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時出事的時候,他並不在艾薩菲爾,但是對於當時的情況和拉鋸,他還是有所瞭解的。
當時,還只是王子的克瑞斯蒂安殿下和奧菲斯宰相進行着艱難的對抗博弈,試圖從這場風波嫌疑中保護住美瑞蒂亞。
奧菲斯宰相堅持要給美瑞蒂亞定罪,而克瑞斯蒂安殿下卻試圖證明美瑞蒂亞的清白。
克瑞斯蒂安幾乎是不眠不休,用盡了手段想盡了辦法想要證明王妃的清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煎熬,最終卻還是因爲沒能找到關鍵證據,不得不做出讓步。
可事到如今,眼見着這個隱藏了證據的女人不斷的痛哭流涕、流淚懺悔,卻絕口不提被她真正傷害的人,圖留斯不齒於對方的無恥,終於忍不住開口呵斥。
……對着當事人?對着……那位魔王?
拉蒂妮亞恍惚間,聽見圖留斯這樣一句話,瞳孔本能的因恐懼而驟然收縮,身體也微微顫抖了一下。她一下將頭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回答。
——多麼可笑啊,明明是因爲她當初的冷血、自私和背叛才造就的現在魔王,可是事到如今,到了這個關頭,她卻開始害怕了?
圖留斯覺得,這整件事都顯得如此荒誕可笑。
他反剪着那名無恥女僕的雙臂,押送着她徑直來到了瑞坦斯行宮洋館的地底地牢中。在這途中,拉蒂妮亞一直在不停掙扎求饒,驚恐之情溢於言表。
“蒙斯克少爺,蒙斯克少爺,求求您,求求您幫幫我!不要把我關在這種地方!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圖留斯根本不想回應她的求饒,只是跟隨着看守地牢的士兵一路前行,徑直押着她來到一間空置牢房之前。
修格爾的地牢分爲三層,底下幾層主要是囚禁一些惡魔、邪教徒和重刑犯,有嚴密的光明法陣和各種魔法禁制束縛。
而拉蒂妮亞的行爲雖然可恨,罪行卻遠沒有到要被關入那裡的地步,所以她所在的地牢只有普通的柵欄和門鎖。
看守的士兵一圈圈解開了金屬柵欄牢房門上纏繞着的粗壯鎖鏈,然後又用鑰匙開啓了門鎖,開啓了牢房們,粗暴的將依然在不住掙扎求饒的拉蒂妮亞推進了地牢內。
拉蒂妮亞被推得一個踉蹌,幾步撲倒在那個潮溼陰暗的隔間內,映入眼簾的就是牢房地面枯黃的秸稈和角落被驚跑的老鼠和蟑螂,手掌本能擋在身前撐在地上,感覺一片粘膩潮溼。
這讓她在女僕之中顯得頗爲白淨姣好的面容一下扭曲,睜大了眼睛。
她出生從男爵家庭,之後又身爲宮廷女僕在王宮中服務,從小到大幾乎從未見過如此骯髒黑暗的環境。一想到自己要待在這種骯髒潮溼的地方,就讓她感覺無比恐懼!
她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耳旁已經聽見金屬碰撞的“咣噹”一聲,是牢門被合上的聲音。
拉蒂妮亞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再度撲向牢門方向,卻被金屬柵欄所阻隔,只能看着站在牢門外的圖留斯。
眼看士兵已經開始動手鎖上牢門,她的聲音拔高,變得尖利。
“不不不,圖留斯少爺,原諒我!我願意向美瑞蒂亞陛下道歉!我真的願意道歉,求求您給我個機會吧!”
圖留斯沒有管拉蒂妮亞不住的哭喊和求饒,也沒有對她這句話做出迴應。
他當然不是真心想讓拉蒂妮亞去向美瑞蒂亞道歉,一切都已經過去太久,美瑞蒂亞事到如今已經是魔王,不需要也、也不可能在乎這些事。
而且,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了她才願意道歉了?可見這道歉是多麼的沒誠意。
圖留斯只是覺得這個女人無論是從性格表現上還是行爲邏輯上都非常令他不齒,忍不住想要指責。
在守牢的士兵已經將金屬鎖鏈重新纏上並上鎖後,圖留斯立刻就跟着守牢士兵轉身離開,毫不猶豫遠去,任由拉蒂妮亞的哭喊在地牢陰森潮溼的走廊中不住迴盪。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拉蒂妮亞眼睜睜看着牢門柵欄被鎖上,一身聖堂武士打扮的蒙斯克少爺離去,走廊盡頭透入的燈漸漸遠去,整個牢房陷入一片昏暗。
這讓拉蒂妮亞無比絕望,只能木然來到鋪着秸稈的石板牀邊木然坐下,開始發呆。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克瑞斯蒂安陛下爲什麼會忽然發現真相。
——難道,就僅僅因爲自己在魔王跟前耍的那點小心機嗎?拉蒂妮亞只感覺懊惱又憤怒,卻絲毫沒有任何對自己當初所作所爲的後悔和歉意。
正當一切陷入寂靜,就連聲音都已經消失之後,忽然,一個尖利沙啞的聲音忽然說道。
“真是個廢物。”
那聲音無比陰冷,透着莫名邪異的味道,瞬間把拉蒂妮亞嚇了一跳。
“誰!”
那聲音似乎是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的,她立刻警惕的四處張望,試圖找出那個藏在暗處的發聲者。
可週圍全都空蕩蕩的,附近的牢房全都空着,金屬柵欄之後並沒有人,只有漆黑陰森的陰影令人不安。
“原本以爲可以藉助你的身份接近,沒想到事情還沒開始,你就把自己搞進了地牢。”
那個聲音更清晰了一些,這次拉蒂妮亞無比確信,那聲音就是從自己身邊傳來的!
她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影子忽然自己蠕動了起來!
那彷彿由純粹黑影組成的影子逐步蠕動拉伸,彷彿原本陰暗無光的牢房內其實有一個看不見的光源在她背後緩緩移動,將她的影子逐步拉長拉遠,違背原理的一直延伸至牢房之外。
“你!你是什麼東西!”
拉蒂妮亞不笨,相反,她其實非常聰明。不然她也不至於能夠先後取得美瑞蒂亞和克瑞斯蒂安的信任,甚至在克瑞斯蒂安的事後清洗排查中倖存下來。
作爲瑞坦斯的臣民,她對衆多的惡魔種類也有所瞭解,很快做出判斷。
——影子惡魔?
不,應該不是,如果是影子惡魔這種低階魔物,根本無法進入修格爾這種聖地,無法繞過行宮洋館的庇護結界,更不可能瞞過克瑞斯蒂安陛下的眼睛。
那個黑影逐步在牢門外凝實聚合,形成了一個由純粹虛影構成的黑色怪物。那黑影彷彿介於虛實之間,無論是身高、打扮和體型都和拉蒂妮亞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而那個彷彿就是由拉蒂妮亞影子脫離她形成的那個怪物,咧開彷彿由純粹黑暗構成的嘴角,當中黑線粘連垂下,彷彿某種濃郁黑暗凝實成了黏稠的液體滴落。
“既然你的身份已經沒用了,那就把你的‘存在’借給我吧!”
拉蒂妮亞驚懼萬分,哆嗦着朝後退去。
“你、你不要亂來,不然我叫人了!”
拉蒂妮亞剛張開嘴,想驚呼尖叫,就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在那濃郁黑影的眼睛部位,似乎有兩道赤紅色的倒五芒星符文一閃而過。
她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了脖子,憑空懸吊了起來。她的雙腿在虛空中瘋狂踢動、掙扎,淚水和涎液同時涌出,她的眼睛漸漸凸出,表情逐漸痛苦、窒息。
最終,所有的掙扎都停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