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隆冬,鵝毛大雪飄飄的日子裡,祁國十萬大軍兵臨陳國都城門下。
這大乾的天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仗打了幾百年,你吞我一個城池,我滅你一個國家,如今便也只剩了祁、陳與衛三國。
祁、陳與衛三國論國力,各有千秋,拉拉雜雜又打了幾十年仗,愣是誰也沒把誰給吃了。
可眼下,祁國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出了些麼個點子,由祁國大將蕭勁親自掛帥,就這麼一路殺啊殺,半年之內便殺到了陳都之下。
這、這是要統一大乾的節奏嗎?
陳都門下,祁軍駐紮。
六軍不發,只等主帥一聲令下。
主帥此刻正在帥帳內烹酒煮茶。
當然,這是大家以爲。
主帥好戎馬,一把銀槍舞得虎虎生風,令敵人聞風喪膽。如此血性男兒,又怎會喜好那些個虛晃悠悠的慢節奏動作呢?
“所以,你果然是沒情趣的人。”煮酒的少年坐于帥座上,舉動自然無一絲扭捏作態。少年着一襲廣袖白袍,舉手投足間,風騷程度無人能及。
主帥臉色未變,似乎對此少年的挖苦已是司空見慣。他舉杯,一口飲盡了杯中清酒。“不過癮,再來一杯。”
主座上的少年頭也不擡,對着滿壺的清酒,睜眼說瞎話,“沒了,只此一杯。”
“這是你對兄長說話的態度?”
少年終是擡起了他高貴的頭顱,“我的東西,你不珍惜,便再也沒有了。這是你我之間的約定,你忘了?”
主帥氣得猛地一拍桌子,當然,他這一拍是拍在了旁邊的桌案上,下意識裡,他是不敢妨礙了少年煮茶的。
“好!你有種別讓我找人給你洗那騷包的白袍!”
少年擡起眼皮看了兄長一眼,什麼也沒說,復又垂下眼去。
一通脾氣發作完了的年輕主帥方想起了正事,便問少年道:“何時攻城?”
少年繼續不擡眼皮,專注地給自己斟了一杯清酒。也不知他是怎麼弄得,同樣一杯清酒,硬是被他弄出了滿室酒香。品了一口杯中美酒,少年懶洋洋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
“沒了那騷包白袍的映襯,我便做不了任何事。從小你便知道的。”
感情這是嫌棄自家大哥不給自己洗衣服了?
年輕的主帥暗道一聲,我忍!
少年懶懶靠在椅背上,目光卻有些幽遠。“我承諾幫你,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別拿這些無趣之事來擾我。”
年輕的主帥咬牙:“難不成你還真要學那些古時的名士,歸隱山林不成?”
少年回得一派坦然:“有何不可?那逐鹿三秦的把戲哪有老婆兒子炕頭熱來得叫人滿足。”說到這裡,少年瞥一眼年輕的主帥,“這是大智慧,你這等武夫自然是不會懂的。”
“你……”
“急什麼?現在還不到火候。我自有辦法讓那陳女皇甘願受降,俯首稱……”最後一個“臣”字還未吐出,帥帳外就急匆匆跑來一個兵。
年輕的主帥皺眉,這般火急火燎的樣子,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主帥請了那個兵進來,少年卻仍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彷彿天下間所有的事都沒他的煮茶來的重要。
“報主帥,城樓上被綁出了一個女人。”
女人?
主帥倒是意外,“可識得是何人?”
小兵繼續埋首報告,“回主帥,小人不識,只知那是名年輕女人,陳人要屬下來傳六個字。”
“?”
“江寧渡口,茶湯。”
“啪”的一聲脆音打斷了小兵的聲音,小兵與主帥一同朝聲音的來源看去,便見從來泰山崩於前都不改色的少年猛地站起了身,他的廣袖掃過桌案,帶落了杯盞三兩隻。
“再說一遍,陳人讓你傳何話?”
小兵愣愣道:“江寧渡口,茶湯。城樓上那廝只說了這六個字。小的、小的不知那姑娘是何人……”
“二弟!”
小兵再擡頭時,只瞥見帥帳門口飄揚而起的白袍一角。
軍師他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