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一行人剛進入自己府邸,莫總管迎上來悄聲道:“狐將軍派信使到,現已在客廳等候。”
狐毛奇咦道:“怎麼父親現在才和我們聯繫?”說着大步進入客廳。“原來是牟將軍啊!我正着急聯繫不上父親呢?你帶來什麼消息嗎?父親在哪裡?”
大廳裡站着一個身材頎長,卻略顯單薄的中年男子,身穿普通的晉服,一頭暗灰色的頭髮亂蓬蓬的,很顯然是經過長途跋涉所至,讓人看上去邋遢不堪。
狐偃的問題太多,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正躊躇間,見重耳步入大廳,他一雙萎靡不振的雙眼也瞬間亮了起來。
“下將牟之行參見公子!”
“這位是父親的下軍之佐牟將軍,深得我父賞識。”狐毛爲重耳介紹道。
“久聞牟將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人中之龍啊,免禮!”重耳笑道。
“那只是公子擡舉罷了,要說到人中之龍,自非公子莫屬!特別是公子秋祭一戰,揚威武場。公子以前是以德賢聞名,現今說公子文武雙全,恐怕天下沒有那一個人不服!”牟之行一本正經的道。
“哈哈哈!是嗎?”重耳聽到此不由得心花怒放。難怪此人深得狐突信任,單只是他這吹噓拍馬的本事就非比尋常。
“下將帶來了狐帥的口信,主公在邊塞是一喜一憂。喜的是公子沒有辱沒晉王劍的名聲,憂的是驚聞公子遭遇伏擊,而主公卻不能前來相助,更讓他擔心的是公子的貼身護衛已是四去其二,狐熙也是下落不明,主公爲公子的安全問題頭疼不已。”
重耳暗想這不是廢話嗎?光說有什麼用,就來你一個人頂什麼用,難道你的武工還能高過趙衰不成?另一方面重耳也有點失望,狐突是肯定不能前來幫助自己。昨天他還盤算着狐突那老狐狸什麼時間過來,可這牟之行一到,希望也就隨之破滅。
牟之行能言善辯,同時查顏觀色之能力也非常人所比,重耳那並不太明顯的表情絲毫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正當主公爲此着急之時,中軍帳傳來消息說,已經失蹤好久並已被列入死亡名單的先鋒營首領介子推率手下二十人回到軍部。”
重耳聞言心頭一喜,與季槐相視一笑。原來介子推他們也逃過劫難。可隨後便想到一個問題,牟之行既然對自己提到先鋒營的事情,必有深意,可和我有什麼關係呢?重耳的心頭忽感蒙上了一層陰影。
牟之行見大家均是一幅莫名其妙的樣子,馬上解釋道:“因爲他們具被列入死亡名單已呈報晉王,早就被軍中除名。這樣一來,介子推以及一幫手下現在已是自由之身,如果公子能得到他們相助,便可立解狐帥之憂,同時公子的安全問題也有了極大的保障。”
“不行!”重耳毫不猶豫反對道。
“……”
牟之行驚異萬分,在他想來,重耳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欣喜若狂纔是,要知道凡從先鋒營出來之人,莫不成爲當今的王公貴族們竟相爭奪的對象,更何況其中還有武力超羣,被尊稱爲獵市之王的介子推。
狐偃也像被重耳之言嗆到似的。一眼不眨的緊盯着重耳,這個人行事說話總讓人捉摸不透,凡事反道而行之,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重耳初聞介子推要前來爲自己效命時,的確是嚇了一大跳,所以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那句話來。別人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季槐當然是瞭解的,如若介子推前來蒲邑,必然會和重耳相見……這樣一來,不光是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而且性命堪憂,就是狐氏家族也脫不了干係。
牟之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重耳心驚肉跳。“介子推及一干手下已經前來蒲邑,我是先行一步向公子通報的,他們能否歸順,完全靠公子本人的手段,如果他們不願意,既便的當今天子下令也是枉然。”
“什麼?已經來了?在哪裡……?”重耳說着把目光投向季槐處。
季槐則一副無能爲力的表情。
牟之行的眸子之中射出一絲訝異的神情,他竟猜不透重耳問這話的用意,是驚喜?是詫異?或者是震驚?作爲狐突手下的第一術士,他隱約感覺到重耳對此事有着異常的反應,不由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重耳發現自己有點失態,表情有些許尷尬的解釋道:“對先鋒營我自是有所耳聞,撇開他們的武功不說,他們中大多數人具都爲野莽之輩,而且都是曾犯上中亂之輩,這就夠讓人頭疼的,更何況談到要讓他們依附於我乎?”
牟之行的目光流露出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這種人一旦歸附,往往會比常人更爲忠心。其實在來到這裡前,他們也有過爭論,當時狐帥剛提到讓他們歸依公子,馬上就有人反對,可也有人稱讚公子是大德大賢,上謙下士之人,如若輔之,必成大事。最後還是介子推拿定主意,他要狐帥給他一個保證,他們二十一人可以來公子身邊,身份是家將,一旦公子的爲人不象外界所傳那般賢明,他們則有權利選擇離去,任何人等均不得干涉。這也是我先到一步的原因。”
有一線的希望了,重耳和季槐不由得相視對望一眼,腦袋裡冒出同樣的念頭來,如何才能讓介子推他們產生去意,同時還能避免和自己直接見面的機會。
可趙衰的話如同在他們身上澆下一盆冷水,把剛萌發出來的一絲希望之光淋熄。
“好!如若有他們相助,公子的實力將大大加強,且不說伏擊和刺殺,就是眼下蒲邑的問題也可迎刃而解。”
重耳眉頭一皺,無奈的道:“請說下去。”
“據我所聞,先鋒營中之人原來的身份不是一方之雄,就是恃才傲物之輩,通常不會輕易服人,如若一旦服之,必當永無二心。這是上天賜予公子的大好機會,而且眼下蒲邑形勢不明,我們在明,敵人在暗,一旦發生暴亂,後果堪憂,如果我們手中有一支慧勇兼備的奇兵,那蒲邑之危立解,老朽還請公子三思。”
此話一出,立即博得滿場喝彩。
既便是季槐眼中也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彩,顯然對趙衰所言極爲贊同。
牟之行呵呵一笑:“趙將所言極是,其實狐帥已有定奪,他說只要公子做到恭謙有禮,誠心納交,讓他們明白公子是不負盛名之士,則大事可定。”
完了,既然那個老狐狸已是胸有成竹,看來此事已是全無它法了。事已到此,重耳反而平靜下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也是他的處事原則,既然不能解決,那麼就不要白白花費心力,等待吧,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如若形勢不對,那是趕快逃跑吧。
重耳輕輕吸了口氣,語調低沉的道:“爲了蒲邑的民衆,也爲了能爲將來的報仇而積蓄實力,我會不負大家所望,自當全力爭取。”說到這裡,重耳突然又問牟之行:“他們現在在哪裡?何時可以到達?”
“稟公子,我和他們一起直至離蒲邑南莽山才一人突進,估計他們現在離蒲邑府的距離不到三十里地,如若順利,天明當可到達。”
季槐看了看趙衰,微一思索,俏目異采一閃,正容道:“能否麻煩牟將軍前往莽山通知介子推他們一聲。”
重耳暗暗叫好,很顯然季槐是想到避免和介子推見面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何種辦法?忍不住道:“你有何好主意,說出來大家聽聽。”
季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後,才輕啓朱脣道:“那張天佑之封地離莽山不遠,而蒲邑之南的多數領主均聽從他的號令,甚至可以說整個蒲邑南方都是他的勢力範圍,而今天公子給他一個下馬威,而且有時間的限制,他必然會有所動作,如若不出所料,今晚他必定會派人前往翼城稟告驪王后,而他的信使唯一能選擇的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莽山以北,武涉的通往薊源的商道,從而可以在最快時間內到達翼城,不然時間期限一過,在沒有得到晉王后的的情況下,以張天佑的能力和實力,他是不敢輕動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肯定會派兵進行阻截,他也必定會猜測到我們的舉動,可問題是整個南方都地處他的勢力範圍,當然他就可以有自恃無恐的派信使前往通告,甚至於會傾盡全族高手相送,我們既便是看到,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遠去。但現在我們有了介子推這支奇兵,情況就會發生逆轉,介子推此刻身在蒲南之腹地,一旦發動起來,上可擒拿信使,搜出秘函,使我們可光明正大的問其之罪。下可出其不意的清除張天佑及其親信,掃除公子在蒲邑之頑敵,使之蒲邑真正控制在自己手中,從而也有砝碼和驪王后一爭。”
趙衰拍按叫絕,連一向都瞧不起女子的牟之行也不得不點頭稱讚,同時也對這個和重耳關係密切的美女深感好奇起來。
重耳在大感失望的同時也深感驕敖,本以爲季槐是想出了避免見面的好辦法,可結果倒是有可能讓他深深的陷入進去,但他又不能不爲這個集聰慧與美貌爲一身的女子而自豪,因爲她的柔情萬種,還有對他恩愛有加。同時也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知,這樣的感覺逐漸加強,如迷霧般將他籠罩。
“哎,雖然說此舉必然讓蒲邑元氣大傷,可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蒲邑守將宣贊道。
趙衰馬上接上道:“話雖如此,可爲的是蒲邑將來的強盛,毒瘤不除,何以安天下。”
重耳見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頭皮宣佈:“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麼就按照季冶的意思去做吧[季槐這個名字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稱呼,在外人面前她就叫季冶]。
季槐對着重耳微微一笑道:“就讓狐偃和牟之行一同前去會見介子推等人,記着路上小心,而且要緊守通往薊源的道路,同時也儘量避免被發現。如若你們在天明之前未能擒住信使,那麼請發送信號,我們對他的府邸莊院進行前後夾擊,務必在天明之前清除張天佑這個禍害。”說完季槐對重耳使了個眼色就走出大廳。
重耳交代了幾句後馬上便跟了出來。以他對季槐的瞭解,此舉必有要事相告。
蒲邑的王子府極盡奢華,用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來形容也不算過份。廊腰幔回間,牆宇成林,宮燈相輝,季槐的美妙身影被廊檐上燭光拉得悠長悠長,彷彿是天上的神仙降臨人間,景美,人更美。
重耳不忍心打破這美景,靜靜的站立在幾尺外,深情的望着季槐。此時此刻他忘卻了一切的煩惱和世事,對他來說能永久的保留住這夜晚的美景和人,他便知足了。
而這樣的時光太短暫了,季槐象是感覺到了什麼,把欣賞風景的眼光收了回來,對着重耳露出迷人的笑臉:“你來了。”
“是的,你這個小妖精,明知道我們是不能和先鋒營中人相見的,爲什麼要自投虎口?”重耳假裝生氣道。他明白如果不這般說,那麼她那雙靈動的美眸中蘊含的深情一定會把自己淹沒。
到這個時候,他才深知這個女子對他的重要性,如果現在讓他拋開一切,就此和季槐遠去他鄉,他也是心甘情願的。看着她,重耳不禁想起季槐在大廳中的英姿,當那種不經意中流露出來的豪氣和聰慧結合在一起時,似乎觸動了自己心中的某個地方,也許是這些天所發生的變故,從天堂到地獄,又從地獄到天堂的忽然轉變,在這樣一個寂靜而美麗的夜晚,面對深情的季槐,剎那間重耳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的心中突然感悟到一些什麼東西,但又不能具體去描繪捉摸。
但有一點是自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身體和大腦都在發生鉅變,自修煉‘迴天訣’成功後,不光是在功力上有了大的提高,而且自己好象變得聰明並突然成熟起來,想問題和分析問題起來脈絡清晰,往往別人還沒有想到時,自己就已是一目瞭然,剛纔大廳中所發生的一切就是證明,當季槐說出她的妙計前,他就在想這個問題,只是他那時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介子推的問題上罷了。到現在他還是百思不解,究竟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季槐快步走向重耳,嬌靨上一幅愧疚的神情,還未走近,就飛身撲到重耳的身上,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口中喃喃說道:“對不起,我爲自己的自作主張而抱歉,請你原諒我吧。”
重耳再也裝不下去了:“槐兒!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你以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必向我說這兩個字的。”說完,一把捧住季槐的玉臉吻了下去。
雙脣相交時,季槐彷彿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猛的掙脫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問:“是你的真話嗎?你知道嗎?我是多麼的怕你從此以後不再喜歡我,我是愈想愈怕,後悔萬分。”這個樣子的季槐和大廳中那個人的彷彿判若兩人,再無一絲的豪氣,有的只是萬丈柔情。
現在輪到重耳深感愧疚了,要是早知道這樣的話,他那裡還忍心去嚇唬她呢?
重耳深情地望着她那雙似乎蒙上一層霧氣的明眸,她的臉上煥發出一種難以言狀的神彩。
“你不相信?嘿嘿!我會讓你相信的——”
重耳在有些方面用果敢過人來形容毫不爲過,這不,他一把將身旁的美女拉了過來,另一隻手毫不遲疑從她的衣領處滑了進去,正是“攻其不備”。
季槐一聲嚶嚀,破天荒的沒有絲毫的掙扎,倒是嬌喘聲卻不斷增強。
看看身下動人的軀體,感性的線條在眼底優美地起伏着,重耳達到前所未有的愉悅鬆弛。忽然心中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攜美退隱山林,離開這勾心鬥角、逐鹿權力場的想法。但很快他又把這意念強壓下去。這類想法,其實正是他在離開青樓前最嚮往的生活,現在他倒是想也不敢再想了。畢竟現在身處的環境和際遇都不同,要求也隨之改變。
正在這春光撩人,無限纏綿之際。廊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按着響起叫喊聲。
重耳剛想開口罵去,季槐的雙手又緊纏土來,獻上香信。
片刻後,季槐突然抽身而跑,臉上紅霞未退,卻身姿妙曼的快步隱入廊檐之中。
重耳不禁感覺好笑,不管是多麼聰慧的女子,都絕然過不了臉面這一關。很顯然她是怕別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樣,哼!你就是願意,我還不願意呢?重耳悶哼一聲道。
稍微整理一下衣服,重耳不耐煩的道:“什麼事?”廊門外想起了莫總管那獨特的聲音:“弄玉公主信使到,有請公子。”
哦!翼城有消息來?會有什麼事呢?是太子或者……重耳突然間懶得去考慮了,擡頭看了一眼季槐離去的方向,便大踏步的再次走向大廳。
大廳中顯得異常的寂靜,重耳剛走入大門,便看見一位青袍老者面顯激動之色迎了上來:“老奴給公子請安!”說着便一恭到地。
“請起!你是……?”重耳疑道。
“公子啊!這位是公主府的許安,是您和公主小時候的文案師傅啊!您怎麼記不起來了。”莫總管急忙道。
重耳立顯尷尬之色,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許安安慰道:“公子不必掛懷,老奴如若不是憑您這無人可比的氣度上猜測出來,恐怕也是讓不出公子的,哎!畢竟有七八年沒見了呀!”
“就是,就是,不過一別這麼多年……我剛纔是爲什麼愣住了,您知道嗎?”重耳微笑着道:“因爲您絲毫不見老,我是在想,這個人和我認識那個許安到是蠻像的,可這過了這麼多年,不可能的啊。”
莫總管站直身子說:“其實我們公子經常提到您的,說我能有您的一半能力他也就放心了,這次您可得好好的教教我啊!”
許安臉上再顯激動之色,突然間跪倒:“謝公子還記得老奴,老奴今天來是求公子去救公主的。”
“什麼?公主有危險?”重耳失聲道。
“是的,前天有三國使者前來翼城求婚,公主在得到消息前,他們已入住鳳翔驛館,公主目前心急如焚,卻深感迴天無力,人也憔悴了許多,老奴因聽公主不時在念叨着公子的名字,所以就自作主張,連夜快馬前來蒲邑,希望公子能想個法子救救公主,最不濟也可前往王都陪公主度過在晉的最後日子。”
這個消息如一道霹靂在重耳心頭炸響,他還記得在曲沃時公主曾隱約暗示過獻公將會做出毀約之舉,果不其然,秋祭過後獻公就迫不及待的安排婚事,只是重耳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而且是在這個特殊時刻,很顯然是公主的秋祭之會上的舉動刺激到了他們,這也是讓獻公下決心的重要原因。
弄玉那絕世的嬌靨,朦朦朧朧的在重耳的眼前幻起,那幽怨的聲音彷彿再次響起來在耳邊,讓人不禁產生出亦真亦幻的感覺。
“重兒,救我吧,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於火海……”
“玉兒在等待着你……”
“公子您……?”莫總管擔心的問。
“哦!”重耳搖了搖頭,清醒了過來。伸手拉起還跪地不起的許安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去翼城的,不管是付出多大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那老奴先在這裡謝過公子了!”
重耳突然間豪氣大發,他知道做爲男人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話,那活着還有是意思,雖然說弄玉還算不上他的女人,可在他的心底,那只是早晚的事。
“莫總管!”
“小的在。”莫總管連忙回答道。
“你馬上去叫趙衰以及狐家兄弟和牟中子行到大廳來,對了,還有宣贊和季冶你也要通知。”重耳說完就輕鬆的和許安隨便聊了起來。
聊天的話題主要是圍繞着弄玉展開,比如現在公主的喜好和公主府又添了什麼新人沒有等等。
重耳此舉意思很明顯,他希望通過許安了解到公主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也好爲將來一舉突破公主的防線打基礎。同時也瞭解到公主婚事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