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
在場的龍口軍軍官高聲怒吼着,直接把屋頂掀翻了:“採淘港的悲劇,絕對不會在今天重演!”
採淘港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段不想提起又無法忽略的歷史,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山東武人的最大恥辱,外人提起山東武人首先就會提到嘉靖年間的採淘港之戰。
而且現在的局面也與當年採淘港之戰幾乎都差不多,當時倭寇橫掃東南,往往幾十名倭寇就縱橫十數州縣,把成百上千的衛所軍打得落花流水。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見衛所軍不可用,先後調集各地鄉兵會集東南,但不管是廣西狼兵還是河南毛葫蘆兵甚至是少林僧兵在戰場的表現都不佳,大家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素稱悍勇的山東長槍手身上。
當六千名山東長槍手南下松江的時候,天下都覺得這一回倭寇不能再猖狂下去,六千長槍手至少也可以穩住局面,只是山東長槍手在東南的第一戰就是讓所有山東武人永遠刻在內心深處的採淘港之戰。
六千長槍手先被倭寇誘擊追擊到採淘港之後,由於不熟悉地形遭受了大潮侵襲全軍不成陣形,而這個時候十六名倭寇又突然殺出來,六千長槍手全軍大潰全線瓦解,最終死者竟達兩三千人之多,光是溺死者就達上千多人。
應天巡撫爲之倒臺,高級將官論死者亦達數人,嘉靖年間的倭寇戰爭也爲此延遲了數年之久才最終結束,而且這一戰也讓天下從此看輕了山東將士。
因此李修維一邊流淚一邊說道:“柳少,請你放心,我李修維和昌邑營哪怕是拼光最後一兵一卒,也不會給咱們山東漢子丟人!”
柳鵬也擦去了淚水說道:“我知道,只是我必須最後警告大家一句,失敗可以有無數種藉口,就象當年的採淘港之戰一樣,我們都可以爲這一場失敗找出無數種不利因素,可以爲此找無數借口,但是失敗就是失敗!”
“任何藉口都改變不了失敗的事實,這一役我柳鵬希望諸位兄弟跟我拼一把,讓天下知道我海右遼東健兒絕不可輕!”
“好!”一雙雙手握得更緊了:“讓天下知道我們山東健兒的威名!”
“讓天下知道我們山東健兒的威名!”
丁子杭這個柳鵬的文膽也是用這個口徑進行宣傳,反正山東遼東本爲一省,遼東官兵也是山東人,只是他不但重複了採淘港與一些屈辱與輝煌的歷史,更是把很多遼東流民找出來控訴努爾哈赤與女真兵在遼東的種種罪行。
過去巡防隊的思想工作雖然作得有聲有色,但是大家都是抱着爲柳鵬柳經歷與一份糧餉打仗的想法,而現在丁子杭卻提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爲中國而戰!”
沒錯!爲中國而戰,爲中國的命運而戰!
聽着遼東流民泣不成聲地講述自己的悲劇故事,談到自己的幸福生活被這一場兵災毀於一旦,妻子兒女父老兄弟都死於刀兵之下,家園被毀大明官軍不堪一擊,在經歷無數次逃亡之後突然逃到了海上,現在終於有一個講述自己故事的機會,下面的官兵先是一陣陣怒吼,到了後來卻是相互抱頭痛哭,都想起了自己的悲劇人生,想到這一仗失敗之後可能遭遇的劫難。
整個廣鹿島都被哭聲籠罩,大家哭泣着怒吼着咆哮着,最後的聲音卻匯成了一個響亮的聲音:“殺建奴!”
“沒錯,一定要殺盡建奴!”柳鵬對上千將士大聲說道:“如果我們這一仗敗了,遼東現在的遭遇就會在整個山東整個天下重演,所以天下的命運就由我們來決定!”
“殺建奴啊!”
只是在遼南首先遭受這種沉重壓力倒不是女真真韃,而是李永芳。
自從圍攻東山礦徒失敗之後,他與阿巴泰都準備再興攻勢一舉攻克東山,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找東山礦徒的麻煩,新上陸與黑旗營與黑山營、東山礦徒首先找起他李永芳的麻煩,只要一逮住機會就死命圍攻李永芳的本部。
李永芳成了蓋州龍口軍打擊的首要目標,龍口軍對他的重視程度甚至還在阿巴泰的女真真韃之上,雖然李永芳自許作惡多端,但是對面的仇家也實在太多了一些,幾乎是他與他的旗號才一露頭,對面就集中全部主力圍攻過來。
不過是幾天功夫,李永芳就損失了近百兵力,雖然跪在阿巴泰面前喊了半天阿瑪,終於讓阿巴泰點頭答應把他的缺額全部補齊,但是這些臨時補充起來的新兵怎麼比得上李永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保存下來的漢兵、家丁好用。
只是阿巴泰對於這種事卻是喜聞樂見,他覺得既然黑山營與黑旗營把仇恨集中到李永芳的身上,那八旗軍肯定能佔到大便宜,他安慰李永芳道:“駙馬,這事不必太擔心,龍口來的島賊弄得這麼大,父汗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到時侯就是他們的死期了!”
蓋州距離遼陽只有兩三百里,而遼陽現在是女真的國都,努爾哈赤怎麼能任由國都兩三百里之外就有這麼大規模的明軍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活動。
只是李永芳卻是一聲哭一邊說道:“阿瑪,現在的問題不是島賊與東山盜來找我的麻煩,而是連蓋州土寇都來佔我的便宜!”
原來努爾哈赤與阿巴泰的如意算盤是用李永芳的這支蒙漢新軍作爲維持遼南的主要力量,只是蓋州缺糧所以只留下了李永芳統帶的近千人,而現在李永芳都在處處捱打,其它各支漢蒙新軍自然就更不敢露頭了。
畢竟李永芳算是這支僕從軍中兵力最多戰鬥力最強的一支,現在連本地的蓋州義兵一聽到李永芳的名字都如同打了雞血,一定要衝上來找李永芳的麻煩。
李永芳現在上了戰場很多時候卻連旗號都不敢打出去,生怕遭受龍口軍的重點圍攻,在這種情況下,整個漢蒙新軍不但在戰場上損失近半兵力,而且士氣低落逃亡極多,根本不敢跟龍口軍硬碰硬,導致留下了阿巴泰在戰場上獨力奮戰。
阿巴泰聽到李永芳這麼訴苦之後當即說道:“駙馬你放心就是,我就請父汗把武爾古岱額駙的蒙漢馬隊調回來,再讓老八把他借走的三百甲兵都還回來,蓋州這邊肯定就沒問題了!”
“若不是老八說都不說一聲就把我賬下最精銳的三百甲兵都借走了,蓋州局面何至於現在這個地步。”
說到皇太極把自己麾下最精銳的三百甲兵都借走了,努爾哈赤之前又已經調走了阿巴泰數百甲兵,以至現在阿巴泰名下明明有六個牛錄,實際可以出戰的女真真韃卻不過數百人而已,又缺乏軍糧馬料,不足以強攻東山解決蓋州義兵的問題,阿巴泰就是滿腔怒火:“駙馬,就按你的辦法,一定要給老八一個教訓!”
而現在的東山之上卻是一片歡騰,不管是李遇春兄弟還是季進思或是霍球,大家都是笑逐顏開:“收拾完李永芳以後,就輪到阿巴泰這個狗韃子!”
不管是黑山營還是黑旗營,主要成份都是遼東子弟,東山礦徒與蓋州義兵就更不用說,幾乎百分百都是蓋州本地人,因此霍球雖然拿走了最高指揮權,現在東山上的氣氛卻非常好非常融洽。
霍球也覺得季進思的辦法不錯:“把李永芳打趴下了,現在只剩下阿巴泰獨力支撐,可是他一個人撐得住嗎?”
現在蓋州義軍已經完成了一次徹底的大聯合,即使是獨立性最強的義兵或是那些自稱保境安民任何時候保持中立的武力,現在都願意服從霍球的調度,雖然柳鵬只是威海衛經歷,不好給以大家正式名義,但是大家都清楚蓋州抗金的中流砥柱是龍口軍。
而朝廷雖然能給大家一個很高的名義,但是卻解決不了大家眼下急需的所有問題,龍口可以從長生島源源不斷地運來部隊、糧食、豆料、軍械、軍資、藥材,大明除了一個空頭頭銜之外,什麼都給不了。
因此阿巴泰手上除了李永芳的殘兵敗將,只有幾百真韃與若干護軍、包衣而已,他一出戰往往就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至少要面臨一兩名千義兵的圍攻,在這種情況下阿巴泰雖然以悍勇著稱,卻不敢離開蓋州城太遠,而是隻能向努爾哈赤請兵支援。
“阿巴泰肯定撐不住!”李遇春很興奮地說道:“別說一個阿巴泰,等拿下了蓋州城以後,霍將軍與季將軍可別忘記在柳經歷替我李遇春說幾句好話。”
他已經下了決心,把東山礦徒與蓋州義兵都全部交給柳鵬,而不是交給同爲遼東人的霍球與季進思,只是季進思與霍球並沒有搞明白他的如意算盤。
“李大哥,這當然沒話說,咱們是自己人!”
正當氣氛十分熱烈的時候,那邊突然有人來報告了一個情況:“霍營總、季營總,大哥,從遼陽來了一支十分古怪的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