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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然飛舞的大雪,掩蓋了城市的喧囂,步履闌珊的男孩走在昏暗的小巷子裡,寂靜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踩在厚實的雪上發出細微的吱嘎聲響。

巷子深處好像一口深井,吞噬着走進去的每個人,男孩看着漆黑的地方,黝黑的眸子沒有任何波動。

髒亂的屋子裡,男孩摸索着點上蠟燭,鼻翼間是濃重的酒氣,只聽到最裡邊的那間屋子裡,發出男人沉重的喘氣聲,還有女人的嬌笑。

男孩麻木的爬上椅子,看到放在桌上的幾隻塑料袋子,裡頭是已經冷掉的飯菜,亂七八糟的混在一起,散發着奇怪的味道。男孩絲毫不覺得噁心,抓着袋子爬下椅子然後走到廚房拿了把勺子就慢慢吃起來,似乎是飯太冷太硬了,男孩嚼起來的時候有些費勁。

把飯菜全部吃完後,男孩把塑料袋扔掉,把勺子洗乾淨後放回了櫃子裡。然後從客廳的沙發上摸了件不算厚實的衣服,縮卷在沙發上,磕上眼睛陷入昏睡。

“小王八蛋,起來!”男孩聽到女人尖銳的聲音,迷糊的睜開眼,“啪”的一聲,男孩因爲慣性偏過去半個頭,枯黃又髒的臉上瞬間腫脹起來。

“我給你吃給你住,你特麼倒好,什麼好處都沒給我,還讓我倒貼了不少,你怎麼不去死啊,看見你就噁心,當初就不該生下你拖累我。”女人惡毒的話每天都能在男孩耳邊徘徊。

男孩目光呆滯的看着女人罵罵咧咧的補妝,然後拎着她那隻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高仿包包走了出去。

枯燥乏味的一天又開始了,男孩先把雜亂的屋子收拾一下,女人穿衣服總是翻箱倒櫃的找,明明幫她把衣服拿出來放在牀頭了,她還是要再翻一遍衣櫃,把衣服扔的到處都是。

然後男孩從沙發底下找到了昨天那個陌生男人匆忙間被遺留下來的圍巾,緊緊的系在脖子上,雖然圍巾上有一股濃重噁心的酒味,但男孩僅僅皺了下眉頭,想到外面惡劣的天氣,他忍受着沒有把圍巾摘下來。

順着昨天走的小巷子走出去,男孩往人羣較多的地方走過去,或許今天會有些收穫,他抱着些不切實際的期望。

來來往往的行人,在看到這個骯髒的小男孩的時候,紛紛捂着鼻子繞開,只有少許的人會從口袋裡掏出點零錢扔在男孩的腳邊。

看着滾落在腳邊的硬幣,男孩黝黑的眸子閃動了一下。

蹲下身子,細小的手指在潔白的雪地上異樣的顯眼,幾根手指凍成了不正常的紫紅色,指節處明顯的僵硬,有幾處還裂開了小口子,猩紅的液體乾涸在手指上,似乎影響到了男孩的動作。

忽然間眼前的光線一暗,一雙擦得十分乾淨的黑皮鞋出現在男孩的視野裡,表面還散發着亮光,男孩能清楚的看到鞋面上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

縮了縮脖子,男孩快速的撿起地上的硬幣塞進了口袋裡,然後低着頭想往後跑,他清楚的記得幾天前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被踹上的好幾腳,到現在身上的傷痕大概還沒有褪下去。

賀靖年原本坐在車子裡,今天出門的時候有些晚了,路上堵了會車,在這邊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了在人羣裡緩慢行走的男孩,想都沒想就直接拉開車門朝男孩走了過去。

男孩奮力的跑動兩條腿,但是怎麼老是在原地,背後傳出男人的輕笑,“你跑什麼?”

男孩僵硬的轉過腦袋,看着拎着他後衣領的男人,難道曾經冒犯過這個男人,眼珠子在男人面上掃過,男孩擰緊了眉毛,他不記得自己得罪過這個男人。

賀靖年就這樣任由男孩打量他,然後在男孩詫異的目光下將他抱起來,男孩不安的扭動着,似乎想要跳出男人的懷抱。

賀靖年挑着眉,“再動就把你賣掉。”男孩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專注的看着男人俊美的臉龐,似乎聽到了男人的恐嚇,安靜下來。

司機等在路邊,男人突然下車把他嚇了一跳,等了會,看到男人回來了,但是懷裡還抱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的時候,他已經不能用驚嚇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先生,這是?”司機膽顫的詢問,從來沒見過什麼人能跟男人靠的這麼近,這孩子究竟是誰?看着黑不溜秋裹成一團的男孩,還有他身上散發出的一陣陣惡臭,司機皺了下眉頭,先生竟然能把這樣的人抱在回來,大概真的有特別的地方。

“回去。”賀靖年把男孩抱在腿上,然後頭也不擡的吩咐司機。在短暫的驚愣後,司機果斷的調轉車頭開回去。

此刻,古樸宏偉的別墅裡,傭人們跑進跑出的忙活着,安靜的屋子裡,只有急促的腳步聲。

男孩任由男人把他放在浴缸裡,在男人伸手摘下他圍巾的時候,男孩往後縮了縮,看向男人的眼睛也帶着警惕,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你,男人笑着摸摸他的腦袋。

“先生,要不我來吧。”站在浴室門口的一個年長的傭人躊躇的說,她看着先生的架勢就有些慌張,先生哪裡做過這些事情,這孩子被先生抱回來的時候,把所有人都嚇到了。

賀靖年倒是沒覺得有問題,“沒關係,你們都出去。”口氣淡然,卻帶着不可違背的命令。

“我給你洗澡,你身上很髒,需要好好洗洗。”賀靖年脫下外套後挽起袖子,溫和的跟浴缸裡的男孩子解釋。

男孩雖然反抗了,但是最後還是被男人給剝乾淨了。

賀靖年看到男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眼神一沉,腰上面還有一塊顯眼的紫紅色淤青,一看就知道是被大力氣踢上去的,沒說什麼,直接打開了花灑,對着男孩子的身體沖刷。

男孩在溫熱的水灑在身上的時候,驚慌的後退了幾步,結果踉蹌的摔倒在浴缸裡,賀靖年被他的舉措弄的一驚,連忙伸手將他扶起來,檢查是不是撞到了,“你躲什麼?”有些不悅的斥責了句。

男孩看着在自己身上檢查的男人,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這孩子,還真是麻煩。”賀靖年取笑着說,但是男孩在聽到男人說麻煩兩個字的時候,渾身變得僵硬,似乎在極力掩飾着什麼。

賀靖年當然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難道是自己說了什麼,才讓男孩有這樣的反應?他仔細的想了下,隨後才明白過來,“我開玩笑的。”他把男孩子拉近了點,仔細的擦洗着男孩的身體。

寬大的浴袍包裹住瘦小的男孩,脫下衣服後,抱在懷裡的男孩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賀靖年稍稍注意到了這點,面色發黃,頭髮枯燥,手指上還都是凍瘡,這孩子生活的很艱苦。

男孩被放在柔軟的大牀上,他驚奇的看着屁股底下的大牀,畏縮的用手指摸了摸,在看到男人過來的時候,迅速的縮捲了手指。

男人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沒有說什麼,拿過先前讓人送上來的藥膏,半蹲在男孩面前,牽過男孩的手,把乳白的藥膏均勻的塗在男孩的手指上。

男孩在藥膏抹上去的時候,感覺到刺痛,忍不住縮了縮手指,男人將他的手指再掰開,“這是藥膏,塗了後你的手指就會好,忍忍。”

男孩子乖巧的讓他擺弄,倒也算順利。

抱着男孩子下樓的時候,傭人們已經把精緻的點心,熱乎的飯菜擺上了桌,雕花紅木大理石的桌子,黑亮的桌面映着屋頂的巨型吊燈,男孩眨了下眼睛,覺得不真實。

“怎麼了?”男人看到男孩亂轉的頭顱,湊近了問。男孩一聲不吭,這倒是嚇壞了旁邊站着的一衆人,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生怕男人因爲這個男孩的不敬而發怒。

沒想到男人不但沒有因爲男孩的無禮而生氣,反而摸了摸男孩的腦袋,坐在了餐桌前,跟他介紹起來桌上的菜色,還問他喜歡吃什麼。傭人們都大跌眼鏡,覺得不可思議。

男孩安靜的聽着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但是唯獨沒有迴應他。

“是都不喜歡?嗯~”賀靖年眯着眼睛看着懷裡的孩子。

男孩呆滯的掃過桌上的食物,有些是他見過的有些是他沒見過的,但都是他沒吃過的,這麼豐盛,他卻沒有半點心動。

“瑪麗還沒吃。”等了半天,男孩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屋子裡迴盪,衆人都替他捏了把汗,心道這回完蛋了。

賀靖年一愣,“誰?”男孩轉過腦袋,他看着後面這個高大的男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男人會把他帶到這裡,給了他衣服和食物,但是,他知道,如果好東西自己藏起來吃掉的話,瑪麗回來知道後會生氣的。

“食物,瑪麗還沒吃,回來會生氣的。”男孩認真的說着,旁邊的傭人們雖然不明白,但是聯想起小孩被帶回來的場景,多少能猜出來一點,當下有些的人就在心氣替孩子氣憤。

“蘇馨麼?”男人有些忘記那個女人的名字了,當初查資料的時候才知道的,男孩聽到男人叫出了女人的名字,雖然不是瑪麗,但是蘇馨確實是女人的本名,然後對着男人點了下頭。

男人喊來了人,吩咐了幾句,那人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男孩子不知道男人說了什麼,但是他會等瑪麗回來後才吃這些東西,雖然他現在就有些餓了。

但是想到這裡不是家,瑪麗就算回來了也找不到他,不由有些着急,掙扎着想要從男人的腿上下去。

“怎麼了?”賀靖年把小孩圈緊了,“瑪麗回來找不到我會生氣的,我要回家了。”男孩一板一眼,表情十分認真。

“瑪麗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讓人去接了。”賀靖年安撫好男孩,把勺子遞給他,“你餓了,先吃吧,我保證等會瑪麗來了不會生氣。”

男孩遲疑了下,顫顫巍巍的接過男人手裡的勺子,然後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起來,這真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男人支着頭,看着吃的很香的男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到男孩忽然間咳嗽起來,知道他是吃的太急嗆到了,拍拍他的背,把手邊的湯碗遞給男孩,只見男孩抓過湯碗就猛灌。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男人好笑的提醒他慢慢吃飯。

男孩端着湯碗的手一頓,倒是用勺子吃飯的速度真的慢下來了,男人見他只吃前面幾個菜,大概是夠不到,隨後伸手把擺的較遠的盤子移近了點,方便男孩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