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擡頭,羅廷君高高大大的身影已近在眼前,想起剛纔他一定是見到我羞憤難當的一幕,不禁再次低了頭。
“多謝羅公子仗義出手,小女子感激不盡,請受薔薇一拜。”我穿着他的青袍,對着他盈盈落拜,手藏在袖襟裡,只露出素白的指尖。
“一個孤身女子,何苦多管閒事。謝倒是不必,只是,從此長個記性也好。”還是那樣冷冰冰的話語,言語中更是多了幾分責備。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就算是我的錯,我經歷瞭如此的驚嚇,沒有安慰也不能一上來就數落我啊!在說,那叫閒事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一個孤身女子都能夠挺身而出,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竟會說出多管閒事這樣的話來,這人究竟是不是冷血啊!
“羅公子,謝一定要謝。但,這樣的閒事我還是會管定了!”想起那位姑娘清瘦的愁容,我依然很慶幸。“我知道,若沒有你,我可能早就……但,薔薇從來都不後悔管這樣的閒事。就算是死了也罷,也當無愧我心。”
是的,前世今生,我童薔薇從來都是無愧我心,愛憎分明。我自相信,結善緣的人終究會因善得善果。難道他不是解我於危難的善果麼?很奇怪,對於羅廷君這樣對我說話,我打心眼裡不是真正很生氣。也許,應了那句話,無慾纔會無求,無求也就無所謂情態了。
羅廷君的眼裡掠過一抹驚詫,或許,他沒想到我這樣一個弱女子敢說出如此的話來。也許,他也會覺得可笑。因爲,我發現,他轉過頭的一撇裡,有着隱隱的笑意,淡淡的,彷彿初春的一抹綠。
“好吧,俠女。那些人都是不好惹的主,跟上我一起回去吧!紫苑還擔心着呢!”羅廷君看都沒看我一眼,扔出硬硬的幾個字,先頭前騎馬跑了。
趕車的大叔向後望了望,那幾個壞人還不見影,就長吁一聲,馬車也很快嗒嗒的跟着回了。
這一路,白走了。
只是,我憑什麼要跟着他啊!他憑什麼又那樣說我呀!關離若,左梟雄都從來沒有這樣跟我說話,他憑什麼跟我大聲吼。是不是覺得我非要跟着他纔會更安全?
坐在馬車裡,開始的驚魂未定變成一股怨氣。本來想好好誠心表示感謝的。可,平白的被他數落一頓,我居然沒辦法反駁什麼。幹嘛要跟他走?我纔不需要被他吆三喝四。只不過,想起紫苑那嬌小可愛聰明伶俐的小樣,陡然地卻有些掛念。
好吧,大人不記小人過,好女不跟男鬥。憑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救我,就不去計較他態度上的惡劣吧!
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靈州城裡。
我也不知道拐了幾個彎,走了幾條小巷,羅廷君叫停了馬車,就掀開了車簾。
“大小姐,下車吧!”我沒接過他伸向我的手,用眼角斜瞥了他一眼,直接笑着對大叔行了禮。
“大叔,謝謝您。今天,也讓您受了驚嚇,小女子深感不安。煩請大叔回家溫壺酒,壓壓驚,小女子就此別過。望大叔一切安好。”我轉身去包袱裡拿銀子,“大叔,請等等……”卻發現,羅廷君已將車馬錢交與大叔。
“羅公子,我有銀子的,不勞您破費。”我說了這句,又將手中的一錠銀子塞給趕車的大叔,權當替他買了酒。
羅廷君望着大叔離去的方向出神。
“難道,這是到了麼?”我小心翼翼的問道,真害怕他又能說出什麼硬邦邦的話來。
“沒有,我怕有人跟蹤。人在江湖,要時刻小心。”羅廷君極爲自然地攔腰將我抱上馬。
在我瞠目結舌窘迫不已的傻愣中,他牽過馬繮繩又不再看我了。
街邊的樹葉打着旋盈盈墜落,一枚妍紅的楓葉落在青袍衣襟。那枚葉子多像我的人生,只是,葉落歸根,就算是落在馬上,山間,溪水裡,那也與大樹相距不遠,而我呢?我的家又在哪裡?何時我才能回去,亦或是再也無法歸去……
小巷的石板路被馬踏得嗒嗒響,他一聲不吭的走着,寬厚的脊背像一座沉默的山,壓抑卻安然。
遠遠地一座宅院,門口的紅燈籠有些暗舊,一個紫色的身影在大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
“紫苑,你看我接誰來了?”羅廷君高聲叫道,聲音裡彷彿有着欣喜。
紫苑轉過頭,活潑潑地臉陡然笑將起來,“薔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