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扭曲,怪誕,不可名狀……
這是一片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世界,玉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狀態存在的,好似沒了形體,又好似整個世界就是他的形體。
意念超越了一切束縛,如魚得水地融入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枝節細末,彷彿萬物皆在掌控,以至於自身無所不在,無所不知,有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這種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癡迷,模糊而遙遠的大道觸手可及,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玉凌覺得自己就是大道本身。
他看到了呼嘯的空間亂流,看到了璀璨的羣星,看到了詭異的黑洞,看到了大片的隕石,看到了微弱的生命氣息,它們分散在這個空曠而寂寥的宇宙,顯得零星而孤獨。
但按理說,人眼是絕無法在同一時間看到整個宇宙的,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這樣理所應當地出現在了玉凌的眼前,如果他還有眼睛的話。
此刻的世界變成了一張扁平的紙面,再玄奧複雜的東西也顯得簡單而清晰明瞭,這樣的視野是如此廣闊而迷人,讓玉凌覺得他以前所處的環境簡直逼仄窄小到難以忍受。
他開始遺忘自己的姓名,遺忘自己的身份,遺忘所有的記憶,因爲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入這個世界,洗去一切外在的、後天的東西,就像投入母親的懷抱。
但是忽然之間,一股力量不知從何處出現,猛地將玉凌的思緒拽出了這裡,他一瞬間從萬丈懸崖跌落,在茫然的失重感後,終於迴歸了真實。
眼前還是一片蒼茫的白光,他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個聲音在朦朦朧朧地低語。
“這次……化道……不行……”
什麼人?他在說什麼?
玉凌只覺頭痛欲裂,一股難以描述的顛倒錯亂感遍佈全身,他感覺自己的大腦裡填充了太多無法理解的東西,以至於讓他喪失了思考能力。
他下意識地想去聽清那個聲音,然而映入耳中的只有隻言片語。
“……不朽……太難……可惜……時間已經……”
玉凌試圖將對方的話語串聯成完整的邏輯,可他越是思考,意識就越發模糊,似乎大腦隨時隨地都會炸開。
當他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一大堆內容,最終只聽到了唯一一句清晰的話:“就這樣吧,十年之後,塵埃落定。”
“定”字的尾音剛剛落下,玉凌眼前的白光就分崩離析,像是玻璃一般片片碎裂,隨後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便映入眼簾。
暗黑的天空中,兩輪紫月閃爍着微光,純澈得不染纖塵。
這是……玄魔界?!
在玉凌怔住的時候,一個清淡的聲音突然在他身旁響起:“看來記憶回溯是行不通了。”
“什麼?”玉凌明明感覺自己恢復了清醒,可仍然有些跟不上節奏。
他轉過頭去,一位如真仙般超塵脫俗的白衣男子正負手而立,一同遙望着天穹的紫月。
“很難得,你居然陷入了一次罕見的深層次睡眠,按理說這個級別的修者已經不需要睡覺了,更別說睡得這麼沉,我想……八成是因爲某個‘靈’的幫助,她想要窺探你的精神世界,不過被道瓶攔下了。”
身爲一界之主的夜殘雲依舊是一副看不透深淺的模樣,而他說的話也讓玉凌全然無法理解。
他再一次見到了夜殘雲,而且貌似還是在夢境裡,不過這回玉凌有着清楚而完整的認知,不會像上次那樣辨不清夢與現實。
“前輩,你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玉凌遲疑地問道。
“有一個強大而未知的存在干擾了你的記憶,它們依然存放在你的潛意識深處,但你卻無法讀取。因爲那些超乎想象的畫面超出了你的承載極限,如果你在清醒的狀態下去接觸,毫無疑問會瘋掉,只是那段記憶有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我便試圖讓你沉入潛意識中,在夢境裡看到它們,可惜……還是不行。”夜殘雲有些遺憾地道。
玉凌終於明白了點什麼,斟酌着言辭道:“這……前輩怎麼忽然想到要幫我回溯記憶?而且……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有些突兀,是麼?但我其實一直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我們是不能直接接觸的,因爲道瓶內的法則不容於外部世界,只有你潛意識的夢境可以成爲溝通兩界的漏洞,具體原因我現在沒時間解釋太多。”
夜殘雲頓了頓,肅然道:“你先告訴我,剛纔看到的東西,你還記得多少?”
玉凌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一股無法名狀的錯亂感便再度席捲全身,那些破碎的隻言片語字字如刀,切割得他靈魂一陣劇痛。
“還記得……不多……”玉凌強忍疼痛,非常勉強地擠出幾個字。
“那就把你還記得的這一部分牢牢記住,這關係到你未來的命運,也關係到我……和這裡所有人的命運。”夜殘雲沉聲道。
玉凌張了張口,想回應幾句,但他突然間卻發不出聲音了,玄魔界的景象開始晃動扭曲,就連夜殘雲也即將消失在一個極遙遠的地方。
“你需要去一個……儘可能脫離這個宇宙的地方,越早越好,幽冥……或許可以,雲深會順着道瓶的指引找到你,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切記……”
夜殘雲的聲音漸漸飄渺無影,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晃動,好似馬上就要天崩地裂。
玉凌徹底從夢境中脫離,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南焉河正抓着他一陣猛搖,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一億噸苦瓜一樣。
“南王陛下,你這是……?”玉凌本來就有點恍惚,被南焉河晃得更是暈上加暈。
“哎喲我的天,雲盟主你終於醒了,朕也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可是出大事了!”南焉河急急傳音道。
“什麼事?”玉凌的反應略有些遲鈍,雖說他睡了一陣應該能恢復點精神,可那個詭異的夢境讓他的腦海裡塞滿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當他看向這片天地的時候,竟覺得無比狹窄。
“朕有一萬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那羣不要臉的居然硬生生把甄垚推到了97分,而且唯一的三分還是陣皇前輩扣的!我們的人被羣毆……不是,被羣批得啞口無言,連一分都扣不成!”南焉河顯然快氣炸了。
“所以?”玉凌有一大半的思緒還滯留在夢境裡,那個斷斷續續的聲音,以及夜殘雲說話,都暗藏了驚人的信息量。
他意識到,自己丟失的那份記憶真的至關重要!
而且玉凌才反應過來,夜殘雲三次提到了“道瓶”,他說的……應該就是自己魂海里的神秘白瓶吧?
沒等玉凌理出個頭緒,南焉河已經無比關切並滿是擔憂地道:“雲盟主,你沒事吧……朕怎麼感覺你現在狀態怪怪的,要不朕給你個陣法基礎式,你看看還會算嗎?”
“哦,沒事。”玉凌終於回過神,把南焉河剛纔說的話過了過腦子。
“這麼說,甄垚現在總分和我持平了?那這種情況下,會如何判決?”玉凌皺了皺眉。
“問題還沒完呢!”南焉河哭喪着臉道:“王暗淵得了96分,其中一分是我們的人硬着頭皮扣的,剩下三分仍然是陣皇前輩自己扣的。”
“這……以前出現過三個人總分相等的情況麼?”玉凌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
南焉河長嘆道:“如果是兩個人總分相等,那就是再重新評審一遍,一直到分出高下爲止。而三個人總分相等……歷史上只出現過一次這樣的情況,而那一次,陣委會選擇附加第四**比,不限陣法類型。可是雲盟主……且不說你都已經累到睡着了,就假設你還有勁佈陣,但你還會第四種比較高明的陣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