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幸好那天的飯不是兩個人吃的，不然我還真不好好說什麼了……
媽媽在前面的餐廳忙的不可開交，而且她似乎有些精神恍惚，總是找錯零，惹得別人很不快，季慈過來的時候，我正和蘇折陽在餐廳幫忙，家裡一桌子準備好的菜沒人會做，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只好眼巴巴的跑到前院來蹭吃蹭喝……
雖然季慈說的是：“我纔不像某些人，明顯就是來蹭吃的，我可是來幫忙的……”但是我怎麼不瞭解季慈呢，什麼都做就是不做飯，什麼都吃，就是不吃白飯，當然這個白飯只是覺得她站在那裡就不算是吃白飯……
蘇折陽默默的挑了挑眉，對季慈的說法不可置否，跑到媽媽那邊幫她結賬，我站在媽媽給我安排的座位前，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吃飯高峰期，這麼多人虎視眈眈的盯着位子，好不容易叫到了他們的號，結果被我這個“走後門”的人搶掉了，心裡怎麼能不怨恨，我似乎都能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到一小簇火苗……
季慈站在門口高冷的架着手臂在門口擺酷“吸引”顧客，只有我，佔着位子不吃飯……
“媽，我來點單吧……”實在是無聊的我搶過收銀臺上的菜單，拿着一本小本子就招呼那對被我搶了位子的情侶坐過來，順便態度極好的替她們點了單，她們的臉色這才柔和了不少，我心裡也舒暢了不少……
果然還是不適合吃白飯啊……
點單這種事似乎越做越上癮，雖然說忙碌了一些，而且還要用我那三腳貓的口才像別人推薦菜，但是幸好來這裡的人幾乎都是熟客，也不會每個人都要我推薦，一幫都是他們菜單都不用看，隨口說出菜名……
這樣是省了不少事，可是誰能告訴我他們說的是什麼菜，一連串的菜名我找都找不贏……
“能麻煩您再說一遍嗎？我是新來的不太熟悉菜單，不好意思啊……”
“新來的？新來的就能這樣了，我說了兩遍了，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就在客人要發飆的時候，季慈出聲了……
“你這個鬼像樣子，還是出去站着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後的季慈搶過了我手裡的菜單，一把把我推了出去，自己在裡面應付這位有點難纏的客人……
然而，從來沒做過花瓶的我，站在門口做、花、瓶……
尷尬到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縫將自己塞進去，而且爲什麼這麼多人要看我……
“阿輕？”顧今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相信，然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的不好意思……
“今朝……”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爲我眼花了呢……”顧今朝親暱的挽着我的手臂，笑着問我：“你也來這吃飯嗎？要不我們一起吧？”
我看了一眼四周殺氣騰騰的目光，只怕他們以爲我又要“走後門”，讓今朝他們先進去了吧……
“不是啊，這是我媽媽的店，今天我剛好在這就幫幫忙……”
“阿姨的店？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不過我聽說這家店的菜不錯，所以今天來試試，沒想到這麼巧……”
我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人們，正好一個位子空出來了，我拉着顧今朝悄悄的問她：“你們幾個人啊？那正好有一個空位子，你們先去吧……”
顧今朝難爲的看我一眼，再看了一眼身後的長龍，糾結的說：“不好吧，這麼多人看着，會造反吧……”
我眨眨眼睛，更加低聲的說：“反正他們都認爲我要讓你走後門了，瞪了我們兩好久了，不做白不做呢……”
顧今朝調皮的朝後看一眼，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有辦法……”
說完她就高聲喊我：“蘇輕，我哥不是讓你別做這份工作了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詫異的看着顧今朝，無聲的問她幹什麼，顧今朝衝我眨眨眼睛，繼續說：“你說你老是這個樣子，我哥怎麼不會拋棄你另尋新歡，誰不喜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妹子啊，是吧……我看你就別幹了，現在就跟我去大吃一頓，然後改造一下自己，你底子那麼好我哥肯定會回心轉意的拉……”
“……”
顧今朝說完就拉着我進去，我回頭看的時候，只看到外面的人面面相覷……
輪隊列，誰又能排在站在門口一個多小時的我……
剛坐下來，顧今朝得意的笑就傳開了，先不管主次問題，顧今朝有個原因一定是想乘機詆譭一下自家哥哥……
“今朝，你這樣說你哥……不好吧……”我做在一邊給她們點單，坐在顧今朝身邊的那個女孩子一個就是林西——李莫申的前女友了，一直沒能細細的觀察，這樣仔細看，她還是有許多常人沒有的東西的，比如季慈沒有的柔弱的氣質，比如季慈沒有的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默默的看着不說話的林西，想要質問，但是話到嘴邊才發現無話可說，可能別人也是受害者……
顧今朝看着菜單，不慎在意的說：“誒，反正他總是欺負
我，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可以污衊一下他，而且說到底別人也不知道誰是我哥，也不會想知道……”
顧今朝的一番話倒是說的我無言以對：“而且，現在的人，有那個會這樣對別人的事上心啊，每個人顧自己都來不及，怎麼會有閒心管別人，這些話在他們聽來不過就是一個轉身就忘記的笑話而已……”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文藝深沉的顧今朝，在我的印象裡，顧今朝是明媚的，張揚的，甚至是調皮的……
林西撐着頭在一邊不說話，只是安靜的笑着，但是在顧今朝說完的時候她還是開口了：“你別說的這麼沉重好嗎，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用別人的話……”
“……”
顧今朝突然大笑了起來，但是我總是覺得，能把這些話說的這麼感人的人不簡單……
“阿輕，我開玩笑的，你千萬別當真……”顧今朝點了幾個菜，在我要拿過去的時候，她拉着我神神秘秘的說：“阿輕，今天的事你可別跟我哥說，最近他心情好不容易好點了，我纔能有一點好處，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又沒好日子過了……”
我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去領略，顧今朝的哀嚎聲一直到我聽不見了才收聲：“阿輕……阿輕，你不能見色忘義啊，要堅持住，千萬別說……”
然而這些都是小事，我幫她們點餐就是怕季慈遇上林西，先不說她知道不知道這個人，光是我知道這件事足夠讓人難堪的了，夾在兩個人中間似乎是最難受的事了，怪不得男人總是怕了婆媳大戰……
“你好，這個菜單需要你們確認一下，我們這有兩種茄子，所以……”我不過是上了個廁所出來，季慈就和林西講話去了……
“季慈！我來吧，這個我點的單，你去負責其他桌的吧，這個我來就好了……”
季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沒有理我，確認好了之後就帶着單子進了廚房，審視的看着我：“你今天不會是發燒了吧，剛剛在幹什麼……”
“誒，你不認識那個女孩子吧？”
“……”
“我看你們兩個說的……挺多的，所以……所以……我嫉妒了……對我嫉妒了……”
季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認識她……”
“……”
“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那些事……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乎過……”
真的不在乎的話，季慈是不會那樣解釋的，只是她自己從來不知道……
午飯匆匆忙忙的解決後又開始忙晚餐，開餐廳的似乎就是這樣，一天到晚給別人做好吃的自己卻沒辦法吃一頓好的……
季慈和蘇折陽走後，媽媽才真正的閒下來，也多虧了他們兩個，媽媽今天收拾的比任何一天都要早，也正是這樣，兩個人才有閒情逸致說說話……
“媽，其實那個廚師伯伯挺不錯的……”
媽媽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說，那麼久以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這麼不一樣的眼神，像是嬌羞，又像是猶豫不決，更多的好像是擔憂……
“媽，其實……你不用想那麼多的……”
“我洗澡去了，你困的話，先去睡吧……”
“……”
再怎麼逃避，終究還是要面對的啊……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我特別的希望媽媽能夠也像爸爸那樣組建一個家庭，幸福的生活，但是女人總是比男人更難走出來一段失敗的感情，也不容易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媽，你怎麼不跟我說，其實我是支持你的，你也不用想那麼多，我一個二十歲的人都比你明白‘走出過去’的重要性……”
“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會和未來的什麼掛鉤，如果你擔心的是那個人，那大可不必，現在的事，爲什麼要考慮以後呢……” щщщ✿ тt kΛn✿ ￠o
“我不說我自己，因爲我自己也做不好……以前我也想不明白，總是記着過去的事，忘不掉，其實放開了想，也沒有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老記着幹什麼……”
媽媽聽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底底的說了一句：“我對不起你……”
我輕輕笑了一聲，順勢靠在她的懷裡：“媽，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們了……以前也只是我自己不懂事，其實感情這種事真的沒什麼，愛就愛，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威脅你們，硬是要你們在一起，只怕是我們三個人都不會好過道哪裡去，我現在真的很慶幸自己那個時候說‘你們離婚吧’……”
“雖然那只是我的一句鬥氣的話，但是我很感謝自己說出來了，而且，我對不起你們，如果不是我，你們也不會那麼愧疚，一個放着自己的幸福不敢爭取，一個不敢要孩子，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媽媽什麼時候哭的我都不知道，其實我說這番話的本意只是想要告訴她一些事，只是最後扯着扯着就扯遠了……
媽媽嗓子已經有點喑啞：“說到底還是我和你爸爸的錯……”
“媽，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誰的錯的問題，問題
是誰放不下的問題……”
“爸爸放下了一半，現在他比較幸福，只是少了個孩子，但是他也有我；我也放下了，我現在過的很好，有爸爸有媽媽，有朋友；只有你，一個人，不願意給別人一個機會，也不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自己一個人苦苦的撐着……”
“媽，我說的是實話，我現在只希望你好好的幸福下去……”
“我會的……”
我手從媽媽的懷裡抱着她，想再說點什麼，但是最後還是隻留下一句：“你早點休息吧，每天這麼累，雖然說廚師伯伯盡力的再幫你，但是晚睡早起對女人的皮膚不好哦，小心魅力衰退……”
“你怎麼這麼皮……”媽媽眼角含着累，彎起嘴角笑了一聲：“快去睡吧，對了房間喜歡嗎？”
“額，說實話，我現在不喜歡粉色了……”我沉嚀片刻，一改之前的嚴肅：“但是粉色這種小女生的東西還是挺符合我的，而且我終於住上了我想要的公主房！”
“喜歡就好，去睡吧……”
“哦，還有最後一句話，我看廚師伯伯應該不會厭倦你年老色衰的……嗯，媽晚安……”
“……”
其實我和那個廚師大伯總共說的話也不過幾句……
第一句話是我去廚房看裝備——其實是去看他的時候，他看到我要去碰那個考爐，及時的提醒了我：“小姑娘，這個烤爐不像別的烤爐，這個熱得很，千萬別碰，最好別離它太近，不然會熱的一身的汗……”
第二句是我去廚房送單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在調教徒弟，也不算和我說話：“你這崽子，這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等它量涼一些在去做，不然口感不好，而且這樣你不覺得額燙手嗎？下次別傻了……”
第三句話是晚上下班的時候，他看着媽媽一個默默的擺桌椅，也不管自己的下班時間到了，轉手就放下自己的東西幫着我們一起擺，不像其他人，到了下班的點就走了……他看見我般那張桌子，想要挪好一下位置的時候擡手幫我搬了一下：“小姑娘就別找這些重活嘛，怎麼和你媽一樣，不知道珍惜自己……”
我一直知道他是知道我和媽媽的關係的，我不願意去把人往壞地裡想，雖然季慈跟我說過，他有可能就是知道我是他要追的人的女兒，所以千方百計的討好我，但是，眼神是不會騙人……
他從來不故意的阿諛奉承，做的更多的反而是默默的守護，媽媽收到假錢時，他默默的用自己的錢換回來，媽媽扛不起重活事，他早早的就將所有的要扛的東西準備好……
顧今渚從來不打擾我的決定，也從來不會用自己的感覺去評判一個人，即使我知道他不是這樣一個人，但是在和他打電話時，我還是沒人的住將這些事說給了他聽……
吹着晚風，他的聲音有些醉人，說到底，他還是爲我破戒了，通過我的話細細的給我分析了廚師伯伯的好與壞，以前的他斷然不會說人是非的，更別說沒有見到人就說別人是非……
“其實，從你的話裡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但是這並不是客觀的看法，你要知道，你說給我聽的話裡就帶了你自己的客觀因素，你喜歡……不，應該是你希望他和你媽媽在一起，所以你的眼裡看到的都是他的好，而不是他的壞……
“聽你說他很好，我就相信他很好，只是好人也總是會有不好的一面，就像……一個抓小偷的警察，人人都說他是好人，但是他老婆卻知道他不算一個好人，他不能準時回家，不能陪孩子，甚至不能兌現自己的諾言，是個言而無信的人，還有他懶惰，庸俗，挑食……”
“別人都不知道他的壞處，但是他老婆知道……當然這個例子有一些扭曲，但是我想你應該可以懂……”
“嗯，我懂……”我輕輕地回答他，證明自己確確實實的再聽，在思考，而不是虛僞的符合：“那也他也還是個好人啊……”
“對啊，他是個好人，我們現在就等於是社會上的人，覺得廚師伯伯會對你媽好，會給你媽幸福，但是也許最終還是隻有你媽媽知道他適不適合你媽媽……”
我沉默了一會，遲疑道：“你……覺得我管的有點多……是嗎？”
顧今渚嘆了一口氣，開玩笑說：“幸好我今天白天補了覺，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這個話題……”
“……”
“我不是說你管的有點多，我只是覺得你要站在旁人的角度上看他，不能因爲他是可以給你媽媽幸福的人去看他，要從看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去看他，而且我覺得廚師伯伯應該是抽菸的，或許還喝點酒……”
“你怎麼知道……”
“輕丫頭，你的話題偏了……”
“哦，我懂了……”不得不說，我似乎是真的明白了一點什麼，我已經有先入爲主的概念了，所以看他都會忽略他的不是來驗證自己的看法……
“今天很累吧，昨天應該也沒休息好，早點睡吧……”
“嗯，你也睡吧……”
“想你，睡不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