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府大小姐,自幼享有神童之名,她還是個孩子時就天資絕慧屢建奇功,震衛國破驪龍清國稅查奇案,名動天下的第一才女傳奇少女,更是數日前翻覆風雲,不等朝廷勾決就悍然下殺手,處決近四百官員,一夜之間將湖州官場連根拔起的鐵血特使!
楊家主的臉色也變了變,雖然蘭傾旖一言不發,但氣氛已經變得凝重肅殺,那種久居上位掌控風雲的氣勢,讓他也覺得壓抑。他終於放下一直翹着的二郎腿,慢慢坐正身子。
“楊家主,你剛纔說西北豆腐漲價貴的出奇,不知如今豆腐價格爲何?”蘭傾旖等到所有人都坐正看過來,才緩緩開口。
“啊?”楊家主怔了怔,這句話本來是他爲了哭窮隨口說來糊弄人的,豆腐價錢如何,哪裡需要他操心?這是底下管事的活計,怎麼可能要他這個家主親自過問?萬萬沒想到欽差直接拿他開刀問起了這事,他哪裡答得出來?
不過明白用意卻沒緊張,他也不在乎,含糊幾句見蘭傾旖緊盯着不放,他乾脆雙手攤開嘻嘻笑着耍賴:“喲?你問這個?我也不知道,這是下人們的任務,要不下席後我回去問清楚了派個人來告訴你?”
“放肆!”低斥如雷霆乍起,霍然驚響,驚得席上一個男子手一抖,茶盞摔到桌上碎瓷亂飛聲音清脆,在安靜的主廳裡顯得格外突兀。
可此時已經沒人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突然變臉發怒的蘭傾旖身上。
“放肆!你算個什麼東西?”蘭傾旖一發作就不會給人反應時間,杯盞跳躍哐啷聲中她的話說得又快又急又厲,清亮的一串珠玉般半個停頓都不打直接溜了出來。“本使身爲欽差,代天子巡視河工,在本使駕前不敬等同不敬天子!按律當誅!你一介商賈,竟敢在本使面前推諉敷衍,還滿口你你我我,誰給你的膽量?又是誰給你的權利?湖州文教發達,何時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尊卑上下滿口胡言亂語目無法紀藐視聖上的東西?!”
她單指指住給她這番發作驚得動彈不得面色發青的楊家主,脣角一抹冷笑,聲音清冷如凝冰碎雪,字字森然地道:“來人!拖下去!斬!”
“!”
滿堂靜寂無聲,都被那個森冷的“斬”字嚇到,彷彿自己心上也捱了一刀,覺得全身冰涼。冷氣不斷從心口冒起,衆人連動動手指頭都困難。人人臉色慘青血色全無,彷彿早已停止呼吸的死人,驚懼地睜大眼,看着發作完又開始喝茶微笑的蘭傾旖,拎起的心慢慢放下來,雖惴惴不安,仍試圖自我安慰,心想欽差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
“是!”一聲大喝卻如春雷乍起,驚破此刻的寂靜。衆人的猜測剛剛成型,就被這聲大喝毫不留情地拍回了腦海深處,還沒完全放下的心刷的一下又提了上來。
幾乎接着蘭傾旖的話尾,立即上來兩個青衣護衛,大步走到已經僵住的楊家主面前,抓小雞似的抓住楊家主拖了就走。
楊家主給他們這麼一拖纔回過神來,知道欽差大人是玩真的,天崩地裂的恐懼之下也顧不得其他,拼命用腳勾住桌子,破音地大喊:“大人饒命,欽差大人饒命!別開玩笑,小的知錯,小的認捐!”
蘭傾旖不爲所動,現在才知道認錯?晚了!
現在放了你,姑娘我的威嚴往哪擱?那不是告訴在座所有人我是在開玩笑?這樣一來若是有人違抗我的命令,豈不是求個饒就能過去?你覺得天底下會有這麼簡單的事?不殺了你,我怎麼建立威嚴,怎麼壓下這些目中無人的商戶?
她的機會,從來都只給一次。
再說了,你也有資格讓我和你開玩笑?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吧!你算個什麼東西?又不是我的誰,我幹嘛要跟你開玩笑?你也配?
楊家主看着上方,蘭傾旖閒閒喝茶,神態坦然,彷彿剛纔說的不是殺人的活計,只是在請客吃飯,可正因爲如此,他才全身冰冷墮入黑暗眼前陣陣發黑。
這才知道有些人不能招惹,不然丟的是自己的命。
只有從生死險境中搏殺出來的兇人,面對生死才能如此坦然自若,骨子裡透出的血氣和殺氣告訴你——沒人跟你開玩笑!
這纔是真正的狠人!
狹路相逢赫連若水,一條命完全不夠她玩!
此刻後悔恐懼已不足以形容心情,兩個護衛用力一拖,頓時桌椅傾倒杯碗墜地菜餚打翻滿地狼藉。淋漓的熱茶湯汁滾燙地落了他滿腿,他也不覺得痛,掙扎着撲起來大喊:“你敢殺我?你草菅人命也得遭報應!我楊家在燕都的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蘭傾旖笑眯眯充耳不聞,眼見着楊家主罵聲不絕地被拖了出去,在屋檐下一捆,護衛乾脆利落一刀下去。
沖天慘叫和血光飛濺中,她微笑,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了剛纔那句話。
“我當然敢!”
堂下的人已經沒人能對她的言行舉止發表意見了,蘭傾旖當場殺人,這些連殺雞都很少見過的商戶,哪裡受得了這麼血腥的一幕?好點的吐得昏天黑地,差點的直接嚇暈了。
蘭傾旖目光環視四周,眼神溫柔如澹澹煙波,衆人對上她的目光,全都縮成了寒風中的鵪鶉。
商戶們心裡一顫一顫的,覺得上頭那位欽差就是正拎着刀打算殺雞的廚子,而他們就是待選下鍋的雞。
“罪民楊氏對本使不敬,等同蔑視聖上尊嚴,現本使按律將其誅殺,諸位可有異議?”
商戶們哪裡敢有異議?嚇都嚇暈了大半,沒暈的生怕自己答得慢了引來欽差大人不快,以至“對本使不敬按律當誅”。他們還沒活夠呢!
“沒異議,沒異議,楊氏罪有應得。”衆人異口同聲。
“這樣就好。”蘭傾旖滿意地點頭,手指敲了敲桌案,立即上來一隊人,迅速地收拾桌椅打掃地面重新擺席擦乾血跡一切恢復如常,動作麻利效率高超。衆人直着眼睛看着,震驚於欽差大人手下的高效率同時,也終於恍恍惚惚地明白過來,欽差大人,是一開始就打算殺人的!
殺雞儆猴不新鮮,可玩得這麼驚心動魄的,還真是少見。在座商戶們覺得這一幕自己終生難忘。
到了此刻還有什麼好說的?
氣焰囂張的楊家主,欽差大人也說殺就殺半分猶豫都沒有,何況是他們?
有人這纔想起,這位大小姐,從來就不是個簡單角色,據說她當年出使衛國,回國途中被人追殺,將人家殺光了扒光衣服屍體吊在城門口示衆的事也幹過,何況是殺一個富商?
蘭傾旖又恢復瞭如沐春風的微笑,不過此刻她的笑容看在衆人眼裡完全變了樣,絲毫不覺得和藹可親,她一笑所有人都緊張萬分心驚膽戰。
蘭傾旖環顧底下那羣寒風中的鵪鶉,對他們的神情很滿意,打了個眼色,早就準備好的認捐本子送上來,大戶們這回簽得特別積極,掏錢如流水下筆如飛。
本子收上來,這回蘭傾旖真笑了——三百多萬!
她擺擺手,自然有人收好本子,後堂開始重新上菜,她親自下階敬酒,笑意盈盈天下太平,“諸位真是大方,爲國爲民心懷天下,踊躍捐款三百萬兩,實在功德無量,功德無量!本使深感欣慰,定當上表爲諸位嘉獎,勒石刻碑以作紀念。來來來,諸位請!且滿飲此杯,爲湖州賀,爲聖上賀!”
衆人呆呆地跟着舉杯,欲哭無淚。他們敢不捐嗎?
不捐?
“不敬本使等同不敬聖上,斬!”
血淋淋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天大地大命最大。錢再重要,哪有命重要?又不是活膩了!
一頓飯吃得風味獨特,想必在場諸位一生中也沒吃過這麼有意思的飯。
蘭傾旖纔不管他們會產生什麼陰影,她只要錢到手就行。
飯後按照慣例,她邀請鉅商大戶們遊園,這座山莊作爲官府別業,自然修建的美輪美奐,按理說這地方平時不對外開放,如今難得前來,有興趣遊園的人應該還是很多的,只可惜蘭傾旖的殺人宴搞得太精彩嚇到了太多人,人家再沒了遊園的心情,雖然她熱情挽留,客人還是走了大半。
送完客,接受了幾個人的示好,徹底消停了的蘭傾旖回到自己的住所,提筆寫了封信命人送往燕都。眯着眼迎着窗外燦爛的陽光,她回想着剛剛的混亂,脣角露出一抹冷笑。
那個楊家主,雖然不是個東西,但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留給她一個不得不重視的消息。
西北豆腐漲價。
西北之外,黎國土地。
如果豆腐漲價事情屬實,那麼十有**是在購買物資備戰。
黎國想打誰?還用問?
這個消息如果屬實,只怕對目前的雲國不亞於雪上加霜,由不得她不重視,還得和燕都通個氣,免得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了,被人家打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