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一章 自我認知

一直以來,時桑無論是對付誰都基本是碾壓,就算是面對那些石像騎士的守衛時力量被壓制,雖然吃力一些,卻也並沒有什麼困難。

可是現在,她甚至沒有見到對方的真面目就被擊潰。她所有的力量都似乎被那束籠罩着她的白光給徹底消弭了,甚至連她的身體和靈魂都在被那光芒灼燒溶解。

她倒在那光束之下,渾身發抖根本無力反抗,更不要說是掙扎和逃脫了。

“滿手血腥的罪惡者,回答我的問題!”見她不回答,那個威嚴高亢的聲音音調又提高了幾分,更加嚴厲。

連帶着籠罩她的白光也更加明亮熾烈,帶來更加強烈的痛苦。

時桑終於勉強擠出了一句話,因爲牙關緊咬着,一直在顫抖,她的話語幾乎無法連串成句。

那束白光彷彿剝去了她所有的掩飾和僞裝,直接照進了她的靈魂,讓她的靈魂直接暴露在了那束白光之下。

“我……不是她……我、什麼都沒做過!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時桑只能艱難的掙扎着,開口爲自己辯解。她並不喜歡那個高高在上的聲音給她的那個“罪惡者”的稱呼和那種深惡痛絕的語氣,就彷彿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可是她明明只是個來自異世界的任務者而已。

她並不是美瑞蒂亞,來到這裡也只是爲了任務、想要尋找破解暗噬法陣的辦法而已。可是她並不明白,爲什麼那束針對黑暗魔王的白色光束不止能傷害到她的身體,還能夠灼傷她那並不屬於美瑞蒂亞的靈魂。

然而,那道白光卻絲毫無動於衷,語氣篤定而堅決:“不可能,我不會認錯你那沾滿血腥和罪惡的靈魂!你居然膽敢闖入這座聖域,有什麼樣的陰謀?”

“……”

時桑沉默了。

她倒不是認可了對方的判斷,而是白光說的話讓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些被自己潛意識忽略掉的東西。

她……真的不是美瑞蒂亞嗎?

不知爲什麼,她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些什麼東西。但是在本能裡,她還是產生了一些疑慮和自我懷疑。

某些一直被她本能忽略着的細微細節忽然全部閃現在她腦海中,讓她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

如果她真的不是美瑞蒂亞,那些不斷閃現在腦海中的記憶和感情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她真的不是美瑞蒂亞,那她運用這具身體爲什麼會這麼得心應手?

如果她真的不是美瑞蒂亞,那修斯爲什麼要那樣死心塌地的效忠她?

似乎把她的沉默當成了認罪的標誌,那個威嚴高亢的聲音又開口:“既然不回答,那我就在這裡代表光明懲罰你的罪惡,把你的身體和靈魂全都消滅,免得你再去危害世間!”

說着,那束白色的光芒開始收縮凝聚,白色的光柱開始出現波動,一環一環如同水紋,光芒也變得更加耀眼熾烈,彷彿在積蓄着力量,準備將她一舉徹底毀滅。

時桑倒吸了一口涼氣,注意力又一次因爲劇烈的痛苦而恍惚起來,幾乎差點當場失去意識。

在這個關頭,一個持着劍的身影衝了出來,一劍重重砍向禁錮她的光柱,居然發出了類似於沉重的金鐵交擊的聲響:“放開梅迪雅小姐!”

儘管他那一劍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上的效果,可是他卻並沒有停下,繼續執着的掄起他那引以爲傲的大劍反覆的砸那光柱。

他的這種努力居然真的讓那光柱被撼動了起來,至少光柱上面那一環一環的水紋般的波動確實停止了下來,似乎是那光柱的蓄力被雷奧尼干擾了。

可是下一刻,純白色的光柱忽然分出一環白色光環向四周彈開,直接將堅持不懈用武器砍着光柱的雷奧尼重重擊飛出去,摔了好遠。

那高高在上的威嚴聲音裡增添了幾分惱怒,嚴厲的斥責着:“你身爲普通的人類,居然敢幫助邪惡黑暗的化身,你也想被懲罰嗎!”

雷奧尼本來之前在跟石像巨人的戰鬥中就被摔了好幾次,傷得不輕,這一次的反彈更是讓他摔得半死,掙扎了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可是面對着那個威嚴聲音的斥責,他仰躺在地上倒吸了幾口涼氣,艱難的開口回答:“梅迪雅小姐她……不是壞人!”

“我見過無數被黑暗邪惡所蠱惑的人類,你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這個邪惡的黑暗生物處心積慮的潛入光明的聖域,還大肆破壞神殿,攻擊神殿的守衛騎士。你居然還會覺得她不是壞人,你有沒有認真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雷奧尼終於搖搖晃晃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撿起了自己掉在一邊的劍,艱難的站直身體想繼續攔在她前面。聽見那個聲音的斥責聲,他有些猶豫的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聽見那個高高在上的聲音將話題引到她身上,她勉強撐着身擡起臉來。

此刻蜷縮在地上的少女的臉色慘白得驚人,完全沒有半點血色,那一頭長長的雪白的頭髮散落滿身,像是一個繭子將她裹了起來。

在強烈白光的映照下,她根本不像個人類。

她的眼睛變得猩紅一片,裡面有扭曲的紅光在閃爍。因爲劇烈的痛苦,她本來秀麗的面孔扭曲着,顯出了幾分猙獰。她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脣,鮮血流了出來,讓她更像是個嗜血的怪物。

確實,正像那個威嚴浩蕩的光束的聲音所說的一樣,此刻的她慘得沒有半點人樣,活脫脫就是一個面目猙獰的魔女。

看見她這個樣子,雷奧尼沉默了。遠處一直守着姬塔的薩卡也保持着沉默,來回的看看神殿上方的光柱又看看她,保持着沉默一言不發。

如此令人絕望的沉默。

心底有某種冰冷絕望的情緒涌出來,時桑有些恍惚,感覺自己似乎以前也經歷過與此類似的情形。

她默默垂下眼睛,不再擡頭去看。

寒冷、絕望和孤獨感第一次壓過了身體上的劇烈痛苦,讓她如此無所適從。她默默的摳緊了自己的手指,一聲不哼,身體一直都在發抖,卻第一次不是因爲身體上的疼痛。

——當時的她,也是這樣絕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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