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當他們同時叫着我的時候,莞爾的眼底是一種怎樣複雜的情感呢?應該叫尷尬,或者只是一點點的。可是,就算只是一點點,如薄絮如浮雲,我敏感的心亦能捕捉到哪怕一絲一毫。
我討厭我的敏銳,卻還只能笑着面對。
“嫣兒,你是不是穿得少了,覺得你在抖呢!”關離若上前扳過我的肩頭,他說的對,我真覺得冷極了。不知是因爲父親那句話,還是因爲他們交織在一起的眼神。
腦海中,如電影裡交織的鏡頭。大學的校園裡,櫻花繁複,落英一片。最好的閨蜜死黨藍心帶着男友偷跑進舞蹈室。那天,我記得只有我一個人在練《梁祝》那個舞蹈。我的黑色練功服早已汗溼,長髮鬆鬆地綰了一個髮髻在耳邊,我記得我有些狼狽,滿臉通紅,眼神疲憊。可景川卻說,那天的我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我記得他看我的眼神,死死盯着,粘稠的那種。而景川就是藍心的男友。
以後的日子裡,景川有事沒事總會在我面前出現。我知道他的心。大學校園裡閨蜜搶男友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可是,在我童薔薇看來,這樣的主角永遠不會是我。對於好友乃至姐妹喜歡的男人,我從來都是涇渭分明。我能體會那種被至親至愛的人中傷的那種感覺,一定是痛得深至骨髓吧!因爲,親密的人在你面前從來都是敞開心扉,沒有設防的啊!所以,我疏遠着景川,提醒着藍心。不管他們的結果是分是合,對景川我永遠都是客氣而遙遠的。景川的眼多了幾分悽楚和不甘,埋怨我的狠心和看不見。我不是看不見,我只能假裝看不見。不懂拒絕,就會傷害至親的人。
愛一個人有罪麼?好似這是當下一直在糾結的一句話。愛一個人沒有罪,但,愛一個人卻有着責任。要承擔的愛的責任。
我無法想象摯愛的親人,親密的愛人帶給給我的將是什麼。看着莞爾緋紅的臉頰,心如六月的雨,纏綿而下。臉上,依然笑靨如花。
“是有些冷,你們……玩吧!”我轉過身,我想我嘴角的弧度一定還在,我能努力地笑出來,卻覺得精疲力盡。我依然做不到口是心非,心裡的痛和悲哀已經最大限度的掩藏了。是的,他們纔是最合適的一對。男未婚,女未嫁。一個俊逸挺拔,一個秀美文雅。
而我,只是個被人休了的棄婦。
“姐姐,你也來聽聽嘛!關哥哥講的故事真好聽!”莞爾笑語嬌啼,聽得出,快樂圍繞着她。
我轉過身,嫣然。“你聽吧,我覺得冷,先回了。”我承認,我看都沒看關離若。我做不到心如止水,曾經那些溫馨甜蜜的畫面像刀子一樣切割着我的心。
“嫣兒,你是不是病了?看你臉色那麼蒼白……”關離若顧不得莞爾的一再懇求,幾步追上來,拉過我的手。
我的手纖瘦蒼白,涼如水。
我不理他,抽出手,快步走過石橋,橋邊的垂柳葉子依然翠綠,只是風一吹過,幾片零落翩然落下。不知爲何,我有些委屈。
“嫣兒,你等等……嫣兒!”我低頭疾走,淡色的襦裙拂過他的腿,他快步搶在我面前,雙手張開,擋住了我的去路。
“嫣兒,你怎麼了?是在生我的氣麼?我今天也着急去看你的,可是,莞爾她一直要聽我說故事,我也不好拒絕的。”關離若揉捏着我的肩膀,低聲說着,我又看到那雙入水無力深情的眼眸。
“我生什麼氣?我有什麼資格生氣?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你愛找誰找誰,和我什麼關係?”我撥開他的雙手,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我知道此刻的我言語刻薄,神情冷淡。
“嫣兒,你在說什麼?”關離若從後面一把拉過我,我面對着他,近在咫尺。
可是,我還是倔強的冷着臉,別過頭去。
“嫣兒,別說這樣的話好麼?你明明知道,我在乎你,心疼你,緊張你。你是我摯愛的人,怎麼會沒有關係呢?”關離若痛楚的看過來,眼裡那一絲焦灼越來越濃,他是在擔心麼?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不再待字閨中,只是個被休了的女人!”我大聲地衝他嚷,卻很悲哀的發現,眼淚也不爭氣的汩汩而出。是的,這就是我的死穴。我沒有莞爾的身家清白,更沒有她的天真無邪。
“傻瓜!小傻瓜!你以爲我在乎這些麼?從找到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再也不許你離開我!我只要你!”關離若緊緊地把我擁進懷裡,就像怕丟了一件寶貝一樣桎梏着。我緊繃的身體漸漸柔軟,任由他伸出手,輕輕拂過我的臉,任由他輕柔的吻去我的淚。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樣,至少,現在,他是在乎我的。
柳蔭後,假山旁,莞爾絞着帕子看着遠去的一對人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只是,夢裡再也忘不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