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沒睡好?”
皇后淡淡的一聲發問拉回我不知飄到了何處的思緒,我笑了笑迴應,“沒有,就是一天想得事兒太多,頭疼。”
“你呀,年紀雖輕,卻是個勞碌的命,總免不了爲這個爲那個操心煩憂,也好也不好。”相處的時日長了,皇后對我的態度便溫和得多了。外人對她多半畏懼或是怨恨,我卻打心眼裡把她當我的姐姐一般看待。
因了姜楓,我與她這一生都有了剪不斷解不開的牽絆。
“可不是說呢,就拿昨兒個的事來講,我想想都覺得憋得慌。”再開口我的語氣也帶了幾分親近,說出的話也便不那般講究了。
皇后低低笑了一聲,神色亦柔和許多,“怎的,到如今你還是接受不了你的好姐妹成了亓蕭的寵妃麼?”
“皇后娘娘您慣會打趣我,每個人對於命運都有自己的選擇,縱然我不贊同,卻也尊重她的選擇。只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白悅兮承寵不過短短兩月,恩寵卻無人可敵,我是擔心…”
皇后擺手截了我未完的話音,她沉沉道,“那丫頭也是個聰慧有心思的,她定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卻還是撒嬌耍癡讓亓蕭允了她後日出宮省親,我想她應該是有別的打算。”說着她直直注視着我,一雙清澈深邃的眸子似要透過我看穿什麼。“那丫頭每走一步都有她自己的用意,環環相扣,招招到位,好運,你倆當真有得一拼了。”
從前我竟不知白悅兮是這樣的脾性,只當她是個心底還算純善、嘴巴頗有些刻薄的富家小姐,眼下皇后拿我倆如此比較,連我都忍不住唏噓感慨。“若當真如您所言,我想我這個好朋友日後定會給我們帶來更多驚喜的。”
這本是我的一句笑言,誰知白悅兮出宮省親路上果真發生了狀況。
“默書,怎麼樣,她有沒有事?”淑媛娘娘省親途中遇刺的事情在宮裡火速傳播開來,派人叫了默書前來,他甫一進門我便拉住他的胳膊心急詢問。
默書日漸成熟的臉上並未露出多少擔憂關心,而是一種淡漠的糾結。他反握住我的手,目光炯炯,“好運,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何事,你都要記住有我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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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見到他一副嚴肅的樣子,我的心不由得懸得更高,無一絲存在感。“怎麼了,默書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告訴我。我並沒有那麼脆弱,你瞭解的。”
“這個謎底不適合我來揭開。”
他只回應了我一句,而後拉着我出了御史苑。無言隨他而行,待止步擡頭看時,三個燙金大字直逼我的眼:雨落宮,我倆竟是到了白悅兮的寢宮。
尚未進殿,只聽一道淡然厚重的男聲傳來,“愛妃無礙便好,你先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接着便是沉穩的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愈來愈近,直到有明黃色的衣袍一角隨風而止。“白卿家,你來了。”
默書早已將我拽往他的身後,聽聞聖言他俯身行禮道,“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輕輕一揮衣袖,“私下相見便免了這些個虛禮,淑媛遭歹人偷襲受了驚嚇,現下雖已緩過神來,也還得你這個當哥哥的好好安撫她。進去吧。”說完皇上欲離開,眼神一掃卻瞧見了我,他凝眸再次開口,“咦,女史官你也來啦,還真是個靈慧的丫頭。”
這話…難道皇上以爲是皇后派自己過來打探什麼消息的麼?我在心裡暗暗猜測,卻也只恭敬回道,“下官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們兩個人都願朕萬歲,加起來就兩萬歲了,嘖嘖,那也太久遠了些,沒滋沒味的,不好不好。”這話皇上帶了玩笑的口吻,可我並未聽出一絲輕鬆的感覺,反倒品出了幾分暗藏的落寞。
與所愛之人居住在一片天地裡,卻無法感受到她真實的體溫。皇上他,心裡或許也有屬於天子不能言語的無奈與惆悵。
“好運?”
“嗯?”我下意識地迴應,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默書對此早就見怪不怪,只微微嘆氣嗔了一句,“你呀,腦袋裡裝得事情也忒多了點。”
白悅兮靠着抱枕躺在裝飾奢華講究的牀榻上,面容精緻,臉色也還好。她對面站了個人,從身形判斷該是個年輕的男子,因爲背對着,我看不見他的樣子,心卻突然狠狠揪住。
怎麼了。
“白侍郎吉祥,佟史官吉祥。”
宮女攸地
響起的行禮聲打斷那兩人的交談,白悅兮轉眸看向我和默書,眉眼皆含了笑意,“哥哥,好運,你倆來得正好,快看看這人是誰。”
白悅兮又在搞什麼鬼。我皺眉想着,並未接話,而背對我的年輕人緩緩轉過身來,露出的是一張我思念擔憂了兩年的面孔。
“好命!”
哪裡還忍得住,我快步跑過去抓住眼前之人的手,真切感受着他的氣息,眼眶瞬間泛紅。算下來好命也有16歲了,兩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成長爲一個小男子漢。“高了,壯了,也黑了。”細細打量他一番,我略帶了哽咽道。
“姐你愈發瘦了,我不在的這一段時日你一天都不好好吃飯的麼?”好命拍了拍我的手背,開口道,嗓音也沉抑了許多。他布了薄繭的手指輕擦過我的眼,“別哭,我們姐弟好不容易重逢,該高興纔是。”
這是我的弟弟,和我一起長大的親人,如今我終於見到他了,真真好。我想笑,無奈淚卻流得更兇,怎麼都止不住。
好命看着我的模樣,嘆息一聲欲再說話,白悅兮那尖刻的話音劃過內殿。“佟好運,平日裡也沒見你這般哭過,今日可算難得了,哭吧,我這雨落宮高得很,不怕被淹了。”
一直沉默的默書斂眉道,“悅兮,你已貴爲皇妃,一言一行理應注意自己的身份,瞧你適才的話成什麼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默書說到“皇妃”二字時,身邊的好命眼裡快速閃過一抹陰翳,那是種我極其陌生又極不舒服的感覺。
“哥哥你教訓得很對,那我就說點能讓你們高興的吧,如消息所傳,我是在路上遇襲了,恰巧被好命所救,皇上剛剛來看我時親封好命爲御前帶刀侍衛。”描了描自己所戴的琺琅掐絲護甲,白悅兮淡淡道。
竟是好命救了白悅兮?好命還被皇上授封?聽聞白悅兮的話,我的第一反應不是開心喜悅,而是陷入了新一輪的思考。由於久別重逢的激動,我其實忽略了幾個相當重要的問題,便問向好命,“好命,這兩年你究竟去哪兒了?爹孃及全村的人被抓那會你在做什麼,爲何他們沒有將你一併抓走?若你僥倖逃脫了,爲何一直不聯繫我和你默書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