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長歌的不安到達了極點。冥冥之中,她有一種感覺——這些黑衣人的目的地,怕是不遠了。
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落,如此這般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這一夜,馬車照舊停在覆了白雪的荒野中。長歌迷迷糊糊在馬車裡睡着,突地,車身猛地一個傾斜……
馬車沒翻,長歌卻是被嚇醒了。
她抱緊自己,讓自己的身子緊緊貼着馬車的壁。
馬車簾子被人自外頭一把掀開,立時就有呼呼的寒冷北風灌了進來。長歌的身子止不住得哆嗦。
這是要……來對付她了嗎?
其實,長歌隨身帶着的壯男血快用完了,也就能撐得這麼幾日。且藥效不好,她的身子愈來愈畏寒,愈來愈虛弱。縱然這些黑衣人不對付她,她也怕熬不過幾日了。她不敢貿貿然自這些黑衣人身上取血,這些黑衣人個個武藝好強,若被他們發現了華情蠱的存在,長歌覺得自己即便僥倖保得性命,今後怕是也沒安生的日子可過了。
畢竟,續命、長生不死這樣的字眼,於世人來說,太過誘惑。
立在馬車前的是那個面龐白淨的爲首之人。他靜看長歌半響,而後,一步跨上馬車,一把就將長歌羸弱的身子拖了起來。
這人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甚至帶了幾分惡意的粗暴。長歌覺着自己的判斷沒有失誤,這人確實非常討厭自己。
可是,爲什麼?
長歌腦中這個念頭方一閃過,便覺眼前陡然一黑,有什麼東西兜頭兜腦套了下來……
長歌回神,發現自己被套進了一個麻、麻袋?
確實是麻袋沒錯。
麻袋可厚實了,袋口又扎得緊,長歌無論如何也不能掙脫。
“老實點。”是那個白麪黑衣人的聲音。
長歌就不敢動了。我覺得自己應該還在馬車裡。
被套了麻袋,長歌初初又驚又怕,這會兒卻是高興起來。
她攤開手掌心,小手指上赫然便是一滴溫熱的鮮血。
方纔她是想着反正眼看自己就要活不久了,倒不如豁出去拼一把。那個男人抓她的時候,她就張牙舞爪不管不問在他手臂上一痛亂抓,就給他抓出鮮血來了。這個方法簡單粗暴,卻最不易引人懷疑。
然後那人又拿麻袋給她這麼一套,反倒給了長歌吃藥的機會。
長歌小心翼翼翻出胸口繫着的小紅盒子,隔着盒子親了裡頭的母大蟲一口。長歌在心裡悄悄地說:大蟲大蟲,我以往不該嫌棄你的,原來我一刻也離不得你。
和着壯男溫熱鮮血的藥下肚,長歌不多久就活過來了。可她還來不及伸伸胳膊動動腿,就感覺身下一空,接着腦袋便是一暈,隨着而來的是天旋地轉的劇烈顛簸……她、她、她被人抱起來抗上肩了?!
一行人在雪夜裡行走,腳踩在雪地裡,發出“咔嚓——咔嚓——”齊整劃一的聲響。
長歌被顛得想吐血。
終於,扛着她的這人停了下來,四周圍的腳步聲也停了。可長歌卻感受到了眼下靜謐氛圍中的肅殺。
她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周遭的環境全變了。
“鏘——”的一聲響,是刀戟碰撞的錯落聲音。
“什麼人?”
長歌聽見有人撩了一撩袍角。
先前那囂張問話人的聲音就全變了,“大人請。”
一行人不知進了什麼地方,長歌接着被扛。
麻袋裡,有朦朧的火光映照進來,那光亮熱熱的,許是篝火。
長歌不時感覺有一列列的人自面前走過,他們的步子俱是整齊劃一,這些人滿含肅殺之氣。不時又要刀劍交錯的聲音響在長歌的耳邊,長歌閉上眼睛都能想象有幾多的兵器自她面前閃過。
有人在練兵。
長歌的心跳得更快。
不多時,扛着她的人停下了步子。長歌就聽見猛地一撩簾子的聲音,下一瞬,她就被扛着進入了一個溫暖的處所。也不能說是溫暖,至少比露天的地方要暖上許多。
這處所裡亮着明亮的光。
突地,長歌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被扔出去了!
這次被逮,長歌也多次試想過自己會如何死去,可她從未料到過,自己會是被摔死的。
幸而,長歌被扔去了鬆軟之地,觸感像牀鋪。長歌嚇死了,既有對被摔死的恐懼,又有對未知的害怕。牀啊,她被摔上牀了啊!
長歌感覺自己被隔着麻袋提起來。
長歌又覺着自己頭頂上方“跐溜”一響,麻袋的袋口給解開了。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長歌乖乖待在麻袋裡,她突然不想動了,起碼,這一刻,待在麻袋裡是安全的。她突然開始理解某種每次危險來臨時,只把腦袋往沙子裡一埋就了事的神鳥了。因爲明知道逃不掉,所以乾脆讓自己眼不見爲淨,求個心理安慰了。
長歌的心理安慰也沒能持續多久,她感覺有人在扒拉她身上的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