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醉

“你叫什麼?”我問道。

“我叫宣”女子答得鬆軟軟地, 沒有什麼力氣,她滿頭依舊都是汗。

“你是哪裡人士?爲何獨自在這荒郊野嶺?你夫君呢?”我心裡有很多疑問。

“我是個小妾,夫君毒辣, 連我懷了孩子後, 依舊日日暴打我, 所以我逃了出來。”她平靜得訴說着, 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孩子, 眸中那種奇特的光芒,應該就是母愛吧。

突然車聲蕭蕭,人聲鼎沸, 由遠及近,是四輛有無篷車, 這些車裡都是哭泣的女人的, 一羣帶着長戈的兵士押着這些車, 看打扮是狄人,之前聽夷吾的手下說過, 這狄人分北狄,長狄,赤狄,白狄,都是有區別的, 只是我還是分不清楚, 只能辨認出, 是狄人。

我想扶宣起來, 避到一邊。但她實在沒有力氣, 我只好擋住她身前,等會, 看和這些兵士們說說,能不能讓他們繞一繞。

車停了,兩個兵士走了過來,我便迎上前去“各位大人,這裡有人剛剛生產,行動不便,能否行個方便繞個道,小女子不甚感激。”

“好說好說。”兵士們笑着說,一個兵士走上前去,似乎是想逗小嬰兒,不,不對,他抽出短匕,欲捅向嬰兒,宣本能的用身體護住了孩子,然後,匕首刺向了宣,雖然不重,但對於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人來說,足以致命。

我反應過來,一腳踢飛那個兵士,護住孩子和宣,但還是遲了,宣已經沒有氣息了。

這羣狄人,見我傷了他們的同夥,只留八人看住四輛車,其餘的人,持着兵器將我圍了起來。

我小心的抱起嬰兒,緩緩站了起來。

如若是平時,我肯定大開了殺戒,跟這羣官兵們拼個你死我活,但此時此刻,我看着這個孩子,他臉色白而發青,身體粘稠,可能剛纔被驚嚇到了,細微得哭個不停。我突然,就捨不得因爲自己,而傷害了這個小生命。

所以當那些兵士們撲上來的時候,我只是用自己的身體,將這小生命包裹起來,他小小的四肢,在我懷裡輕輕蠕動。

那羣兵士們卻並沒有傷我“這個小娘們的長得還不錯,可以一道帶回去。哼,先是擋道,又打傷人,小娘們自討。”他們說着,拿長戈指着我,逼我上車。

我冷冷的看了一眼,這輛車上滿塞着七個女人,她們目睹的剛纔的一切,本來哭得很厲害,卻全都止住了哭聲,自動讓出車中間的位置,讓我上來,又將我圍起來扶住,以防車的顛簸傷了孩子。然後有人撕了裙帶,幫我把肩胛骨上的傷包了起來,很奇怪,剛纔幫宣生孩子的時候,我都忘記了我的傷。

車一直往前行,我哄了小傢伙好久,他終於不再哭泣,嘴脣裹動,只睜開一隻眼睛,眼珠轉動,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這個孩子叫什麼?”這羣女人們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孩子。

我低頭又看了看這個小傢伙,他的頭因爲剛剛從母親肚子裡出來,被擠壓得尖尖長長的,小臉腫腫的,鼻子顯得很塌,但能看出來嘴巴長得很像她。

“他叫宣子。”我說道,宣的兒子。我的眼睛也跟他母親一樣,一刻也捨不得從他身上離開,但我還是不得不向她們詢問“你們這是哪裡人?這車要去哪裡?”

“我們都是被大王派兵抓來的,不知道會獻給誰。”聽得我問,車裡又有女人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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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大王?”我護着宣子,怕好不容易纔不哭的他,又受到驚嚇。

“長狄的翟王。”有女人小聲答道,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車外的兵士們聽到。

長狄翟國,在秦晉兩國之外,背靠着大西北,我之前並未聽說,這翟都不大,可算是彈丸之地,但王宮裡卻修得不輸氣派。

就連後宮也不輸氣派,我們這二十八個女人,不過只是一批,這一次,抓了約百來個女人,都聚集在一起,這翟王也不怕精盡人亡兩不知。

申時還沒到,還未到展燈的時候,我擡頭看,雲遮陰森,低頭看,宮磚清涼,不擡頭不低頭,全是惶恐的女人們,哭聲一片。

宣子又被這驚嚇到,我怎麼哄他,他還是不住的哭。

“怎麼還有個嬰兒?”一個領頭的公公,尚未查點到我這,就被宣子的啼哭引過來,他揮揮手,示意手下將宣子從我手中奪過去“大王命你們找些佳人來給公子解悶,不是讓你們來找些婦人。”

要從我手中奪走宣子,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和他們打,只是護住宣子,左躲右閃,公公們抓不到我,一時間很狼狽,而宣子愈發哭得厲害,整個場上亂作一團。

“一羣奴才,在這裡吵什麼吵!讓你們辦的事,你們就弄成這樣!”遙遙聽見遠處的威呵,公公們指揮着女人們,紛紛跪下“參加大王。”

我抱着宣子,低頭在人羣中彎膝,好似跪下。

只感覺一個人走進,又走進,然後我看見他那一雙足,足上的黑袍,邊角間滿是風塵,我心中一驚,擡起頭,跟千百次的情形一樣,我對上那一對若隱若現的雙瞳。

然後看見他身後站在着的狐突,狐偃,賈佗,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子,看打扮定是翟王了。

“大王,可否給這個嬰孩找個奶媽?”他的眼中是那樣淡淡的,但他的嘴角,卻勾起一絲欣喜的笑。他蹲下來,抓起我的手,牽着我起來。

翟王心領神會的笑了笑,示意其他的人都退下,並替我找來了一個奶媽,這個奶媽比我有經驗多了,有了奶吃,宣子都不哭了。

重耳擺擺手,示意狐突他們也散去,很奇怪,狐突竟然恭恭敬敬地應允,他在重耳身邊完全不像一個外公,反而到像一個下屬。

“你背上的傷......”重耳用手撫過我的肩胛骨,檢查我的傷口。

“沒事,都快好了。”我猶豫了一下說:“我自己不會使劍,反把自己弄傷了。”

重耳還是自己看了看,檢查得傷口並無大礙,似乎鬆了口氣,他又牽起我的手“還是回去我替你重上藥。”

然後他牽着我往前走,奶媽恭恭敬敬地跟我們告辭,帶小宣子回房去,這小宣子自打出生起,什麼都還沒打理,連個襁褓都沒有,多虧了重耳,如今終於有奶媽來照顧,比我這個門外漢,不知要好到哪裡去。

“你怎麼在翟國?”我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怎麼會有個嬰孩?”他不答我,卻反問道。

我想了想,便截中取段的告訴他,我去蒲城找他,路上遇見宣的生產,然後種種,直到被掠來翟國,說完,我又重複的問到“你怎麼在翟國?”

“我不想和父王打,故而來翟避難。”他的腳步依舊,看不出任何神色的變化。

我卻扯住他,停了步子,他見我不再往前走,便也停下來,扭過頭,看着我。

我本來只是想很鎮定的說,但我還是忍不住流出淚來“重耳,三哥死了。”

重耳不說話,只是看着我,烏雲遮蔽,天氣還是那麼陰冷,都沒有一陣風,從我們中間吹過。

他擡起他的長衣,用袖口小心翼翼的替我拭淚,這不是那件割掉袖口的袍子啊,我這個人,就是忍不住“三哥的死,和你有關嗎?”

重耳愣了一愣,突然他笑了,嘴角高高的勾起,眉毛低低的彎下,雙瞳如水,他笑着答道“沒有”。他的聲音,輕得像風一樣。

他每每只要一笑,我就什麼都信了他,他就算不笑,只要他說沒有,我也信他。

早是分手脫相贈,平生一片心。

回了重耳的寢宮,他幫我重新清理了傷口,上了藥,他的醫術還是那麼卓絕。

“重耳,你今後什麼打算?”我雖然心中知道他將來會稱王稱霸,卻還是爲他擔心,他如今的情形,自身難保,哪裡看得出鹹魚翻身的跡象。

“人如寄,且作坐上客。”重耳笑着說,他的話語是那般灑脫,甚至有點史蘇的仙骨“我先去外祖父那一會,剛纔冒昧辭別,有些唐突。”他囑託我早點休息,看着我躺下,說是還要和狐突他們商量點事,便出門離去。

剛敲了申時的醒鍾,翟宮裡長起燈來,華燈初上,夜色朦朧。這幾天,我不是廝殺就是趕路,真的挺累的,睡睡也好,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我又穿起襯衫牛仔褲,我身邊還是那一圈五個人,任好,重瞳,百里奚,史蘇,還有那一團黑影,黑影並不撲向我,這次是他那雙幽綠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然後我被這幽綠慢慢蠶食......。

我嚇得坐了起來,我又做這個噩夢了。

我身上都是冷汗,睡意全無,突然記掛起不知道宣子怎麼樣,遂起牀穿衣,出去看看宣子。

這翟宮挺大的,異域風情,沿路宮堂殿宇,雕樑畫柱,都是別有一番風味,有些精心修飾的小飾物,倒挺對我的胃口,我走走停停,彎彎繞繞,一路把玩。

疑,那前方,一身黑衣,在這黑夜裡背身而立的,不是重耳麼?他似乎是在和誰交談着,應該是狐突吧。我不自覺笑笑,走上前去“重耳—”

他背對着我,雙肩一顫,呵呵,你呀,話老是這麼少,老是這麼不喜歡搭理人,不,不,也許是我這麼衝出來,太唐突了,怎麼說狐突也是重耳的外祖父,想到這,我走上前去打算跟狐突行禮,這麼久了,我還沒和狐突交談過呢。

然後,我只想自插雙目。

我看見她蹙起的眉毛,雙眼裡含着驚恐,因爲沒有風,她的杏紅裙子,不曾有一絲飄起。

被重瞳擋住的那個人,是季隗。

我心裡忽然就浮現一個幻境,她臉上的驚恐轉爲得意又邪惡的笑,她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內一隻金斛,斛口還殘留着幾滴黑色的液體......

“是姐姐啊,姐姐,我好久不見你了。”季隗上了拉着我的手,就啼哭了出來“我好擔心姐姐,這會見着,我的心才放了下來,終於夜晚,能睡得安心了。”

我真是神了,我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而且一邊勸慰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回道“我也是,心中一直牽掛着妹妹。”

起了一陣風,她的單薄杏子衫被吹起,她本能的打了一個寒顫。

“妹妹,夜晚天涼,你穿得單薄,站在這容易受寒,還是快回屋去吧,我和公子有幾句話要說,說完了,我就去你屋那看裡。”我拉着季隗,關心體貼道。

季隗笑笑“往這直走,第四個岔路口左數第一間,就是我的屋子。”她轉身離去,又回過頭,巧笑嫣然,囑咐我道“姐姐你一定要來啊,我有好多體己話要同姐姐講。”

我誠懇的點點頭,笑得比她還嫣然。

然後我回轉身,看見重瞳,與我面對面站着,他鴉雛色的高髻,鴉雛色的衣袍,還有那鴉雛色的雙瞳,都好似這黑夜。

他看着我,笑着說道“難得你們姐妹重逢。”

我明明手上沒有提大刀,我卻覺得大刀就在我心裡,鋒利易折,一不留神就割傷了自己,疼得我想用這刀,也割傷別人。

於是我開口緩緩說道“我親眼見着,三哥是怎麼死的。”

然後,我看着他的笑容,一絲一絲的僵硬,我的心也同他的笑一樣,一絲一絲的僵硬。

你爲何笑容不再?你爲何不再言語。我多希望,他能眼角眉梢笑眯眯,然後輕輕地告訴我“沒有”。

可是,他只是波瀾不驚的吐出一句話“王圖霸業,何人不想?”

我想起我們一起種樹的時候,他柔情似水的拉着我,他說你想要什麼,想爭什麼,就跟我說,我和你一起站風口浪尖,一起要一起爭,如果哪天你有了安危,我拼盡全力,也要把所有的危難都轉到自己身上,不讓任何一個人打擾你。如果哪天你倦了,我們就還去那愛琴海上,共度餘生。

突然間就覺得莫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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