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了嗎?”牀幔外,是小柔的聲音。
我睜開眼,透過牀幔,看到了陽光從明瓦里肆無忌憚的灑落,在自己牀塌上留下幾處光圈,有粉塵在倦倦地飛舞。
“小柔,什麼事?”淡淡問過去,聽不出悲喜。這一段日子的相處,小柔就是我在異世最親近的人,侍候我的起居,揣摩我的心,盡心盡力照顧我的周全。
“小姐,你要是不順心,就跟小柔說說吧!別憋在心裡……”隱忍地說出這句,小柔似乎有着淚意。
“哎呀,小柔,我沒事。別擔心……真的,我沒事。”衝她擠出一絲苦笑,那日,在父親面前已經擲地有聲。雖母親苦苦相勸,還是沒能阻擋這門親事。難道真的是火坑,也要跳下去麼?
小柔索性坐在牀邊,顫聲說道:“小姐,我聽人說,那個左家二少爺雖長得一表人才,可是整天不務正業。小姐,你要是嫁給他,這不是毀了你嗎?”小柔這是沒好意思說,怕我傷心。她的心思我懂,既然父親答應我帶她嫁過去,少不了要麼跟着我享福,要麼跟着我受苦,我的好與壞也與她息息相關。
“小柔,你沒聽說,他尋花問柳,是個花花公子麼?”我坐起身,白色的絲繡小花內衫很是喜歡,我看着腕邊那一圈蘭花。
“小姐,你也聽說了?那可怎麼辦啊?這樣的人怎能嫁!要麼,我們……!”小柔瞪着一雙眼睛,晶亮亮的望着我。
我轉過身子,也用我那天下獨一無二的大眼睛瞪視着她,小柔被我瞪得有些發毛。
“我們怎樣?”我突然覺得有種想跳出樊籠的衝動,那兩個字就在嘴邊。
“要麼,我們逃婚?”小柔試探着,內心幾番忐忑,卻也滿懷期待。
“嘿嘿……”我得意地笑了!
這想法正合我意。想我童薔薇敢做敢當,這要是會點武功那也是義薄雲天,有情有義的江湖豪女子。既然,做父母的都不管女兒的幸福,明知道女兒要嫁的人是個浪蕩子還要逼着女兒往火坑裡跳,那麼,我爲何不能自己拯救自己,在沒跳下去之前,就逃開呢?
“嘿嘿……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丫頭!我正有此意!”我翻身坐起,小柔替我拿來那件淺粉羅衣,裡襯白色月華裙。攬鏡自照,倒有幾分不勝嬌羞的俏模樣。
前幾天,左家送來了聘禮。整整幾大箱子,極盡奢華鋪張。這要是在現代,那也算是豪門聯姻。可惜,我不在現代,要嫁的男人還是自己從未謀面名聲極壞的浪蕩子。所以,那些聘禮以及母親忙着準備的嫁妝我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因爲,這幾天我和小柔一直在策劃着怎樣完成我們的逃婚計劃。
既然是早有預謀,那麼,就應該毫無紕漏。
自從以我童薔薇的身份變成柳語嫣之後,每當與老爺太太一起吃飯,我都會偷偷查看我們的飯食。吃得菜當然都是一樣的,只是每當拿來盛飯的小碗,我和莞爾的一定不同。
“娘,我總是吃這碗,都有點膩歪了。我想和莞爾換下,可好?”柳語嫣說出這句,眼底裡有着調皮的意味,卻看向莞爾。
“好啊,我也整天在想,姐姐的飯會不會更好吃?”莞爾向我遞過碗來,我剛要去接。
“放肆!你姐姐少時身子不足,京城裡的王太醫有一次給看過,說,需要在飯食里加些補品纔好。各自用飯,少安毋躁。”父親這一瞪眼,我和莞爾就再也無話。只是我心更加疑惑,難道父親說的是真的?也沒聽說誰吃了補品就發胖的道理啊?
只是,眼下,這事暫且擱置。要緊的是何時出逃,逃到哪裡,怎麼逃?
下月初八就是大婚的日子。離大婚還有九天。
在閨房裡挑出幾件喜歡的衣裳,有那天落水時,淡淡的鵝黃裙裳。那天,天藍風清,梨花片片,楊柳依依。那天,那位公子的白衣勝雪眼若燦星。
“小姐,在想什麼?”小柔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悄悄地問過來。
“我,什麼也沒想啊!”趕緊又包了件水紅羅衫,那袖口的旖旎繡花是我的最愛。只是,臉卻掩飾不住的緋紅一片。
“臭丫頭,別再說些沒用的。你啊,趕明兒偷偷去街上買兩套男裝來。”我岔開話題,小聲吩咐小柔。
“小姐,買男裝做什麼?”小柔停了手裡的活,悄悄問我。
“你啊!你說咱們逃出去,就這個樣子……不是太惹人注意麼?女扮男裝,會方便一些。”我的腦海天馬行空,花木蘭的形象立現。看過那麼多的電視劇,許多女子扮成男裝那是真叫一個帥。英姿颯爽,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我啊,最喜歡的就是林青霞扮演的男裝,簡直帥不得了。
正當我自我陶醉,自以爲是,自作美夢的時刻,小柔“撲哧”一聲笑了!
我看着小柔不懷好意的笑,恨恨地問道:“臭丫頭,你倒是笑什麼?”
“小姐,說了你不許生氣啊!”小柔掩着嘴,笑看我說,“要說我穿男裝還像那麼幾分,小姐,你就算是穿上男裝,你說你……”她指了指我的,胸。
“恨……我自有辦法。你找來白布,我到時候,纏上就是。”這點小事,還算個事麼?真真是浪費我的智商。
我們主僕就像是要闖蕩江湖的英雄兒女一樣,面對着行將出逃的宏偉藍圖,內心裡既有迷惘又有着說不出的激動和不安。
第二天,風似乎更加地溫和,綠楊垂柳,飄花飛絮,鶯歌燕語,好一派宜人的春色。
小柔來到太太屋裡,拜了一拜說:“太太,小姐要我去‘陶家妝’買上好的胭脂水粉。我來請您的示下。”因心裡有鬼,小柔的聲音竟有些怯怯的。
原本脆生生的,今兒倒是有些異常。“小姐的這類東西向來不是張媽去買的嗎?”太太說的是屋裡專管女眷的管家。
“哦,小姐說,這不同往日所用。畢竟要嫁人了,所以,不但要好用還要好看的。所以,要我親自去選。”小柔急忙柔聲說道。
太太暗自思忖,“按說,這倒也是應該。畢竟老媽子的眼光與女孩兒不同。”
“嗯,去吧。早去早回,以免小姐惦記。”太太端起茶杯,擺了擺手。
小柔走在街上,一面走,一面暗暗記住方向。回去也好向小姐交代逃跑的路線。從沒買過男人衣裳,這賣男衫的在哪個衣鋪呢?
她左看看,又看看,只顧着瞧門面,卻沒見對面首飾鋪裡走出一個人來。
“小柔!小柔!”那麼大聲,這丫頭竟沒聽見。
小柔見幾個年輕公子從一個小鋪走出來,上書《喬家裁衣鋪》,難道這就是賣男衫的?擡腳走了進去。
“小柔怎麼去了這裡?她要做什麼?”蘭香站在不遠處手託着腮,嘴角卻露出一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