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順着他淡粉目光看去——池邊,一塊又一小塊的牙膏弄花了原本潔淨的白色。

轟地,強烈的窘迫漲紅了臉,腦袋有了短暫的停工。實在不是她反應過大,而是那男人眼中的戲謔是如此的明顯,彷彿是在看她笑話般,令她感到無地自容,她還從未在他面前這樣窘迫過。

該死的男人!該死的牙膏!君煙心裡無聲的咒罵着,表面卻不敢有任何表露:“我不是故意的。”

“難得你還知道自己有錯,爛攤子自己收拾乾淨了,別想指望別人。”

淡漠的語氣一貫往常一般,沒有任何變化。然而,當高大的身子轉身嚮往走去時,堅硬的臉部卻有了一絲軟化。

處在羞澀中的君煙只顧得上自己的情緒,壓根沒注意到封晨曦的變化。

這個男人的情緒轉化太快,她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就像剛剛明明聽上去是在訓斥自己,可是她卻沒有感到害怕。望着半開的房門,已經不見他的身影,可是胸口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了一樣。對他,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思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他的冷酷;他的淡漠,一直以來都像一堵鐵牆,將她遠遠的隔絕在外。

他的心。

她猜不透,也理解不了!

可是,生活卻像脫離不了戲劇性的演變。

如果那時候的君煙能提一下頭,如果她的注意力能夠稍微轉移一下,就能夠察覺到剛剛那雙黑眸中閃爍的根本不是她以爲的戲謔,而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的一個詞——寵溺。

是的寵溺。

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寵溺!

只是君煙是不會知道的,因爲對她來說,他們之間的差異早在很久以前就形成了一道鴻溝,是她無論如何也跨越不了的!

或許是她發呆了太久,不知何時,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現門口。

察覺到她怔然的表情,封晨曦只是倪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靜靜地取過架子上的乾淨毛巾擦手。直到再次準備離開時才說:“花我都澆過水了,今天你可以偷懶一次,還有我今天不需要去公司,會在家待一整天。”

沉靜的早晨,太陽早已升得很高。金色的光線射進臥室,將一室的淡粉撒上一層金光。

他是在向她解釋嗎?

木然,平靜的心裡像翻滾的洶涌劃過說不出來的異樣,一直隨着她度過整個早晨。

在家裡,君煙習慣穿棉質的拖鞋,因爲這樣走起路來不會發出很大的響聲。她如往常一樣下樓,而餐桌上也一如每個早晨,餐桌上已備好了餐點。

盡職的老管家見到她從樓上下來,默默的上前拉開椅子等待她落座。

精緻寬長的餐桌,玻璃杯裡的牛奶還冒着熱氣。

主位上,封晨曦已經吃完了早餐,正專注的看着財經報紙。安靜的氛圍只有偶爾傳來的鳥叫聲和不時翻動紙頁的聲音。

不知何時,傭人和金管家已全部退了下去,將一室的安靜留給他們。

君煙默默地吃着早餐,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情緒。隱約可以看得出,似乎怕驚擾了他,而故意放輕舉動,儘量避免發出聲音。

平淡的早餐在平靜的晨中度過。

隨着傭人再次出現收拾妥當,一室的沉悶終於讓她按耐不住。拿過餐巾擦了擦嘴角,她看向主位,將醞釀已久的想法說了出來:“難得你在,我想去聖緣看看院長和孩子們。”

輕緩的聲音悠悠劃過,帶着隱藏不住的期待消失於偌大的廳內。

君煙滿心激動,小心的觀察着他的反應,一邊等待答案。

只是,可能她的聲音太小,沒能將剛剛的話清楚的傳達給主位上的人,在她等待的過程中,一直沒能得到期待中的回答。

君煙並不氣餒:“我今天想去聖緣看看。”不期然而然的提高了音量。

然而,這一次紙頁翻動的聲音蓋過了她的話。

隱約,君煙猜到了點什麼。

只是她扔不打算放棄,再接再厲:“晨曦,我已經跟院長通過電話,說今天會過去。”

果然與料想的一樣,她再次被忽略。

她坐立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沒有等到答案後選擇走向主位。就像他曾經和她說過一樣——你不過來,那隻能我過去了。

站在他跟前,她已經沒有開始的小心翼翼:“我要去聖緣看院長和孩子們。”這一次,裡面多了一點堅決的味道,並且她已經很肯定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心裡怒氣逐漸形成一股火球,隨時可以爆掉。他竟然可以選擇用如此方式無視她的存在,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些舉動反擊呢。

避如——

似乎只是腦子裡剛出現這一念頭,雙手就如實的付諸了行動——她狠狠的抽走了礙眼的報紙。

沉寂文字中的雙眸,終於如她所願的轉移了方向,可是隱藏其中的凌厲卻是怎麼也忽視不了的。

“拿來。”簡短的兩個字,卻像是臘月裡的寒冰,冷的只剩下堅硬。

不過這對於此刻一心想得到他同意的君煙來說,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讓她達到目的更重要了,所以那兩個字根本沒有預想中的效果,反而激起她心中的怒火:“不給,你不讓我去聖緣,你也別想看。”

爲什麼他可以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她卻要什麼都得經過允許纔可以,這太不公平。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這下封晨曦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要發火了!

心裡咯噔一下,底氣立馬像泄了皮球似的,連帶怒氣也沒了。

其實早在抽走報紙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剛開始只是因爲他的刻意忽略讓她很生氣,但是當封晨曦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時,她哪還敢有半分怨言:“你不要生氣嘛,大不了還給你就是了。”

說着,快速將手中的報紙重新翻到原來的那一頁,小心謹慎的放回桌上。

似乎接納了她的重新悔意,陰沉的臉也不再那麼難看。只是除了剛剛瞄了她一眼外,打從她將報紙放回原處,封晨曦就一直捻着眼皮,不知在想什麼。

站在一旁的君煙心裡忐忑不安,不敢出聲深怕惹他生氣。可是沒得到他同意又不敢擅自離開,心糾結的像是攪亂的麻繩,連個頭緒都沒有。

“等老張來了,你就出去吧。”

老張沒來?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難道他同意自己去聖緣了,可是司機老張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小姐,少爺是擔心您呢,怕您獨自一人乘車不安全。”適時,老管家出聲爲她做出瞭解答。

突如其來的結果,君煙一時沒反應過來,仍杵在原地站着。直到坐上車子,去往孤兒院的路上,她恍惚的神智才漸漸清醒。

然後腦子裡莫名其妙的響起老管家的話——擔心她?可能嗎?她一直不能理解爲什麼別人眼中的封晨曦對她是好的。

小月說過,如果她能遇到像他一樣的男人,她可以立馬去死掉。當時她還笑她一個小丫頭懂什麼,可是卻換來小月從未有過的認真。她說,如果一個男人能夠默默的一直守護一個女人,那麼這個女人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