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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璟那顆本來“砰砰砰砰”迅跳動的心臟,突然間嘎然而止。但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反應,“哦,我還以爲什麼事呢,不就多來了兩個人嗎——”

外面的司儀,已經開始宣佈婚禮正式開始,顧智凱急急忙忙地又趕緊跑了出去,侯靜看着童璟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反應,這才放下心,走過去,拉起童璟的手,“我們現在出去吧!”

童璟點點頭,深呼了一口氣,跟着侯靜走向了紅地毯——

伴隨着隨禮進行曲,全場歡呼的掌聲如雷鳴般響徹這個禮堂,新人緩緩入場,童璟手持小捆鮮花跟在侯靜的身後,她幾乎不敢往任何地方張望,深怕一不小心就撞上柏洋的視線。

直到走到主席臺,童璟那顆心還是吊着,果然,跟隨着侯靜一起轉身的時候就現柏洋坐在一旁貴賓主座上,表情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在看這對新人,還是在看着自己,而他的身邊就坐着詹蕾。

“新郎、新娘互相交換戒指——”司儀在臺上大聲地宣佈。

童璟回過神來,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交換戒指這一環節了,趕緊將手中的戒指遞給侯靜,微微地呼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搞砸,一偏頭又撞上柏洋的視線。

這回可以確實柏洋是在看她,只是他的眼神完全看不懂,猶如天上的星星被蒙上了一層薄雲,散着微弱的星光,時而吹過一陣讓人寒顫的冷風。

童璟不動聲色地挪開自己的視線,逼着自己不要去多想,先做好自己份內事再說。

儀式結束,童璟又陪着侯靜去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菜還沒夾幾下,馬上就到了去給賓客敬酒的時刻,而要敬的第一桌就是柏洋所在的貴賓席—

這一桌,誰都不能怠慢,必須每一個都要好好地敬過去,顧智凱牽頭侯靜的手緩緩走過去,身爲伴郎黎馳輕輕拍了拍童璟的背,“一起過去吧—”

童璟擡眼望了望他,點點頭,手裡拿着酒,跟在侯靜身邊,一同邁了過去,心裡在如同溫火裡煉着熱油裡煎着,不是滋味、又是滋味,可面上卻還要波瀾不驚淡定坦然。

柏洋把玩着手裡的酒杯,往後靠了靠,換了一個更爲舒服的姿勢,神情依舊冷然,但是他的心像有數萬只的螞蟻在啃咬,又癢、又麻、又痛,自己的記憶猶如一杯白開水,思緒冒着些許熱氣,一點點飛離他的身體。

看着這個女人穿着乳白色的連衣裙勾勒出旖旎的身段,披肩的長波浪卷,嘴角邊淡淡的微笑,禮貌地敬酒,豪爽地一乾而盡,清秀的黑色眉線之下,她的藍色瞳眸,彷彿春日午後林間深處的溪流,微幻淡暖的春光灑進潺潺空幽的溪水澗,有着如同溪流一般的光芒在瑩轉。想起那段本該完美卻又戛然而止的愛情,如同時間突然擱淺,生命剎那間定格,他好想抓掉她臉上那淡若輕風的表情,換上別種情緒,不要總是宛若浮雲般冷冷淡淡的,好象置身方外的僧侶般。

“柏洋,真沒想到你這個大忙人抽空還是來參加我的婚禮了,來來來,這杯我一定要敬你—”顧智凱往自己的杯裡填滿酒,端起酒杯就一飲而盡。

柏洋也端着酒杯站了起來,“你的婚禮,我能不來嗎,我就知道你們兩個註定會在一起,這杯,代表我對你們的祝福,祝你們婚後幸福美滿,白頭偕老—”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侯靜歪着頭,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詹蕾身上,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個女人心裡就是不舒服,她根本沒有一點比得上童璟,說不定就是這個女人破壞了童璟和柏洋的感情,“柏洋,這位是—”最後一個音故意拖長往上提。

柏洋放下手上的酒杯,卻將視線越過侯靜直接落在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身上,“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名叫詹蕾—”

話音剛落,童璟就感到自己的心硬生生的,猶如被生吞活剝般,赤裸裸地疼。

詹蕾微微地笑着,配合着柏洋的這番話站起身,頷着點頭,她要顯示自己的身份。

侯靜不爽極了,二話不說地就換了一個大杯子,給詹蕾倒了滿滿一大杯白酒,遞了過去,然後再填滿自己的,“那麼,詹小姐,我敬你一杯吧—”

衆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新郎子沒病啊,這白酒5o度,還這麼一大杯,別說讓女人幹了,就是讓男人一杯幹了,估計都會趴下。

顧智凱在桌下捏了一把侯靜,他可不希望侯靜在結婚的場合整出什麼事來,提醒她別再胡鬧了。

詹蕾泰然自若地笑着,“真看不出來,侯小組這麼豪爽,可惜我真的不擅長酒力,換杯小的吧—”

“詹小姐,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怎麼這麼一點面子都不給啊—”侯靜卻不打算放過她。

柏洋沒有插話,他知道侯靜故意刁難詹蕾,肯定和童璟有關,誰的面子他都不想駁,於是端起這滿滿一杯白酒,神閒氣定地對侯靜說道,“要不,我代她敬你—”

侯靜心裡恨恨地想,死柏洋,就這麼護着她啊,你是不是瞎了眼了,放着這麼好的童璟不要,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你對得起童璟嗎你!

“如果你代她敬我,那就必須兩杯!”侯靜豁出去了,即使得罪了柏洋她也不管了,她捨不得自己的好朋友受委屈。

顧智凱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趕忙圓場,“她是說笑的,好久不見你這個老朋友了,假裝整整你,別當真,別當真,我們現在要去對面一桌敬酒,你們慢慢吃—”又圍着瞪了侯靜一眼,捱過去小聲的責備,“你別再給我胡鬧了!”說着,就拽着侯靜往對面一桌走去。

童璟也只好跟着過去,在經過柏洋身邊時,那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那些過去的美好回憶像鳥兒一樣一次次穿過她的身體,抵達內心,絞着自己快要喘不過氣。忍不住招眼,撞上柏洋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選擇了沉默,旅途彼此擦肩而過……

童璟開始瘋狂行替侯靜擋酒,一看就很不對勁。

“黎馳,你先帶她離開—”侯靜心疼地看着童璟用酒去麻痹自己,但是自己現在又走不開,只好拜託黎馳將她拉走。

黎馳點點頭,環住童璟的手臂將醉醺醺地她攬了出去,柏洋的視線落到了放在童璟手臂上的那隻手,又擡眼看了看這個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些年他已經漸漸地修築起防禦自己的面具,能隱藏自己內心,隱藏自己本性,隱藏自己靈魂—

他低頭夾菜,同一樣菜他夾了好幾次,夾到碗裡,又不吃。

“柏洋—”詹蕾輕輕地喚他,感覺到柏洋的不對勁。

柏洋回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我去下衛生間—”說着,拉開自己的椅子,朝着童璟出去的那個門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幹嘛,走出大門,四處張望着,卻不見童璟的身影,他煩亂地將自己的領帶扯開,往走廊的盡頭探去—

真到在一間敞開的新人休息室門前,柏洋看見童璟側臥在一張沙上,身上看着一件男士西裝,眼睛閉着,微微泛紅的臉頰象一朵怒放的桃花,她的呼吸很輕、很細小,童璟此時的美是幽靜的,猶如一朵在寒風瑟瑟裡,冰天雪地裡傲然綻放的梅花令人憐愛—

柏洋剛想從門的一側走進去,只見剛剛那個扶着童璟離開的男人從被牆擋住的地方走了出來,手裡拿着一塊溼毛巾,蹲下身,輕柔地替童璟擦臉—

柏洋彷彿一瞬間魔咒解除,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特別荒唐,笑了起來,然後迅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