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如利箭般直刺場中,所有人都不禁凝固在了原地,好半天才緩緩地轉頭,看向那位逆着光從大殿門口走進來的人影。
正是原七黛國大供奉,聶梧。
作爲曾經的封域大人物,聶梧也算是威名遠揚,甚至很多人都曾拜見過他。
只是逃往外界後,聶梧雖然從幻神巔峰突破到了融虛初期,但再也無法像曾經那樣呼風喚雨,甚至被逆雲流衝散到無涯星系後,他也作爲奴隸被輾轉賣出,這大概是他心中不能抹滅的恥辱。
很多人看着聶梧面無表情的臉龐,很快又刷地扭頭看向七黛國女皇沈黎勻,只見後者在短暫的驚愕後,便沉下臉色道:“聶大供奉,你此言何意?”
“女皇陛下,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了。”聶梧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點也不賣面子,“看在往日的君臣情分上,聶某也不願拂了你的面子,但畢竟這裡是無涯,不是祖星,更不是封域,曾經的身份早已做不得數了。”
“至於我剛剛說的話,難道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聶梧冷笑地看着玉凌,語氣越發咄咄逼人:“玉凌,玉盟主,據我後來的瞭解,當初你本來有機會阻止幻靈族解開明域封印節點,但你卻放任不管,後來又在封域草湖荒原,趁着九域大比決賽的時機,把天重閣剿滅幻靈皇族的計劃透露給了他們,這種種所作所爲,讓我等如何相信你?!”
他滿意地看到衆人面色微變,開始互相竊竊私語,又緊跟着道:“況且當年我們離開祖星的時候,唯有你一人滯留許久,誰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你是否早已投靠了幻靈族,所以他們才肯放你離開?”
聶梧環顧一圈,聲色俱厲地道:“諸位,可千萬不要被此人的一面之辭所迷惑,我等被迫流亡無涯,罪魁禍首不正是眼前這位慷慨陳詞的玉盟主嗎!若是把我們的命運託付給他,那便是自己將自己葬送進萬丈深淵!”
這番言論是聶梧精心斟酌許久,纔在這樣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吶喊而出的,近乎是字字誅心。他相信無論玉凌如何辯解,都不可能再重獲衆人的信任,只要他們心中萌生出一絲一毫的懷疑,聶梧就有辦法繼續擴大裂痕,讓玉凌徹底身敗名裂。
但是讓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衆人除了最初騷動了一兩秒,後面很快就恢復了安靜,只是目光古怪地望着場中的他,像是看着一隻跳樑小醜。
爲什麼?難道他們就沒有一絲動搖嗎?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聶梧感到難以接受,隨後他便看到曾經的太子殿下沈寧海平靜地站起身來,溫和地道:“這些事情,昨日時域主便與我等解釋過了,本來不想這麼早暴露,但既然聶大供奉對此有疑問,那我便提早公佈吧。但在此之前,我還想問一句,這些隱秘的往事,恐怕只有幻靈族比較清楚,大供奉又從何而知呢?”
“自然是多方打聽出來的,請沈殿下不要岔開話題。”聶梧沉聲道。
沈寧海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道:“其實聶大供奉無需擔憂,幻靈族靈女已是我們的內應,待得他日開戰,我方將佔據極大的優勢,到時我們完全可以依據她提供的情報,繞開幻靈族大軍直撲祖星,必可一戰而勝。”
“胡說八道!”聶梧面色漲得通紅,怒道:“靈女殿下怎麼可能成爲你們的……”
“等等,你叫她什麼?靈女殿下?”玉凌忽然打斷道。
聶梧怔了怔,臉色陡變。
“來人,此人八成是幻靈族的奸細,將他拿下,聽候審問!”玉凌冷冷道。
“你……玉凌,你少在那裡賊喊捉賊!”聶梧怒喝道。
“哦?玉某問心無愧,倒是聶大供奉,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大殿中就設有我和幾位真魂魂師精心佈設的魂陣,但凡被幻靈族種下魂印和記憶魂鎖的人,都會被檢查出來。前段時間,我西聯就是憑藉這種方法,一舉清洗掉了幾百個奸細,你可敢站在這裡接受檢驗?”玉凌淡淡道。
他也沒給聶梧反應的時間,直接一揮袖道:“啓陣!”
“嗡”的一聲,一層縹緲的紫色光圈頓時從地下震盪而出,一瞬間擴散到了整個大殿。
衆人均感覺到魂海一震,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浪潮沖刷而過,不過這並未給他們造成什麼傷害,反倒感覺一陣神清氣爽。
可是某些做賊心虛的人卻瞬間面色大變,尤其是玉凌站在高臺上,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一些人,平靜地道:“讓我來數數有多少個,一,二,三……”
其實幻靈族的魂印極爲隱蔽精巧,光憑魂陣其實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否則玉凌的魂念早就可以遍佈整個百蠱星,要是能掃描出來的話,他還何必費這麼大勁?
但是他有尼拉貝的名單,這名單上的人總有一些能撞對,所以當他們迎上玉凌的目光時,哪知道自己其實壓根沒暴露,直接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纔是檢驗內奸的真正手段。尤其是玉凌修習七情殺之後,似乎對他人情緒的變化更爲敏銳了。
“動手!”
混亂中不知是誰低喝了一聲,於是霎時間,幾十道人影就從原地暴起發難,聶梧更是直撲尼拉貝,想要劫持住他。
但他們動作快,玉凌的動作也不慢,哐噹一聲,整個大殿驟然下陷,所有人猝不及防地處於失重狀態,剛想穩住身形,卻發現無法飛行,只能被動地墜落而下。
驚呼聲,尖叫聲頓時響成一片,突襲的幾十個幻靈族內奸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中只顧自保。
於是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一片銀光閃爍而過,不知道將衆人傳送去了哪裡,留下的,只有他們這些個已經確定的奸細。
黑暗中,只聽到玉凌淡淡的聲音徐徐傳開:“想在我西聯撒野,就憑你們這麼點人,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吧?”
“玉凌,你不想要你盟友的性命了?”聶梧不知何時劫持着羅洄之走出,右手緊握一柄長刀,貼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但他卻看不到,羅洄之原本呆滯的眼神忽然變得靈動起來,她微微低下頭,將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聶梧的小腹,整個人如游魚般輕輕一扭,就從他的控制中脫離出去,冷笑道:“一個悟道修者還想挾持我?真當我金剛境白練的啊!”
她扔出一塊空間晶石,刷地一下也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縷尾音仍在迴旋:“我去看着那羣人,這裡就交給你了。”
黑暗空間中一陣寂靜,最終還是一個面目平凡的紫衣男子邁步而出,輕輕感慨道:“當初果然不該大意啊,如今想要對付你,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玉凌看着對方的面容急劇變幻,最終定格爲一張熟悉的俊美臉龐,並不意外地道:“紫秉文?”
“本來準備了一套近乎完美的計劃,可惜剛開了個頭就進行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端倪的,或者便是我識人不明,正巧挑了個廢物。”紫秉文微微一笑,風輕雲淡地揮了揮衣袖。
只見正在處理小腹傷口的聶梧忽然渾身一僵,隨後面上一陣灰敗,直挺挺地向後栽倒下去,七竅流血,眼看便沒了呼吸。
玉凌不由瞳孔一縮,他本來以爲紫塵若的兩個哥哥中,應是紫秉元更爲嚴厲而不近人情,而紫秉文卻往往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貌似很好說話的樣子,沒想到如今看來,這傢伙分明是個笑裡藏刀的危險對象。
“玉凌,說真的,其實我挺欣賞你的,要是你願意發誓與元靈族斷絕一切關係,助我族一同對付道宇星系,父皇未嘗不可以接受你這個女婿,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紫秉文慢條斯理地道。
“如果你說這話的時候,能收斂一下你那違心的笑容,效果可能會更好。”玉凌冷笑道。
“我可是認真的提議啊,這樣的話,我們也算是自己人了。”紫秉文笑道。
“你在這裡拖延時間,有什麼意義?”玉凌直視着他的眼眸。
紫秉文笑容一滯,玉凌也不給他辯駁的機會,直接擺了擺手道:“先送你份禮物吧。”
只見虛無中閃過一道光門,十幾個傷痕累累的幻靈族人便被拋了出來,奄奄一息地倒在冰冷的地磚上,其中好幾個都是界魂兼合道境的高手。
紫秉文再也維持不住虛假的笑意,因爲他已經辨認出來,這是他派去營救地牢俘虜的那些個族人。
他壓抑着眸中的怒火,咬牙道:“玉凌,你可想清楚了,當真要走到這一步?你這是在把你唯一的機會,親手推進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