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羽洛不吃也暖了。
與此同時,她也感到了王妃的不悅。只見她緩緩起身,用眼神叫勤王安慰王妃幾句,便準備告退。
羽洛離桌,引文王妃並沒有要留的意思,哪怕是做做樣子也沒有。
這邊羽洛緩步離開,引文卻是用右手拂過自己的左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哎——”的一聲,讓人不想留意都不可能。
“怎麼了?”宣於璟應聲問道。
只見引文王妃一低頭,沒有做聲。似乎是將心事鎖在自己心底。
王妃不善言,可煙鵲不是。
很快,她的聲音就代替了主子作答:“回王爺,娘娘不高興都是爲了那隻臂釧。”
“臂釧?”宣於璟問。
“是啊,就是王爺您前日送給娘娘的那隻。”煙鵲再一次提高了音調,就怕走到門口的喬姑娘聽不見似的。
而事實上,因爲聽到臂釧二子,羽洛禁不住好奇,確實回頭了。
“那隻臂釧……怎麼了?”宣於璟說話結巴,全因羽洛還在場。
原本是想買來給她的東西,被自己稀裡糊塗送了別人,宣於璟想不尷尬也難。
“就是那隻臂釧,王妃娘娘珍重得很,好不容易出門散步的時候戴了一回,結果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羨慕娘娘的福分,給偷偷拿走了。”煙鵲話中有話,抱怨的同時,還一直緊盯着羽洛,就差直指她是犯人了!
羽洛聽她這般一說,自然沒有離開的理由,一回身,站在了門口。
“引文,真是這樣麼?”宣於璟就不喜煙鵲咋咋唬唬的樣子,轉頭向引文確認。
“是的,下午出去走了一圈,東西就不見了。是引文不好,沒管好王爺送的東西。”引文王妃低沉着臉,失落中還帶了幾分愧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王妃的話倒是沒有提起羽洛,可煙鵲不甘,緊接着補充:“王爺,這可不是王妃娘娘的錯!這臂釧好端端地帶在娘娘臂上,直到做這蝦羹的時候才小心取下,放於屋中的。若是沒有人存心偷拿,又怎能不見?”
“那引文你覺得,是何人拿的?”宣於璟一時不解煙鵲的意思,依舊詢問着王妃的意見。
“我……”引文沒有多說,而是把話讓給了煙鵲。
“回王爺,這可不好說了。這臂釧是王爺送的東西,模樣秀美,王妃娘娘戴出去的時候,極其襯膚。凡是見過的人,都誇好呢。”
煙鵲說着,還回頭提了羽洛一語,“對了,就在臂釧不見前不久,娘娘在花園子裡還遇上喬姑娘了。當時姑娘也回頭看了這臂釧好久,喬姑娘,你說是不是?”
煙鵲這一問,顯然是帶着挑釁意味的。懷裡話外,無非就是要把羽洛和臂釧丟失的事聯繫在一起!
可羽洛是白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略一點頭,答了一句“沒錯”。她連辯解的意思都沒有,只靜靜地看着煙鵲表演。
“對了……”煙鵲又是一句“對了”起頭,“喬姑娘當時看那臂釧,兩眼放光,想必也是喜歡得很……我家娘娘要是早知道自己與那臂釧沒有緣分,不如就把東西送個喬姑娘你了。也免得周折!”
煙鵲說得委屈不平,暗含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無非就是指責羽洛手腳不乾淨!
她的話一句一句,就好像直指着羽洛的鼻子說的。
引文在一側聽着,不補充,卻也不否認,就任由煙鵲主導着眼前的形勢。
宣於璟見狀,回頭看了羽洛,五味雜陳。
他並不懷疑羽洛,畢竟,這臂釧打一開始,就是他想買個洛兒,人家卻沒要的!
爲了幾文錢的東西,她何至於偷?
煙鵲一定沒能料到,自己精心過度的指控,在王爺眼中竟連一絲一毫的漣漪都激不起。
與此同時,羽洛則是被煙鵲無中生有的能力震撼到了!
這簡直就是“欲加之罪”!擺明了是要誣她!
看這形勢,說不定那什麼臂釧壓根兒就沒丟,從頭到尾,就是王妃以及煙鵲想來對付她的橋段!
想來這世間,最擅長爲難的女人的,也只有女人莫屬了!
羽洛在心底竟覺得一絲好笑。要是以往,她一定會聳一聳肩,毫不吝嗇地送上自己的“至理名言”——演技太差!
可王妃當前,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
“臂釧我的確見過,只因好奇才多看了幾眼。”羽洛見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稍作解釋。至於她好奇的原因,宣於璟是最清楚的。
“什麼纔多看幾眼!當時喬姑娘可是一直盯着王妃娘娘的手臂,走出老遠都不撒眼!”
煙鵲不依不饒的樣子,看在引文眼中都覺得略微露骨了。
“煙鵲!人家畢竟是客人。你說話注意着點兒!”引文總算出言制止了一句。
“客人怎麼了?客人就可以踩在主人頭上了麼?”
煙鵲這一句是壓了聲音,好似顧自不平的。可這一個屋檐下,就這麼幾個人,隔着幾步站着。
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王妃見狀,連忙喝了“煙鵲”一聲。
這一喝,將原本想發作的宣於璟也給堵了回去!
“引文,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宣於璟好容易壓下了對煙鵲的火氣,心平氣和道。
“王妃娘娘。”羽洛也說話了,“娘娘的東西,我確實沒有動過,如果娘娘不信,大可讓人去我屋裡頭搜。”
羽洛的話纔出口,煙鵲就暗自向娘娘遞了一個眼色。
щщщ◆ тt kan◆ c o
現下的她絕對是躍躍欲試的狀態!
她有把握,一定可以在採擷苑來個人贓並獲!
要問她的把握何來嘛……
其源點就在煙鵲自己手裡!
正如羽洛猜測的那樣,王妃娘娘的臂釧根本就沒有丟過,和一切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勤王府的女主人,除了引文王妃之外,絕不能有別人!
這姓喬的女子,早晚是要被她們趕出去的!
煙鵲主意篤定,一心期望着娘娘能說動王爺,帶人去採擷苑搜查,到那時候,她只要找個空檔,把東西悄悄塞個地方就行了!
如此萬無一失的計劃,就算不能把這賤人趕走,至少也能讓王爺對她的熱情減淡幾分吧!
可惜的是,事情並不如煙鵲期望的那般進行。
引文在一陣猶豫之後,徐徐地搖了搖頭,她對宣於璟道:“王爺,這事兒,都是引文不好,壓根兒就不該提的。莫說這事兒本來就和喬姑娘扯不上關係,就算真能扯上一星半點,我們堂堂勤王府的人,怎能爲了小小的臂釧,就擾了客人的清靜呢?”
王妃的一席話,比起煙鵲的“強攻”,高明上了不知幾段!在該控訴的都控訴完之後,選了一個退讓的姿態。
既不拂了王爺的面子,又有以退爲進之意。還順帶着,重申了自己主人的地位!
本想自證清白的羽洛,也在被冠上“客人”之名後,變得不好堅持了!
引文王妃……看樣子,也不是位普通的女子啊!
——
——
一樁有心策劃的事草草落幕,煙鵲是有不甘的。
在隨王妃回到了雙芷閣後,她不禁發問:“娘娘,剛纔的事,怎麼這樣就作罷了?要是真搜起來,東西一定會在採擷苑裡找到的!”
引文聞言盯着煙鵲默看了一會兒,過了良久,才淡淡地道:“罷了……一件東西而已,就算真在她那兒,又能怎樣呢?小小的差錯而已,難道王爺還會爲了一隻臂釧將她趕出去?”
“可是……”煙鵲就是不想便宜了羽洛。
“有什麼好可是的,以退爲進的道理,你還不懂麼?”引文說。
煙鵲聽到這句,才老實地閉了嘴。
夜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深了,引文對着梳妝鏡自視了一會兒,纔將如瀑的長髮一點一點放下。
煙鵲也上前幫忙梳理。
“娘娘,我等等就去備熱水,給您洗漱吧?”她問。
“嗯。”引文答,“時候不早了,也該就寢了。”
說這話時,引文不自覺地將目光又飄向了採擷苑的方向,聽下人的回報,王爺前幾日並未在採擷苑過夜,今日會不會不同?
鏡中倒映着煙鵲爲自己梳理頭髮的樣子,引文用手指抹了抹左眼邊的細紋,自怨自艾的心境也是一閃而過。
“對了。”引文突然想起了什麼,“之前讓你去查這位喬姑娘的底細,可有進展?”
煙鵲停下了手中的牛角梳:“目前爲止能確定的,只有她是經過拐賣再被人送入別院這一樁。其他的麼,就沒有了……”
“宮裡頭呢?也沒有消息?”引文再問。
“是啊!我們明明見過她穿宮裝的模樣,可不知爲何,竟然沒有人知道有她這麼一號宮女的存在!實在是太奇怪了!”
王妃聽罷,鏡中的神色一再嚴肅,陰霾逐漸浮現。
“宮裡頭的暗訪切不可停!”引文說,“凡是宮人,不論等級、所屬殿宇,總會有記錄的,不可能憑空多出一人,也不可能憑空少了一人。這位姓喬的女子從晟宮轉入王府,我就不信,宮內一點痕跡都沒有!除非——是有人要刻意幫她隱瞞身份!”
“刻意隱瞞身份?那將這樣來路不明的人留在府中,會不會……?”
“存在風險是肯定的。”引文冷靜地道,“所以,我們更要儘快查清楚她的來歷,尤其是她背後可能的勢力!”
“那要是查不清呢?”煙鵲問。
引文聞言,一側頭,眼神好似寒冰:“是敵非友,或敵友不清,對我們而言,都只有一種選擇……不是麼?”
引文的話沒有再繼續,可煙鵲心裡清楚。王妃娘娘未完的話,是——
此人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