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許願

夕陽西下,落霞峰穿上了一層薄薄的鍍金衣衫,天邊的雲彩也變得多姿多彩,落霞峰之名也是由此而來。這讓人着迷的暮色,伴隨着三道高高低低的影子逐漸拉長,漸漸消失在莫天行那戀戀不捨的眼神裡。

傍晚,莫家大廳,一張圓桌上擺着七八個小菜,莫亮生一家坐在桌旁,莫福站在莫天行的身後。莫母不斷的給小天行碗裡夾菜,一個勁的讓莫天行多吃。莫天行看着母親,道:“娘,你自己也要多吃點,天行已經六歲了,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了。”

莫母聽了莫天行的話,摸了摸天行的頭,笑着對莫亮生道:“亮生,你看我們的天行多乖,年紀這麼小,就懂得關心別人了。”

莫亮生點了點頭,道:“天行,今天上午林夫子教你的文章,你學的怎麼樣了?”

莫天行答道:“爹爹,夫子教的,我都記在心裡,一切都是按照夫子的要求去做。”

莫亮生聽了,很滿意,說:“這就好,一定要好好向夫子學習,將來做個有用之人。”

莫天行點了點頭,很誠懇的嗯了一聲,道:“爹爹的話,孩兒記住了,孩兒一定會好好學的,爹爹放心。”

莫天行身後的莫福道:“老爺放心好啦,少爺可是咱們落霞鎮上有名的神童,大家都說少年今後一定會有大出息。”

莫亮生皺了皺眉,道:“阿福,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人要學會謙虛,即使天生聰穎,後天不好好學習,也是白費,須知玉不琢不成器。你每天都跟在少爺身邊,你要多注意,不能讓他貪玩,知道嗎?”

莫福憨憨的一笑,道:“老爺,阿福知道了,我會時常提醒少爺認真讀書的。”莫亮生聞言,點了點頭。

飯罷,莫天行匆匆忙忙的漱完口,對莫母道:“娘,我今天答應萱兒,晚上一起去河邊看花燈。如今天色不早了,孩兒準備赴約了。”

莫母聽了,笑着道:“既然答應了,那就去吧,阿福,你陪着少爺去吧,夜晚人多,你要多加留心,把他們看着點兒。”莫福點了點頭,轉身去追莫天行那小巧矯捷的身影。

莫家大院的隔壁就是林家,林家是天府集鎮上有名的書香門第,聽說林家祖上有人在京城做過大官,後來由於宮廷紛爭,林家祖先厭倦了官場的明爭暗鬥,選擇了退隱山林,舉家遷徙到落霞鎮。林家祖先死後,林家代代都出文人,每當集鎮上什麼紅白事,都會請林家人去執筆作辭。年歲一久,林家就成了整個落霞鎮公認的墨水喝的最多的人家。

莫天行跑到林家的大門前,敲響大門。大門開了,一個五十多歲,帶着一副老花鏡的老頭探出腦袋,露出了上半邊身子。老頭低頭一看,笑眯眯的道:“呵呵,是天行少爺呀,你是找我家小姐的嗎?趕快進來吧。”

莫天行擺擺手,道:“林二伯,麻煩您告訴萱兒,就說我等她一起放花燈,我就不進去了。”

林二伯摸了摸莫天行的小腦袋,笑着道:“你這孩子,那你在這等着,我這就去告訴小姐。”

不一會兒,門內就傳來奔跑的腳步聲,萱兒出了大門,看見大門口的莫天行,臉上笑嘻嘻的,嘴角露出兩個酒窩,也不等林二伯的囑託,拉着莫天行的手,道:“天行哥哥,我們走吧。”

落霞鎮周邊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河面只有數丈寬,水深不過數米,水勢平緩,陽光能夠穿透河水,照亮河底,人們稱之爲清水河。清水河環繞着落霞鎮,養育了落霞鎮的世十幾代人,這裡的村民猶如河水一般,純樸無暇。

每值夏季,小河總會漲水,河水退潮後,河邊就會有許多色彩斑斕的貝殼,這裡便成了落霞鎮上的天堂。小孩們聚集在河邊撿貝殼,精挑細選,用一根細細的麻線將貝殼穿起來,作爲裝飾品,有的戴在手腕上,有的纏在腳上。更有一些懂得編織的藝人,選擇美麗的貝殼鑲在一些傢俱和小孩的用品上,做成各種各樣的飾品,甚是漂亮。

夏季的落霞鎮頗具生氣,夜晚的清水河畔更是人氣鼎盛。早年,落霞鎮的先輩們在清水河畔栽着柳樹。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現在的柳樹已經垂下了萬條碧絲絛,子孫後輩在樹下修建了許多長木椅。每值夏至,大人們就會帶着小孩來到河邊,歇息乘涼,拉拉家常,而小孩們會在大人的視野裡在河邊玩耍嬉戲。

在落霞鎮上流傳着一個古老的傳說,說是清水河有靈,每晚將自己的願望寫在花燈裡,然後把載着願望的漂亮花燈放在 清水河的水面上,花燈就會隨着河水飄向遠方。只要放花燈的人夜夜堅持,心誠則靈,他的願望就會實現。

因此,夜間的清水河畔,總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將載着自身願望的花燈放在清水河上,懷着美好的期望,看着花燈飄向遠方。老人們經歷了太多,生活歸於平靜,年輕的男女總是懷着各種各樣的心思。所以在放花燈的這些人中,少年少女居多,不過小孩比較罕見。

“天行哥哥,等等我,我跑不動了,你再跑,我就生氣不理你了”林萱額頭見汗,眼看追不上莫天行的身影,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噙滿淚珠,癟嘴欲哭。

“萱兒,跑快點嘛,遲了就沒好位置了,來,到我背上來,我揹着你。”莫天行蹲下身子,林萱見此,破涕爲笑,俯身趴在他的背上,小臉緊貼着莫天行那滾燙的面頰,心裡開心不已,暗想:要是天行哥哥能夠一直揹我走下去,沒有盡頭,那該多好。莫天行心思全在花燈上,哪裡明白背上小女孩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當他們趕到河邊時,水面上已經漂着上百盞五顏六色的花燈了,莫天行挑準一個靠近河邊,容易落腳的地方,迅速奔跑過去。林萱緊緊環抱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爲他拭去額頭的熱汗,心疼的道:“好啦,天行哥哥,我們到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莫天行放下林萱,轉過頭,道:“萱兒,你就在我身後站着,不許靠近河邊,我來放花燈就好了。”

遠處,莫福焦急的環望四方,叫着“少爺,少爺,你在哪裡?”

萱兒連忙搖着小手,道:“阿福叔叔,我們在這兒呢。”

莫福趕快跑到兩個小孩的身邊,略帶責備的口氣,道:“少爺,下次不許一個人跑出去了,夫人吩咐過要我好好看着你。”

莫天行呵呵一笑,道:“阿福叔叔,真對不起啊,今天出來的有點晚了,我着急放花燈,才忘了告訴您,我知道您最好了,你肯定不會告訴我孃的。”

莫福擺了擺手,道:“只要你下次別一個人跑出來就好,這次我就不會告訴夫人了。”

莫天行聞言,放下心來,拉着萱兒,道:“萱兒,我們趕快把花燈放下去吧。”林萱點了點頭,莫天行輕輕的把花燈放在 水面,默默的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慢慢睜開眼睛,目送花燈流向鎮外,承載着自己的夢,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間。

林萱看着離去的花燈,急切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道:“天行哥哥,你許的是什麼願望啊?”

莫天行伸出食指,緊貼着嘴脣,神秘的笑了笑,道:“天機不可泄漏。”說完便欲轉身。只是很快他不得不轉回來,一雙小手已經緊緊的擰着他的耳朵,只見林萱一臉怪笑,道:“天行哥哥,真不好意思,我的小手不聽我使喚了,你要是不告訴我,它就黏住你的耳朵了哦,你看着辦吧。”

莫天行看着一臉壞笑的萱兒,垂頭喪氣的道:“我的好妹妹,你鬆開手,哥哥告訴你就是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告訴別人。不然,我的願望就不能實現了。”

林萱趕緊鬆開小手,眼睛直直的盯着莫天行。莫天行走近林萱,嘴脣貼近她的耳朵,一隻手遮住,小聲的道:“我的願望是成爲一個仙人,飛到雲彩之上。”

林萱聽了,正欲開口,莫天行趕緊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道:“小聲點兒。”

林萱移開莫天行的手,吐了吐舌頭,道:“天行哥哥,我是太驚訝了,明天晚上我也要和你一起放花燈。”

未來總是讓人不可捉摸,歲月的車輪碾碎了人們的青春和朝氣,也擊垮了太多人心中的夢想,卻永遠磨滅不了莫天行心裡的追仙夢。儘管他從來沒有見過仙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爲仙人,但是他的心始終堅定不移地盛放着他的仙夢。他一定要成爲仙人,飛到那九天之上,看看雲彩後面藏着什麼。

日復一日,落霞峰峰頂總會有着兩道矮小的身影,眺望着天府山。雖然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但是卻在山風中顯得那麼有活力,有朝氣,迎風而立。夜間,清水河畔,總能看見一個小男孩牽着一個小女孩,默默的把手中的花燈置於水面,在沉寂的夜晚,堅定的看着屬於自己的花燈流向遠方,流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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