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四方角力
既然杜鬆不願意落井下石，洪濤也不強求。但對於丁順的表現必須予以迎頭痛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自信沒毛病，但不能自傲。一場大戰都沒打過，僅憑書本上的東西也沒資格驕傲。
“……萬歲爺，學生這次又錯在了何處？”
但丁順並不像王承恩和蹴鞠隊員們那般恭順，被皇帝當面批評之後馬上認罪，雖然少了幾分傲氣，卻沒有半點認錯的意思，還在頂嘴。
“稱爲建虜可以，但不要忘了他們已經稱帝建國，國號大金，不再是原來的部落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傻眼了吧，朕今天再給你上一課，想建國必要有盟友。
你也說了，女真人三面強敵環伺，朝鮮、蒙古、大明，哪一個都不是能輕易言和的，可他們依舊選擇了稱帝建國，這又該何解？”
丁順真的有重大判斷失誤嗎？確實有，洪濤還沒到看誰鬍子比自己濃密就公報私仇的地步。
作爲陸軍參謀長，責任是協助陸軍總督制定作戰計劃，必須具備大局觀，眼光不能只盯着戰場上的敵我兵力，還得多看多想一些東西。對其要求也得比普通將領高至少一個檔次，否則爲啥別人只能當參謀，伱卻多個長字？
“有可能！”洪濤點了點頭，沒繼續往下講，而是用眼神掃視着桌邊的每個人。
“朝鮮人？”這時李如樟看着地圖略有所悟，只是不太敢確定。
“……難道還有蒙古人？”丁順覺得這種眼神很熟悉，在海戶司的課堂上，每當還有正確答案時皇帝就會如此巡視下面的每個孩子。
過上幾年，同樣的事情可能又會來一次。有可能是相同的結局，也有可能結果不同。具體哪一方能最終獲利，除了相互之間的關係之外還有人爲因素和偶然因素。
“也有可能，或者朝鮮人和蒙古人都參與了。假如女真人此次調集了十萬兵馬，最少也得再有十萬輔兵，算下來的話他們在南邊就剩不下什麼兵力了。
“古北口與喜峰口呢？”
假如此戰女真勝了，蒙古人什麼話也不會講，但女真人若是敢大舉入關攻打京師，他們可能就會向我朝主動示好，願意出兵相助。
強調完了紀律問題，洪濤繼續闡述此次事件的深層次原因。既有軍事方面的也有經濟和地緣政治，比三國還複雜，居然出現了四國角力。
“杜總兵，萬歲爺有旨，在軍中行軍規，有違犯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軍法從事。您未曾知情，咱家這裡暫且先不記錄在案了，勿要再犯，切記切記！”
最終我朝損兵折將，還要付出一大筆貨物求着蒙古人出兵相救。女真人攻城掠寨，獲取了大量關內人口和輜重，雖然沒打下京城也算收穫頗豐。朝鮮雖然沒有直接拿到好處，卻可以得到我朝極力拉攏，避免其倒向女真人。
蒙古人也一樣，大批兵馬帶着輜重想抵達喜峰口攻城，必須要通過喀爾喀五部的領地。但他們好像沒發現任何異動，任由女真大軍招搖而過。
“各有4000步兵。”
如果朝鮮人沒與其結盟，此時趁機大舉北上會佔很大便宜。但朝鮮人紋絲不動，節前還專門派使節前來想讓朕同意在鐵山再增設一處鑄造廠，言之鑿鑿需要更多火炮才能加緊北伐。
反正不管怎麼說吧，在短時間內大明不太可能得到蒙古大汗和朝鮮國王的真心幫助。道理很簡單，大明實力最強也最富，消弱大明更符合另外三方的需求。”
“步兵20000騎兵2000。”
“山海關留有多少兵馬？”
在這種級別的會議上，王承恩基本是沒有發言權的，正揣着手百無聊賴呢，一聽說還有自己發揮的機會，馬上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再從腰帶上拿起亮閃閃的鋼筆，皮笑肉不笑的警告了杜鬆一頓。
“杜總兵是想說與女真人結盟得不到好處對吧？你換個角度想一想，有沒有可能好處不僅僅需要拿到手的纔算，能讓對手有損失也應該歸於好處呢？
朝鮮和蒙古各部，與我朝就屬於此種，用面和心不和形容更恰當。他們都不願意看到大明強盛起來，但又都沒能力爲此與我朝正面對抗。 此時如果有人肯站出來當出頭鳥，他們明面上不會支持，暗地裡肯定非常高興，並巴不得我朝吃個大敗仗。女真人就是出頭鳥，所以朝鮮人才會與他們明着征戰不斷，暗中偷偷媾和，還幫忙購買糧食、鐵器、乃至走私火炮。
“王承恩，你來！”洪濤眉頭一皺，比聽了丁順的戰況分析還煩。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思路，一下子全被打斷了，還不能發火，只好回頭努了努嘴。
如果蒙古人未與其私下達成了某種默契，努爾哈赤也不敢深入遼西。他難道不怕與大明戰至正酣時被蒙古騎兵斷了後路？那樣一來，十萬精銳恐怕連兩成都回不去了。”
這時洪濤收回了鼓勵的眼神，來了個歸納總結，把李如樟和丁順的猜測全接受了，並挨個做出了簡單的邏輯分析，以證明其合理性。
“可這有些說不通啊……陛下恕罪，臣想入迷了，一時無狀！”杜鬆越聽越迷糊，既覺得有道理又覺得沒道理，疑慮脫口而出，然後才意識到面對的不是參謀而是皇帝，趕緊大禮請罪。
看看吧，一場局部戰爭牽扯到至少四方的利益。最強大的我朝被消弱了，其它比較弱的三方各得所需，實力上升，整體局面趨於平衡。
“……陛下以爲我等該如何應對？”分析的挺全面，可惜杜鬆想不了那麼全面，他現在只關心眼下。
“再給古北口和喜峰口各調2000步兵、10門火炮以及彈藥。桃林口、界嶺口、義院口、一片石各派500步兵3門火炮。參謀部要派專人在這幾個重點關隘盯着，不許出關迎戰。”
大概問了問杜鬆的兵力部署情況，洪濤開始重新調配。轉眼間就分出去近萬步兵和二十多門火炮，好像算準了敵人不會來大舉進攻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