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暮語

清晨,俏皮的太陽稍稍露臉,整個大地便披上彩紗,熠熠生輝。晨曦的風略顯輕快,柔和卻又帶着絲絲溼潤,打在臉上,十分舒服。莫天行和往日一樣,上完早課,做好夫子佈置的作業,收好課本,帶着林萱,一如既往的奔向落霞峰。萱兒看了看身後,問道:“天行哥哥,今天怎麼沒見阿福叔叔呀?”

莫天行拍了拍萱兒的肩膀,道:“福叔今天有事,一時半會脫不開身,估計我們下午回家的時候,他會來接我們的。萱兒,沒有福叔在身邊,我們去落霞峰,你怕不怕?”

林萱眨了眨眼睛,調皮的道:“有天行哥哥在身旁,我什麼都不怕。就算有野獸要吃我們,你也會讓野獸先吃你,把你吃了,它就飽了。”

莫天行看着活潑可愛的萱兒,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了笑,沒說什麼,心裡暗暗的想,萱兒還是太天真了。他們熟絡的穿過街道,又走了幾條小巷,避過不少父輩,偷偷來到落霞峰山腳下的草地。草地上長滿了半人深的野草,兩個小孩走在裡面,外邊的人是看不到的。畢竟是小孩,從來都在大人的保護下,不知道危險,只是藉着腦子裡的一股血氣,一味的向着落霞峰趕去。所幸落霞峰並不高,一路上沒遇到毒蛇猛獸,竟讓這兩個懵懂的小孩一路爬上了峰頂。

莫天行眺望着遠方無盡的林海,俯視落霞鎮,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着山峰呼嘯拂過面頰的絲絲涼意,一時興起,猛地吸口氣,大聲的叫喊:“我要成爲仙人,我要飛到雲彩之上”。清脆的童音在這空曠的峰頂擴散,很快就被林海吞沒。

林萱看着興奮的莫天行,學着他的模樣,大喊:“我要我的天行哥哥早日實現夢想,給我摘下天上的雲彩。”兩個小孩就在峰頂彼此呼喝,直到累了,疲倦了,躺倒在峰頂的空地上。

莫天行看着身旁閉着眼睛的林萱,問道:“萱兒,你每天晚上在花燈上許下的願望是什麼?”

林萱睜開眼睛,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學着莫天行說話的口氣,道:“天機不可泄漏。”

莫天行頓時無語,閉上眼睛,假寐。萱兒爬過來,伏倒在莫天行的胸膛上,笑嘻嘻的道:“你可以擰我耳朵啊,我就告訴你。”莫天行一動不動,仿若沉睡。

林萱對着莫天行的頸部,哈了一口氣,道:“天行哥哥,你不擰,那就不能怪我了,我只能不告訴你咯。”萱兒天真的粉頰爬上了一抹奸計得逞的壞笑。

莫天行本是假意眯着眼睛,眯的時間久了,耳邊林萱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裡的他背上長出了一對潔白的翅膀,好似蒼天白鶴,在碧空之下展翅翱翔。廣闊無垠的天空,他不斷扇動着翅膀,飛呀飛呀。突然他看見一位身穿,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婦腳踏七彩蓮臺,停在雲彩之上,道道佛光散發出淡淡金芒,不斷的朝他招手。莫天行努力拍打着翅膀,想要飛到那位仙女的身前。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那位美麗的仙女總是在他的眼前,就是到不了。眼看着,那位仙女等不到他,就要離去。在夢裡,莫天行大急,忍不住呼喊“仙女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這時耳畔傳來林萱焦急的呼喊聲,莫天行從夢中驚醒,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摸了摸後腦勺,心裡暗道:原來是南柯一夢。

林萱一臉焦急和擔憂,搖着莫天行的手臂,道:“天行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誰要走了?”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從萱兒的嘴裡吐出來。

莫天行拉着林萱的小手,一臉興奮的道:“萱兒,剛纔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位美麗的仙女姐姐坐在蓮花臺上向我招手。我拼命的飛啊飛啊,就是飛不到仙女姐姐身旁,可是仙女姐姐急着回家,最後就驚醒了”。

林萱摸了摸莫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道:“天行哥哥,你沒發燒啊。你最近是不是想多了,你說的仙女姐姐怎麼和廟裡的觀音菩薩一個樣子啊。”莫天行仔細想想,露出一絲少見的憨笑,夢裡的那位仙女姐姐好像還真是廟裡供着的觀音菩薩呢。

日落西山,莫福同往常一樣辦完事,來到峰頂,少不得抱怨莫天行不等自己就偷偷跑到山頂。不過在莫天行連連認錯,撒嬌賴皮等各種糖衣炮彈的攻勢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也許是上天被這兩個小孩感動了,從來不在這個小男孩放花燈的時候下雨,總是很小心的將他們的花燈送向遠方。

歲月總是擦肩而過,不知不覺,四年過去了,落霞鎮上又增添了不少新的生命。莫天行已經十一歲了,經過歲月的洗禮,他已經到了弱冠之年,原本飄逸俊俏的面龐更加出塵,此時更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和集鎮上其他同齡男孩,猶如雲泥之別,引來集鎮上不少的少女芳心大動。

對於集鎮上女孩的獻媚,莫天行總是一笑而過,從不假以辭色。當初總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林萱,現已出落得更加水靈,曼妙的身材,猶如含苞待放的荷花,清麗無比。林萱,正如其名,臉上總是盪漾着讓人迷醉的笑容,讓人覺得她永遠是快樂的,看到她快樂的人也會因此而忘記疲憊和憂傷。年齡的增長並沒有拉開莫天行和萱兒之間的距離,林萱依舊喜歡跟在莫天行的身後,清晨入學,日落而歸。只有林老夫子似乎變得更嚴厲了,人越老越愛嘮叨。

“天行哥哥,等等我,我們今天下午去落霞山山頂看彩霞,好嗎?”林萱抓住莫天行的衣角,迫切的看着他。

隨着年齡的增長,莫天行逐漸褪去了往日的躁動,沉穩不少。只是四年過去了,心裡的追仙夢更加強烈,只是自己所等的仙人卻遲遲未見,心中有了些許煩悶,看着林萱那充滿期待的眼神,莫天行一掃心中的煩悶,點了點頭。

林萱見此,俏臉生花,雙手抱住莫天行的手臂,向着落霞山快步走去。莫天行邊走邊想,心思飄忽,看着遠處若隱若現的天府山,一時間幻想着自己成仙了,正想的入神,突然耳朵一陣疼痛,卻是林萱揪着自己的耳朵,只聽她嬌嗔:“天行哥哥,你是不是又想開溜啊?”莫天行無奈的搖搖頭,道:“走吧,我們去峰頂。”

莫天行和萱兒手牽着手,漫步在林間,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色,來到山頂,並排坐在峰頂的一塊巨石上。林萱看着莫天行,眼圈突然一紅,略帶哽咽道:“再過幾天,我就要離開天府集鎮了,我爹說我叔叔在京城開了一間大的客棧,需要幫忙,我們全家都要搬過去,萱兒很不想去,去了就不能和天行哥哥在一起玩了。”

“轟”,他的心裡彷彿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是什麼味道,心裡隱隱作痛,好像失去了什麼,但一時也說不上到底失去了什麼,強裝出笑容,道:“京城好啊,我聽人說京城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也有很多美麗的景觀,你去了那裡,肯定會更快樂。”

林萱聽了,心裡本已萬分委屈,再也忍不住心裡的不捨,“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晶瑩的淚珠猶如朝露,映着霞光,熠熠生輝。

看着淚如雨下的林萱,莫天行不知所措。小時候每逢林萱哭鬧,他總會講笑話給林萱聽,總是能夠將她逗樂。可是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一時間竟然亂了手腳,彷彿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急切的道:“萱兒,你別哭,你別哭,要是我說錯話了,你擰我耳朵。”一向智計百出的他,手足無措,傻傻的站在一邊。

林萱哭着哭着,聽到這句話,想起自己心裡的委屈,氣憤莫天行的呆板,突然伸出纖纖玉手,將莫天行的耳朵狠狠的擰成一圈,疼的他齜牙咧嘴。莫天行強忍耳根的疼痛,硬是一聲不吭,生怕再次惹怒了林萱。

林萱看着莫天行那紅紅的耳朵,又看着他那兒咬牙的痛苦,心中又氣又心疼,突然張開雙臂,抱住他,道:“天行哥哥,你真是個大傻瓜,榆木腦袋,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想離開你,我的快樂不是因爲自己而快樂,而是因爲有你陪伴我才快樂,你知道嗎?”

莫天行自幼飽讀詩書,對琴棋書畫自是樣樣精通,可是對於愛情,卻是懵然不曉,更不知曉情爲何物,一直以來他都將林萱當作自己的妹妹。聽了林萱這句類似表白的話,頓時如遭雷擊,愣在那裡。他不懂林萱話裡的心意,兩人從記事起就沒分開過,兩人在一起顯得那麼自然,彷彿一切就應該如此。雖然彼此心裡都有對方的身影,只是未曾掀開這層面紗而已,林萱的這句話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上,戳破了朦朧的面紗。他的心裡不斷的重複着”我是因爲有你纔會快樂“。莫天行呆立在側,就這樣任由林萱緊緊相擁,靜靜的看着天邊的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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