難以消散。要不是當初心軟答應了他，劉集賢現在應該是某一軍的都虞候或者是副統制……
以前衆多士兵戰死，都沒此次印象深刻，或許，是因爲劉集賢是他眼睜睜看着由潑皮變成戰將過程的原因。
曹珍倒是嚴格聽取樑範的囑咐，足足在牀上躺到今天，一直到衆人結伴而來。
虞允文、張敵萬、錢少卿，甚至是遠道而來的張鎰，也是神色激動，滿臉不知道什麼意思笑容的站在後邊。
曹珍憨憨笑道，剛要開口，就聽門外傳來樑範的聲音，“讓開讓開，他又沒死，給他臉了？你小子沒事趕緊給我滾起來，在這裝大頭蒜給誰看呢。快正午了，等着你呢，早些開飯。”
幾個人聽到樑範一番話，才知道這廝在裝腔作勢，也都起鬨起來。
曹珍是護聖軍的頭，沒有他出面，還真是不好安排。畢竟武衛軍速度夠快，已經收拾的差不多。護聖軍則是憂心主將，依舊在觀望。
“外面，情況如何？”
錢少卿道，“黃河以南無大礙，金賊撤回北岸，就等着咱們回撤將養。”
“李統領打了一仗，雖然屠盡女真人，但是他的愛將戰死沙場，最近也是情緒低落。成閔部將會移師北上，在淮河以北佈防，我們這一戰，總算是穩住腳跟。”
曹珍聽後，輕輕鬆口氣。
“四郎，全軍傷亡如何？”
“以武衛軍傷亡最重，但是士氣依舊旺盛，再有便是李統領麾下損失一部，魏統制那裡，有些損傷。最大的損失，自然是劉家小子……”
曹珍心裡一痛，但是表情並沒有變化。
一場大戰，本來就是死傷遍地，今次是劉集賢，下一次不知是何人。
曹珍麾下有不少青壯戰死，經過一系列戰事的磨礪，他已經習慣，或者說是麻木……
天剛亮，武衛軍開始撤離，從汴京城向東緩緩行進，他們隊伍後邊，便是最爲重要的炮營。當然，此時歸建的火炮不足一半，畢竟由於火力不足恐懼症，樑範快把汴梁城變成刺蝟。
到處都是施工的場景，等到完工的那天，只要守城的是個堅毅之輩，城就難以攻破。
護聖軍斷後，火炮營的重要性，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翹辮子，即便是護聖軍也不行。
現在，火炮已經成爲所有軍隊中最受歡迎的對象，只要有他們存在，就沒有過不去的要塞。
樑範和錢四並肩站着，看着一車車覆蓋着白布的車子，那不是別的，正是戰歿將士的骨灰。
“記得告訴天宇兄，兄弟們的地一定要安排好，咱們要修一座大大的陵園，還有紀念碑，每年清明，一定去祭奠，並且，永久傳承下去。這就是我大宋，血與火的證明，就是我大宋好男兒！”
“是！”
錢四罕見的用了聽命的語氣，語氣肅殺。
只不過，他們還沒有上運河準備的大船，消息傳來。
大宋皇帝退位，太子趙昚繼位！
看着六百里加急的急腳遞，樑範心裡懸着的哪根筋終於落下，趙構，果然還是退位。
如此形勢，只怕不多久，他們會再次出征。
再度改名趙昚的趙瑗對燕雲的執着，樑範可是一清二楚。
中原的金兵死傷殆盡，剩餘逃亡河中府，怎麼看，都是個好機會。如此局面之下，大宋勢必在要保持進攻的姿態，等到動員完成，必然會是一場北伐。
但是，樑範並不認爲越快越好，至少按照他的計劃，要做出來暫時對河北路沒有想法的態度纔好。
如此麻痹金國那兩個皇帝，讓他們繼續自相殘殺。
汴梁一戰，讓大宋上下血脈噴張。
金國從咄咄逼人到自身難保，不過是半年功夫。
他們被嚇走的野心和那對於領土的渴望，終於開始覺醒，尤其是得到莫大好處的商人。那是真心體會到樑範“大炮一響，銀錢萬貫”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