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往哪兒逃?上次在明域,你走得那麼匆忙,這次更是連一句話都不肯說了麼?”
玉凌淡淡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譏諷,隨手捏成了定字訣。
隨着空間的凝固,那道身影也變得遲緩起來,眼看玉凌轉瞬就能追上,對方的腳下卻突然升起一道銀色光圈,揮灑出星星點點的碎芒,將他整個身子都籠罩了進去,從下到上如擦除般消失不見。
這個場面……怎麼依稀有點眼熟?
玉凌顧不得過多思考,他用最後的時間捏成了鎖字訣,整個人憑空挪移到了玉渺近前,在他的頭頂即將消失的前一秒抓住了那道銀色光圈。
一股空間的崎嶇錯亂感撲面而來,玉凌像是一瞬間被肢解成了無數碎片,隨後又恍恍惚惚地複合成一個整體。
與此同時,他心中警兆突生,一大片空間裂縫如天羅地網般覆蓋下來,陰寒的空間亂流也順着裂縫洶涌而出。
玉凌迅速捏成四大防禦印訣,仗着體質強橫,硬生生衝出了這片佈滿裂縫的黑暗世界,隨後眼前便豁然開朗。
他的腳下是一塊懸浮的灰石,而視野盡頭的遠處還有一塊更大的,像是一座飄蕩在宇宙海洋中的孤島。
由於玉凌所站的位置要偏高一些,他勉強可以俯瞰到那座“島嶼”,只見在平滑的灰石表面上,是一道道暗紅如血的紋路,它們胡亂地糾纏在一起,像是小孩子隨手塗鴉的繪畫,沒有任何規律和道理可言。
而在那塊如島嶼般的灰石中心,卻是一道無比醒目的通天光柱,一直蔓延出去不知道幾公里,直到消失在高遠的虛空深處,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般,讓人想忽略都無法忽略。
那是什麼地方?還有玉渺人呢?
玉凌皺着眉頭環顧一圈,沒有在虛空的任何一個角落看到玉渺,他試圖用魂力去搜尋後者的蹤跡,但這個地方的混沌之氣已經濃郁到快要令人窒息的地步了,他的魂力還不如眼睛好使,只要散出魂界以外,就會一點一點被混沌之氣所吞噬。
似乎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處龐大的孤島,其他地方都充滿了死寂與荒涼。
玉凌重新將目光定格在那束璀璨的光柱上,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催促着他去靠近,但不知爲何他的心底又涌動着隱隱的不安感,形成無比矛盾的拉力與推力。
是走,是留?
玉凌是個比較謹慎的人,但好不容易找見了玉渺的影跡,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天知道會不會又要等一個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他在虛空中默默地佇立着,最終還是緩緩地向着那處島嶼靠近。
反正只是一具分身而已,如果死在這裡最多隻是有點小麻煩,但要讓玉凌放棄追殺,他着實有些不甘心。
一邊靠近孤島的時候,玉凌也一邊拿出傳訊符,試圖與朔交待一下這邊的情況,但他一連燃燒了十張符紙,也沒有與朔取得聯繫。
這個地方貌似顯得越發古怪了。
即便以玉凌的體質,對於周圍濃郁到極致的混沌之氣也有些招架不住,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決定三天之內若無成果的話,就即刻離開這裡。
前方的孤島並不遠,玉凌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在趕路上,就已經踏上了島嶼邊緣。
雖然稱其爲島嶼,但玉凌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塊巨大的灰石,不過它和別的石塊光禿禿的表面略有不同,玉凌踩在上面居然感覺質地軟軟的,還有一些灰白色的長鬚植物紮根在上面,它們如頭髮絲一般纖細,無風自舞,好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但玉凌卻從未見過任何一種類似的植物。
他向着島嶼最中心的光芒走去,同時全力運轉着大循環,去消化那些源源不斷涌入體內的混沌之氣,但凡停歇一秒鐘,玉凌都會感覺到不適。
忽然間,他發現身後的虛空有些異樣,便趕緊捏成隱字訣,悄然無聲地隱沒在虛空中,隨後一片形狀怪異的飛禽就出現在了遙遠處。
它們有着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一雙眼眸猩紅如血,閃爍着混沌的光影,只是這些飛禽都或多或少有着嚴重的傷勢,要麼半個腦袋沒有了,要麼身上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要麼身上的羽毛禿了一片,反正就是一羣傷病員雜牌軍。
直到它們一個個撲棱着翅膀從玉凌頭頂飛掠而過,玉凌才終於注意到這些飛禽的腳趾裡緊抓着一些東西,畢竟它們的體型實在是太巨大了,以至於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這麼多細節。
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玉凌就看不清楚了,這些飛禽速度太快,幾乎如瞬移般一晃而逝,讓他着實有些眼花繚亂。
它們好像並沒有注意到玉凌的存在,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因爲雙方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朝着那道光柱而去。
在玉凌使出全力的情況下,他終於勉強追上了最後頭的那隻飛禽,一口氣狂奔了幾個時辰之後,這些飛禽才盤旋着降落下來,正好繞着這道光柱圍成了一個圈,像是準備進行某種儀式。
玉凌更加謹慎地收斂了所有氣息,眯着眼睛望着這道近在咫尺的通天光柱,他感應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孕育着,帶給他極大的危險感,但同時又讓他忍不住地想去接近觸碰。
又是這種極端矛盾的感受。
玉凌皺起眉頭,看到那些飛禽鬆開爪子,顯露出了它們的獵物。
那是一具具人類的屍體,而且身上的道韻還沒有完全消散,可以判斷出他們的修爲無一例外都是合道境,弱一點的合道中期,強一點的合道巔峰,這一排排血跡斑斑的屍體擺在這裡,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玉凌的目光忽而定格在某一具屍體旁邊,那裡有個亮閃閃的東西倒映着光柱的白芒。
是勳章,虛空要塞特製的那種勳章,每個軍官身上都有。
雖然玉凌並不認識那個人,但顯而易見這是某個軍營的將領。
難道這些飛禽專門從戰場上收集屍體,並千里迢迢把他們運到了這不知道多少星裡以外的虛空深處?而它們身上的傷勢也是在跟人類作戰的時候留下的?
它們這是想幹什麼?
玉凌一頭霧水,他感覺自己在逐漸接近一個天大的秘密,但是一切都只能靠他自行猜測。
他看着飛禽們扇動翅膀,把那些屍體捲入光柱中,隨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但驚悚的一幕纔剛剛開始。
只見那道光柱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如盛夏的熾陽曬在冬日的積雪上,所有屍體都冒起了騰騰的火光,漸漸地融化在了光束裡,包括血肉,包括骨骼、包括道韻,一切的一切都被光柱吸收了進去。
這吸力不僅僅限於光柱內部,而且還擴散了開來,玉凌下意識運起了全部力量去對抗,隱字訣的效力瞬間崩潰,讓他從虛空中暴露而出。
也就在這一剎那,光柱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甦醒了,玉凌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凝聚在自己身上,將他全身上下都凍結在了原地。
這是怎樣一種恐怖的力量?
玉凌接觸過真道境混沌生物闢羅,但即便是它也不可能讓玉凌“凝固”在這裡,彷彿周圍的天地大道都被抽離開來,無論是玄力還是道韻還是魂海都完全不屬於玉凌自己。
他只覺眼前一花,就被一股莫名的怪力拉扯了過去,直到整個人都陷入在這道熾陽般的光柱裡。
玄力在燃燒,靈力在燃燒,魂力也在燃燒,就連大循環也壓根無濟於事,強烈的劇痛席捲了玉凌的每一根神經,讓他的意識都逐漸模糊,向着黑暗的深淵無止盡地沉淪。
但浸泡在這片光海里,他終於看見了一個外面看不見的東西。
那是一道如極光般絢爛瑰麗的光團,它靜靜地懸浮在光柱中央,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玉凌。
明明它沒有眼睛,也不像是活物,但玉凌就是一種被它注視的詭異感。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三大體系的力量以極快的速度被燃燒轉化爲混沌之氣,最終的去向就是這道光團。
兩者都處在靜止狀態,但玉凌是動彈不得,那顆光團卻不知道是不想動,還是不能動。
死亡的陰影已經降臨下來,玉凌拼盡全力,終於凝聚起了渙散的心神,孤注一擲地將魂海內的白光猛地牽引而出。
頃刻間白色洪流一瀉千里,那顆光團頓時發出尖銳的嘯叫,刺得玉凌魂海震痛,險些兩眼發黑昏迷過去。
但他還是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將目光緩緩地挪到了光團之上。
那裡有一枚血紅色的晶石,閃爍着瑰麗迷人的色澤,即便是再純澈的紅寶石也遠遠不及它的萬分之一。
而最重要的是,這枚晶石正是讓玉凌想要去靠近和觸碰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