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溫氏產下小兒三天頭上,林延祿一家四口便帶了一個小廝和柳嫂子二個隨從,並各色禮品,前來林延壽處祝賀。
小廝通報之後,不多時林延壽便親自迎了出來,滿臉帶笑地將這四人接入了正廳,就令丫環端上熱茶來。
宣喧幾句,林若麟的姨娘李氏便站起身來,提出去看看孩子,林延壽便吩咐丫環將他們三人帶到正廳旁邊的臥室裡去看孩子。
林延祿是大伯,不方便去,便留在廳裡繼續與林延壽喝茶。
只剩下這對兄弟,一時間氣氛倒顯得有些尷尬起來,二人都想開口,確實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最終,還是林延壽隨意找了個話題開了口。
“這是從南邊過來的新茶,大哥喝着可好!”
“好!”林延祿緩緩地點了點頭,“瓷行那邊生意可行?”
“還好!”林延壽喝了口茶,“以後大哥有時間,不妨過去看看,許多老客都問您呢!”
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林延祿已經是十分滿足,笑着點點頭,他真誠地答應着,“一定!一定!”
兩兄弟對視一眼,終於相視而笑。
林延祿吸了口氣,坦率滴說道,“兄弟啊,之前大哥可能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你現在也是當爹的人了,我想希望能理解我的苦衷!”
林延壽擺了擺手,心中隱有愧疚,“大哥說哪裡話,折了骨頭連着筋,怎麼着咱們也是一家人呢,不是,其實之前弟弟有許多事做得也過分了!”
二人正聊得親熱,小廝卻帶着那日負責接生的產婆兩人過來了,那產婆帶着紅包等雜物,卻是來給這小兒“洗三”來了。
龍安這邊規矩,新生兒出生三天洗澡,即謂“洗三”,意在洗去嬰兒前面的污垢,期望此生平安吉祥,依慣倒是由接生的產婆進行,
林延壽便吩咐丫環將產婆帶到溫氏房中去。
正廳旁邊的臥室裡,李氏正抱着那小嬰孩子仔細打量着,“這孩子,天庭飽滿,必是聰慧,看這耳朵,好大的個兒,長大了必然也是有福的!”
溫氏因爲受了歐幼雯的恩惠,對他們幾人也是十分客氣,“別的不求,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就好,所以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安兒呢!說起來,安兒這命卻是多虧了他的嫂子,要不是那日幼雯過來,我們母子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嬸孃說哪裡話,這是小安兒福大,老天特意安排我過來的呢!”歐幼雯笑着說道,一邊就指着林若麟也去看看那小嬰孩。
林若麟也是快要當爹的人了,對這小孩子也是好奇,便走了過去,仔細打量,見那孩子生得眼睛很大,心裡也是喜歡,看了幾次,卻是覺得哪裡不對,就扯扯歐幼雯衣袖,小心在她耳邊說道,“幼雯,我怎麼覺得這孩臉色這麼黃呢!”
因爲溫氏並非產在自己房中而是產在廳側的臥室,只怕這臥室漏風,對大人和孩子不利,所以這房間內便罩了厚簾子,房中便顯得昏暗許多,歐幼雯並沒有注意到,聽林若麟這麼一說,她便仔細看那孩子的眼睛,果然發現這孩子鞏膜似是有些發黃。
她也不敢妄下定論,看一眼厚重的窗簾,便向溫氏道,“嬸孃,現在是夏天,您也不必把這種屋子封得這般嚴實,要不然,這屋子裡悶熱,只把這孩子上火呢!”
溫氏聽她說的也有道理,便命丫環將簾子先收了。
歐幼雯就接了孩子在自己懷裡,湊到光亮的窗前仔細察看,果然見那孩子棉布皮膚和鞏膜俱是發黃。
看來,這孩子是犯了黃疸,只是她無法確定這安兒是生理性的黃疸還是病理性的黃疸,正要抱着這孩子到溫氏前詢問孩子其他的情況。
只見門簾挑起,丫環領着產婆從外面進來了。
產婆向溫氏等人行禮問安,接着就吩咐一衆下人準備開水等物。
“這是要‘洗三’呢!”李氏笑着招呼歐幼雯把孩子抱過來,“快把孩子抱過來!”
歐幼雯也不方便再問,只把孩子抱了過去,交到那產婆手中。
熱水等物全部準備好了,產婆便一邊口吐吉祥話,一邊將孩子身上的棉單打開來,先是檢查了臍帶的情況,接着便將棉單重新裹好。
用手肘試了水溫,覺得水溫差不多了,這才左手托住安兒的頭頂,仔細壓住兩邊耳廊堵住耳孔,用右手輕輕地幫安兒洗了頭髮。
旁邊的助手就送上乾淨的棉發來,仔細把安兒的頭髮擦乾了。
擦乾了頭髮,產婆這纔打開安兒上半身的棉單,一邊說着什麼“一洗百##,二洗百歲長,三洗百富至……”等等的吉祥話,幫安兒洗了上半身的前面,然後換右手托住洗了腋下,又翻過來洗背臀,動作極是輕柔。
歐幼雯看在眼裡,也是暗暗點頭。
這產婆的這些洗澡程序,倒是與她學的護理方式相差不大。
等安兒全身洗完,產婆便幫他套上新衣,這才送回到溫氏懷裡。
溫氏命丫環打了賞,李氏也忙着取出兩塊碎銀來,打點了兩位產婆,兩位產婆得了雙份的賞,心裡自然是高興,又說了些吉利話,便要走。
“等等!”歐幼雯卻是突然出聲喚住了兩人,“我看這安兒臉上有些發黃、眼睛也似乎有些黃,你們覺得是爲何?”
溫氏聽她這麼一說,忙着也看向安兒,果然看歐幼雯所言不虛,不由地就慌亂起來,也急急地問道,“是啊,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病了吧!”
產婆聽了,忙將孩子報道光亮處仔細看了,臉上的緊張之色這才退去,“夫人放心,不礙事。照我們行裡的話說,這叫三日黃,小少爺這是陽黃,怕是你懷着身子時吃的補物多了些,又是復日生產,小少爺身子裡有火氣,過幾天就消了!”
溫氏聽了,半信半疑,就求助地看向了歐幼雯。
當初歐幼雯救了她們母子,她現在幾乎已經將歐幼雯的話當成金玉良言了。
歐幼雯便借了這個機會,詢問這孩子可有其他的不妥之處,大便如何、可有噁心哎吐、發燒等等。
溫氏忙喚了奶孃來仔細詢問,奶孃一一答了,卻是並無異常之處。
歐幼雯便推測安兒可能確如產婆所說,是生理性的黃疸,便向溫氏道,“我在燕京之時也聽說老人說過這孩子的肉皮黃有陰黃陽黃之說,看着安兒倒不似是害了病,想來這產婆說的有理,要是您不放心,回頭只請個大夫來幫安兒看看,大夫說沒事,咱們也就放心了!”
溫氏聽她這麼說,這才稍稍放了些心,一邊就趕忙吩咐下人去把這事轉告林延壽,讓他去請大夫去。
林延壽聽了這事,自然是着急,立刻就讓人去請大夫,那產婆心裡也怕自己說的不準,也不敢再提走了的話。
歐幼雯幾人回到廳中喝了碗茶,那大夫已經來了,到房中去給安兒擺了脈。
得出的結論卻是與那產婆相同,開了些紫雪丹等清熱解毒去火的藥,卻是讓安兒的奶孃吃上三天。
“孩子有熱毒,怎麼卻給奶孃吃呢!”
“老爺您有所不知,小少爺既然吃這奶孃的奶水,自然便可以從奶水中也分到這藥力,小少爺無本大礙,如果直接用藥,只怕是傷到脾胃!”老郎中吸了口氣,“同樣的道理,奶孃也要注意着不要吃太多的補物,此時夏日本是天燥,再吃些近補的食物,聽怕小少爺吃了這奶水會愈加內熱的!老爺放心,小少爺這陽黃用不了五日便能全消!”
聽這老郎中說的這般肯定,林延壽這才放下心來,就讓家人付了診金,隨老郎中到堂上取藥。
此時,天近正午,林延祿便站起身來告辭。
林延壽哪裡肯放他們走,硬拉着留了飯,又坐了坐,一家人這才坐了馬車往回趕。
歐幼雯坐在車上,仔細回想今天的事情,卻總覺得哪裡不對,是少了些什麼。
林若麟看她額上隱有細汗,忙捏了帕子幫她擦拭,歐幼雯突然醒悟過來。
“是爽身粉?!”
“什麼爽身粉?!”林若麟奇怪地問道。
“就是用滑石粉磨成的粉末,塗在身上,可以吸道汗液,預防孩子夏天起痱子!”
“哦,這東西倒是神奇,你在哪裡見過,趕明我買些給嬸孃送去!”林若麟笑着問道。
歐幼雯輕揚起脣角,“想來這龍安是沒有賣得了,要不然,嬸孃怎麼可能不買呢!這是我老早的時候聽人說的,我也沒有見過的!”
“你瞧,我只是看到人家的寶寶便暈了頭,要是見了自家寶寶,倒不真要變成什麼樣子!”林若麟自嘲地笑了起來。
歐幼雯隨着他笑了笑,心中卻是暗自盤算,如果把這個想法告訴歐幼晴和陳祿他們,讓他們作出這爽身粉來賣,肯定生意不錯,這麼想着,她就決定,回家後立刻寫封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