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多可以讓狗的嗅覺失靈的辦法,包括讓雪花融化成水,來掩飾痕跡也是其中的一種處理的手段。只不過近二十騎,再過去三十來步還有數百騎,而且守衛着也先軍馬,雕溝裡邊只能駐下千來精銳,因爲蒙古軍兵不單有一個算一個,更重要的是一人三馬,基本就是標配。千來人就是千人加上三四千匹馬,所以伯顏調兵,纔會一百騎、一百騎地調拔。
而其他也先手下的常備軍馬,就駐紮在雕溝外圍,此時隨着從大帳馳出的百騎通報,便可以看見一片一片的帳篷正在點起火把。是,他們是有夜盲症,但萬人左右,人手一根火把,還照不亮這周遭麼?丁一唯一的機會就是此時,如果現時突不出去,他只能往裡突,看看能不能挾持也先爲人質了,不過那絕對是個荒唐的計劃。
所以丁一鬆開那兩大塊羊皮,任由它們掉落地上,然後開始在山石上攀爬。選擇在這裡隱藏是有原因的,因爲從朱狗剩帶着那百騎來製造喧鬧時,丁一就仔細觀察過這處的地形,如果沒有人打擾,而丁一的體力可以支撐下去的,這裡可以直接攀爬到上面數十丈的蛤蟆石。
狗的吠聲愈來愈近了,馬蹄聲也漸接近,雪漸漸地斂盡去,似乎關外的長生天,也要將丁一置之於死地。但帶隊的阿勒赤歹,跟隨着那幾頭獵犬,卻只尋着兩塊扔棄於此的羊皮:“跑了,接着追。”但狗失去了方向感。在原地不停地嗅動,幾條狗都在打轉,卻沒有一個明朗的方向。
沒有人發覺。在他們頭頂大約十來米的山壁上,丁一正在小心地偏移,小心翼翼以恐踢掉一顆山石。間中還有幾人擡頭望了一眼漸已露出星輝的天際,說道是:“這雪收了,有了月光,看那阿傍羅剎能躲到那裡去……”
“向北。”阿勒赤歹作了一個決定,因爲方纔他們是從西向東而來搜索。大帳在南邊,獵狗沒有反應,那便是向北了。於是二十騎隨着阿勒赤歹。拖着那幾條上好的獵犬,拔轉馬頭向北而去。
沒人注意到,東面山壁的陰影之中,丁一正如一隻壁虎也似的。無聲無息地爬行而下。所謂象一隻壁虎,是因爲他正頭上腳下地爬下來,儘管速度不算很快,儘管還是有些坡度不至於完全垂直,但這絕對不是一個輕鬆完成的動作,丁一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可以減少蹬踏而使山石脫落的同時,給雙腳找一個可以鉤住的地方。
當最後一騎經過時。一條堅韌的繩子,混合了頭髮和細鐵絲紡織而成。套上了那個雲都赤的頸部,並向後把他扯下馬來,他沒有摔落雪地引起聲響,因爲丁一的雙手扣着那條繩子,用兩個腳尖和膝蓋,支持着兩個人的體重,而用腰腹的肌肉,來把這個蒙古人凌空提起。
直到他不再掙扎,丁一纔看着雲都赤遠去的兩支小隊,慢慢地鬆開繩子,讓他癱落在雪地,這個蒙古人的戰馬,徘徊在邊上,伸出舌頭,舔着往昔主人的臉龐,但丁一下了決心要幹掉人,很少有活着的記錄,向來如此,不論什麼年代。
跨上在那裡圍着死去的蒙古騎兵打轉的戰馬,儘管這戰馬有些抗拒,但在丁一的安撫下,它還是開始向東北的方向奔馳而去,積雪讓它奔跑的速度並不太快,至少丁一感覺還不如用滑雪板更爲輕快和靈活,只不過在這種環境之下,畜力終歸還是要比人力好使些,多少也能多保留幾分體力。
可事實上,丁一的運氣並不是太好。阿勒赤歹所帶着的一支小隊,很快就出現在丁一的前方。或者應該說,一半支小隊,因爲當發現少了一個人之後,阿勒赤歹分了四個人回頭去尋找失蹤者,而他帶着這一隊半人,由正北方向東北方切過來,並不是因爲他知道丁一就是他們在尋找的阿傍羅剎,而是西北邊都是也先的嫡系兵馬,而正北面就是阿勒赤歹他們方纔搜索過並正在繼續前進的方向,不論這個逃亡者是誰,只要他還有一丁點頭腦意識到自己不是生活在評書或小說裡的話,那麼向東北方逃竄就是唯一的選擇。
當阿勒赤歹看着丁一,他揚手止住了身邊的十四騎,卻向丁一皺眉道:“扎蘭達,你在這裡亂躥什麼?慌慌張張都不象個蒙古人!你要去都音部落?擔心一會點兵,都音部落說你跑掉了?那小崽子呢?”
“他就扔在你這邊吧,反正上陣跟着你,也比跟我強,不是麼?你這麼大塊頭,躲你身後,能躲掉不少箭啊!”丁一也笑着迴應道,“阿勒赤歹,你在這裡做什麼?我聽着打雷,然後就是點兵,急急跑了出來,你還不回去?一會點兵不見你人,你就又得挨鞭子了!”
阿勒赤歹聽着笑了起來:“你這土狼,沒見息!”說着虛抽了一馬鞭,對丁一道,“趕緊去吧!”又對身邊的同伴說道,“扎蘭達你們也知道的,都音部落扣着他們部落裡的老小,算了,不要爲難他,又不是明人。”
有幾騎就笑着讓開路,只是說着:“這就是扎蘭達?等着有閒,可要較量一下,阿勒赤歹都稱讚的摔角本事!”、“聽阿勒赤歹說,扎蘭達的酒量很是不錯,等回到西邊,好好喝上幾回,分個高下!”
可是並非所有的雲都赤都聽阿勒赤歹的話,至少第五隊那五個人,就不同意放丁一走:“阿勒赤歹,不是我要掃你的面臉,只是現時在搜捕阿傍羅剎,我們又有一人不見,這人在此處出現,如何能夠這般就放他走?”
他剛說完,邊上阿勒赤歹一拳就搗了過去,黑熊一般的阿勒赤歹,暴起出拳力道那可是絕對不輕的,一下就把那人打得跌落馬下,卻聽阿勒赤歹沉聲道:“他是個好人,他護着崽子,不教崽子受苦,自己卻沒想睡得舒服一些,這是好人……阿勒赤歹和他便是投緣,你爲難他,阿勒赤歹就打你!”
餘下那四個人,抱着不吃眼前虧的心思,畢竟阿勒赤歹這邊有十人,他們只有五人,衝突起來,大家手底下都是有本事的,以一對二也是討不了什麼好。再說,就憑着阿勒赤歹他們和這人熟悉,也不可能是阿傍羅剎吧?何必故意去招惹這黑熊一樣的傢伙?所以也就帶馬讓開了。
丁一衝着阿勒赤歹道了謝,便驅馬越過這十數人的小隊,卻行不到十步,就聽身邊有人吼道:“停住,不然我便殺了阿勒赤歹!”回頭望去,卻是剛纔被阿勒赤歹一拳打下馬去的那人,不知道怎麼的,翻身騎上了阿勒赤歹的馬上,用着一把尖刀,架在後者的脖頸上。
“別爲難他,他那部落就死剩他和那崽子了,要是兩個都不見,都音部落回去,肯定不會放過他們部落裡的老小。”阿勒赤歹並沒有慌張也沒有憤怒,只是扔下手裡的火把,對用刀架着他的人說道,“別戲耍了,把刀子拿開,我不跟你計較。”
丁一對於欺騙阿勒赤歹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根本就不需要以民族情結爲支撐的,對於一個出過多次特種作戰任務的軍人、臥底任務的刑警,這真的沒有什麼。但當他發現阿勒赤歹的眼光焦點和扔下火把的動作時,他就無法平靜地離開了。
草原上的戰馬,一般爲了防止跑到別人馬欄裡之類的,都是有打烙印或是剪掉某幾縷毛來做標記的,而阿勒赤歹眼光的焦點,就是丁一身下這匹馬,用來做標記的地方,而他扔下手中的火把,因爲他手中的火把,正好映照着丁一胯下馬匹的標記位置。
也就是說,阿勒赤歹就算沒有猜到丁一就是阿傍羅剎,但他也知道了,丁一這匹馬,是搶來的,就是搶的掉隊那個人的座駕——事實上想到這一點,他猜到丁一就是他們在追捕的阿傍羅剎,這個機率已經很大了。但他並沒有留難丁一,而是仍對他說:“你只管去,我看他敢把我怎麼樣!”
“放開阿勒赤歹。”丁一從馬上輕輕躍下,對那人說道,“不然的話,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丁一說着,慢慢抽出身後那邊秋水百鍊雁翎刀,刀尖指着雪地,“我數三聲,然後過去殺你,你只管弄死阿勒赤歹,我會殺了你給他殉葬。”
這時卻聽着阿勒赤歹暴吼一聲,一記肘擊猛然向後擊出,那人被他打得倒飛了出去,手中解腕尖刀,只是在阿勒赤歹頸上劃破了一點油皮,跌落馬後癱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嘔着血,其他人一時都愣住了,只聽阿勒赤歹衝着丁一吼道:“走!你是我阿勒赤歹的朋友,阿勒赤歹便不會看你死在這裡!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誰,我也不要問你是誰,只管去,下回遇着,該殺便殺,該死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