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正在切菜,聞言頭都沒擡地應了一聲:“嗯?”
迴應不是很熱切,葉少爺頓時心就虛了一虛,說出來的話也沒那麼理直氣壯了:“等下你可別叫我葉先生啊。”
秦溪這下停了手,奇怪地看着他:“那叫您什麼?”
叫我親愛的啊笨!
葉明誠在心裡急得抓心撓肺,面上卻還要做出一副相當淡定實在是爲你好的模樣,繃着臉嚇唬秦溪說:“丁三就是個沒節操的貨,你要是不想以後給他纏,就……就離他遠一些!”
二十七歲的葉明誠,還是和十七歲那年一樣沒有種,那句“就假裝我是你男朋友吧”怎麼都沒法說出口。
秦溪卻是相當莫名其妙,實在不明白不要叫他葉先生和離丁三遠一些有什麼關係,可看到他一副悲憤憋屈到沒法說的樣子,有些了悟又有些好笑,還覺得有些溫暖,便抿脣笑了一笑溫言說:“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呀知道?!葉少爺有話說不出,待在這裡面明顯又礙事,只好無力地扶牆出去了。
秦溪的早餐做得很簡單,就着昨天買的材料只做了一碗麪,不過面香四溢,丁三尚在洗手間裡就聞到了濃郁的食物香味,勾得他原本被酒精敗得只有三分的胃口馬上就變作了七分。
待他撲到桌上一看,但見白瓷的湯碗裡,雪白金黃、青蔥翠綠,幾種顏色搭配在一起,鮮嫩又誘人。
看着普普通通的面,硬給做出了活色生香的味道。
丁三很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要開吃,那邊葉明誠卻貌似還在嫌棄:“又吃麪啊……”
丁三看看他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說:“你不想吃啊?”笑嘻嘻地立起身就要端葉明誠的,“那我們倆換,我可餓到了,昨晚上光喝酒了就沒吃什麼飯。”
他話尚未落音,察覺到他動作的葉明誠先護犢子似地護住了自己面前的碗,笑罵他說:“滾!做客的做到搶主人家的東西,丁三你也算頭一人了啊。”
丁三呵呵笑,不滿地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指控說:“你家女人偏心,看給你的明顯就比我的多。”
“你家女人”這四個字,哪怕是假的,也很明顯地取悅了葉明誠,讓他忍不住心思小蕩瀾了一下。
可顧慮到秦溪,到底還是不太敢明目張膽,瞪了丁三一眼,說:“也不想想我這裡有多久沒住人了,有得吃就夠意思了,還敢嫌少?”
也不知道是誰剛剛還在嫌又吃昨晚上吃過的東西?!丁三撇撇嘴,也懶得理他了,拉過麪碗開動了起來。
一筷子面下到肚裡,那種鮮香溫暖,簡直是從頭到腳都是撫慰!丁三和葉明誠便再沒空說話,呼哧哧也顧不得燙,沒兩下,丁三的碗就率先見底了。
他老人家沒吃飽,撫着肚子只覺得更餓了,看着葉明誠那還有半大的一碗是各種羨慕嫉妒恨。他沒想到是料不夠,只以爲秦溪還記着先前他損她的賬,就搖着尾巴討好秦溪,豎起大拇指誇她說:“原來你是葉少爺家裡勤勞又美麗的田螺姑娘啊,做的面兒真是我二十幾年頭一回吃的美味!”狠着勁兒把她誇了一通,末了擦着口水請求說,“姑娘再給我來一碗唄。”
秦溪擡眼瞅他,丁三便暗暗讚歎,這女人真是長了一雙好眼,清泠泠像是汪了一汪水,說不出來的水潤明媚。
只她說出來的話卻是凍人得很,寡淡寡淡的遠沒有她做的麪條美味:“對不起,沒有了。”
丁三衝她拋媚眼,發大招,捏着嗓子撒嬌說:“再做嘛~~”
丁三和葉明誠應該是差不多大,可葉明誠就算撒嬌也帶了一點傲氣和委屈,因而顯出幾分囧萌囧萌來,而面前這一位的嬌撒得……秦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回頭見葉明誠一點幫他腔的意思都沒有,便抿了抿脣沒理他,顧自收了碗進廚房去了。
丁三樂滋滋地坐在外面一邊和葉明誠閒磕牙一邊等,結果等到葉少爺的面都吃完了,秦溪把到處都收拾乾淨了,葉少爺趕他出門了,他還賴在餐桌上瞪着秦溪問:“……我的面呢?!”
秦溪:……
葉明誠本來是想在這裡待到天黑再回去的,他很喜歡和秦溪待在這裡,沒有人打擾就跟個世外桃源似的,哪怕她性子沉悶,不會聊天把他氣到跳腳,他也甘之如飴快樂得很。
但丁三早餐沒吃好,怨氣重到一點眼色都不看,死賴在這裡一副“我要守到吃完中飯中飯沒吃好我就守到晚飯”的樣兒實在是令人頭疼,最後沒辦法,葉明誠只好打着蔡女士有召的幌子帶着秦溪一起走了。
其實他不走也還真不行,他還得回家吃中藥呢。
葉明誠的打算,是回家拎了藥帶了東西乾脆找個藉口搬回自己小窩住去的,誰料到秦溪照顧着他這個病人才喝了藥,扭頭就和葉母請假回家去了,連他這個正經主僱的面都沒照一個。
葉明誠不知道,還假惺惺地跟他媽找了一堆理由,從什麼“最近公司裡事情多啊,我眼睛好些了也該回去做事了”說到“天氣太冷,懶得來回跑這麼遠”,甚至不惜親自誇了秦溪一句,“那什麼誰做事還挺細心的,有她在,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麼”。
結果他話說了一籮筐,他家蔡女士開始什麼都同意什麼都好說,只到最關鍵時候纔回他一句:“秦醫生這會兒回家去了啊,你找誰陪你過去?”
葉明誠:……
秦溪自打第一天去葉家上班,這已經連着有一個多星期沒回家了。
譚秋這人什麼都好,就一點:不太愛收拾。秦溪開門進屋差點被客廳裡那味兒薰出來。方便麪味兒、酸菜味兒、爛水果味兒,還有換下的衣服堆久了散發出來的陳腐的味道,甚至煙味兒……種種味道交織在一起,沒有麻木到一定地步的味覺,還真是在這地方待不下來。
除此之外,從客廳到譚秋睡的臥室那也是各種亂。
以前有自己秦溪還不覺得,現下就住了譚秋一個人,她不由對她的破壞力感到瞪目結舌——一個女人到底要懶到什麼地步纔會把好好的家變成這個樣子呢?秦溪回家本來是想收拾些東西帶過去葉家,然後順便和秦舟見一面的,結果她最後盡把時間花在了收拾屋子上了。
等到秦舟過來時,她都還沒有收拾完。
母女兩個又接着收拾了老久,這個家才恢復了幾分原先的模樣,秦舟看着女兒這好好的新房變成這樣,便勸秦溪:“現在你都找到事做了,要不這房子就別租給人了,收回來吧。”
秦溪笑着說:“籤合同了的呢,哪能隨便把別人趕走?”見秦舟還是不樂意,就笑着說,“有個人這家裡也有些人氣,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
“想要人氣還不簡單,你搬回去和我們住唄,你易叔叔都提幾次了,都說你一個女孩子單身住在外面,不好。”
是易叔叔還是易劍提的呢?秦溪不想去深究,當然更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秦舟看出了女兒的不情願,就退而求其次說:“知道你不想,那行,媽也不強求你,我就問你一事,月底你易叔叔生日的時候,小張能不能回來?”
秦溪聞言有些錯愕,爲秦舟話裡暗藏的強勢和不悅。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秦溪就算是想編理由都編不出來,更何況,她也不想編,就試探着說:“估計是有點難……”
她這話一落音,秦舟眼淚立馬就落下來了:“你還要騙我?你還打算騙我?你們早就分手了是不是?”
秦溪:……
難怪秦舟反常地打幾個電話要她回來一趟,原來是知道這事情了。
也虧得她忍了這麼久才問出來。
秦溪本來就想跟她媽攤牌了,見她事先知道了倒鬆了一口氣,只是她向來信任她,自己說什麼她便信什麼,這次不是有切實的證據,怕是不會這麼肯定的:“媽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秦舟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這事是真的,當下是真傷心地哭了起來:“他都結婚了你竟然還騙我,還騙了我這麼久,要不是你哥哥出差去那邊恰好遇到他們,是不是你都打算騙我到死啊?!”
秦溪聽到易劍的名字微微一僵,旋即又有一種終於塵埃落定的輕鬆:等了這麼久,他終於還是開始出手了。
不過,就只是揭穿她“戀情”的真相麼?好像跟之前的手段相比之前,真是仁慈了很多……秦溪有心要多套一些話,可惜秦舟太傷心,只顧着替她委屈難過,其餘別的東西她都渾然不在意了。
等到秦溪必須要走的時候,她都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秦溪不放心,又親自將母親送回了易家交到易仲平手上,來來去去的,等回到葉家大宅時就比講好的時間晚了許多。
她本心懷忐忑,可來應門的林阿姨卻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秦醫生回來了。”又湊近來小聲告訴她,“阿誠已經用過藥了,家裡有客,要不你就從偏廳直接上樓上去吧?”
秦溪心頭一鬆,忙不迭地點頭,跟在林阿姨身後打算從偏廳悄悄上去。豈料才輕輕踩上去兩個臺階,隔壁就傳來葉明誠的聲音:“是秦小姐回來了麼?”
林阿姨走過去應了,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然後她就回返過來,衝還踮着腳尖準備往上走的秦溪點頭說:“要不秦醫生你就過來一下吧。”
秦溪無奈,硬着頭皮去了主廳。裡頭燈火輝煌的,除了葉家三口,另還坐了好幾個人。有一對是和葉父葉母差不多年紀的中年夫婦,另還有年輕的一男二女,幾人團團坐在一起,個個臉上都帶着笑意,瞧上去,氣氛和諧而融洽。
這個時候把她點過來,秦溪都不知道葉少爺腦子裡抽的是什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