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梓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讓趙亞晨離開的,災難來得太過突然,連一向鎮定的他都手足無措了。
難道不能再相守五年嗎?五年就夠了,五年後,小澤的根基穩固,小敏也長大了,自己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了...... 朱梓驍緊了緊拳頭......
朱梓驍開始格外注意寧雲衣的保養,每日都親自照顧,
寧雲衣稍微有哪裡不舒服他都要緊張個半天。
寧雲衣笑他都快成老太婆了,朱梓驍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朱梓驍在她面前從來不討論生死,只是堅信她會好起來。
有一天,寧雲衣忍不住拉住朱梓驍說道,“梓驍,生離死別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只是有早有晚而已,如果有一天,我......”
“不要說了!”沒等寧雲衣把話說完,朱梓驍大喝一聲打斷她的話。
寧雲衣嘆了一口氣,“梓驍,逃避不是辦法......我不想再離開前有任何遺憾......”
朱梓驍轉頭,看向她,眼圈發紅,“我們說好的,要白頭到老......”
“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左右!既然沒辦法改變那就接受吧......”寧雲衣稍稍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梓驍,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嗎?還有,劉雁雨是我的人,是張先生派她來的,她可以爲你聯繫宮外的一切......也可以爲你大力後宮,至於楊玉兒,她雖然囂張跋扈,卻沒有太多的心機,王芙蓉的哥哥是你心腹大將,不會有什麼問題,其他人......”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
“可你要管理天下,你要爲你的子民負責,後宮不能無主......”寧雲衣的聲音中帶着疲憊。
“我們不談論這個話題了好嗎?”朱梓驍上前,親了親她的額頭。
兩人心裡都清楚,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在人前也不避諱了。勤政殿裡,衆臣看着朱梓驍將寧雲衣摟在懷裡,一邊和她綿綿私語,一邊飛快的批閱奏章,是不是的還詢問一下寧雲衣的意見。
大臣們不知道是不是該勸誡皇上,畢竟這是勤政殿,不是後宮。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佩服朱梓驍一心二用還能將朝政處理得如此完美。
不過兩個人也就是聊聊天說說話,偶爾交換一下眼神,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大臣們也就沒有說什麼。
過了中秋,天氣漸漸冷了,朱梓驍的心也提了起來,生怕寧雲衣有個頭疼腦熱的,哪裡知道他自己的身體也同樣讓人擔心。
兩個人相互關心着,不論是他們自己心中還是在旁人眼中,都如同神仙眷侶一般甜蜜。
寧雲衣雖然不再和朱梓驍說那些類似遺言的話了,但夜深人靜之時也不免縮在朱梓驍懷中嘆息一聲。
秋末冬初的時候,東南方面傳來消息,倭寇有異動。似乎在集結兵力,很可能會再次侵犯端慶王朝。倭寇經過這幾年的休養生息,實力再次猛增,野心也跟着增長。
朱梓驍聽到這個消息冷冷一笑,他還真的以爲端慶是好欺負的主兒嗎?
聽到這個消息朝廷上的大臣們都很激動,家園在此受到侵犯,這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容忍的。
朱梓驍看看階下羣情激憤的大臣們,卻轉頭問朱英澤,“澤兒以爲這事要怎麼解決?”
朱英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遲疑着要不要說,半天沒見朱英澤開口,朱梓驍擡頭看看,也不着急,朱梓驍不介意他說錯,只是用鼓勵的目光看着他。
朱英澤心中念頭轉了好幾圈,終於冷冷的吐出一句話,“先下手爲強,殺!”
大殿突然陷入可怕的靜默之中,這個念頭不是沒有人有,而是沒有人敢說。眼前這批受儒家思想影響這麼多年的文人學士,不敢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朱梓驍看着朱英澤,看他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即使全場沒有一個人敢附和他,他也毫不迴避。
朱梓驍忽然笑了,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太子終於可以獨自處理朝政了。”
朱英澤一愣,似乎明白朱梓驍口中的‘終於’二字是什麼意思,心臟狂跳起來,他不敢繼續想下去。
朱梓驍沒有再看朱英澤,他轉向滿朝文武,淡淡地說道,“我旨意,出兵工攻打倭寇,一個不留!”
當年的恥辱只能用敵人的鮮血才能洗刷乾淨。
這場戰爭持續了半年,將倭寇打得百年內絕不會有翻身的機會,倭寇不得不俯首稱臣,年年納貢。停戰後,朱梓驍派軍隊駐紮倭寇領土,真正將倭寇領地變成了端慶的附屬國。
而整個戰爭,全都是由朱英澤親自指揮,而他的果斷大氣讓衆臣刮目相看,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感覺。聽到衆人的評價,朱梓驍笑了,不愧是他朱梓驍的兒子!
寧雲衣平安無事地度過了冬天和冬末春初的季節變化,朱梓驍也鬆了一口氣。
爲了慶祝太子凱旋而歸,朱梓驍下旨,今後朝政
可以直接找太子商議,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想法,包括寧雲衣,他要看看朱英澤這一年來學了多少,要多久他才真正能接管這個國家,自己還要守護他多久。
幔帳之下,兩人緊緊相擁。
“雲衣,等小澤成熟後我們就回平京去,還不好?”
“當然好,我也很想念那裡,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回去了。”
聞言,朱梓驍的心咯噔一下,這是她的願望嗎?
第二天早朝,朱梓驍突然語出驚人,“朕打算遷都!將都城遷往平京,衆位愛卿覺得如何?”
因爲太過突然,大臣們沒有一個反應過來,都愣愣的,沒人說話。
良久,戶部侍郎上前說道,“啓稟皇上,遷都乃是大事,決不可草率啊!”
“朕沒有草率,這不是在同衆位愛卿商議嗎?”
“一旦遷都,就要重新建造宮殿,大臣及其家眷也要一同遷出,與之相關的一切也都要動,在銀兩方面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宮殿不需要新建,用平京原來的廉王府即可,至於各層官員嘛,朝廷補助一半,其餘的自己拿,不願意的讓賢即可。”
“皇上三思啊!”
朱梓驍笑了,“朕果然沒有看走眼,愛卿掌管戶部,將銀子看得還真是牢固!”
朱梓驍掃視了一眼四周,朗聲說道,“朕遷都平京,要說沒有任何私心,相比衆位愛卿也不會相信,但朕絕不是一個昏君,遷都平京對端慶王朝而言是利大於弊!東南和西部現在已經安定,現在唯一有力量和我端慶抗衡的就只有北周,都城遷往平京足能震懾北周,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這樣,天下也就太平了,百姓也能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
衆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的議論着,反對與支持者各佔一半。
“好了,遷都之事,朕意已決,各位愛卿只管討論遷都事宜,其他的不必再奏。”說完,朱梓驍頭也不回的離開龍椅。
一個月後,遷都之事終於定了下來,朱梓驍回到文軒宮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寧雲衣,“我們很快就會回平京了。”
寧雲衣輕皺眉頭,“你怎麼可以......這可是勞民傷財啊!你不怕百姓議論你是昏君嗎?”
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朱梓驍淡笑,“爲了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你啊......該說你什麼好呢。”寧雲衣除了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寧雲衣才撫着他的臉頰接着說道,“你看看你,都瘦了,答應我,不要過度操勞,要注意身體,知道嗎?”
“你不用擔心我,我的身體好着呢。” 其實朱梓驍的身體沒他自己說的那麼好,這幾年也是經常被病痛折磨着,而他對自己的身體似乎並不在乎,有時甚至連御醫都不找。
文軒宮裡溫馨的對話仍在持續着,門外的碧玉和馬福不知該笑還是該心酸。
三個月後,朱梓驍正式下旨,端慶王朝遷都於平京。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朱梓驍帶着寧雲衣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平京,在寧雲衣心中,平京就是她的家鄉。
原來的廉王府已經改了名稱,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擴建了一些,重新整修後,比原來的皇宮要氣派很多。
在寧雲衣的堅持下,她沒有住進最中央象徵着後宮權威的慈寧宮,而是依然住在她原來住過的那個宮殿。
因爲回到了平京,寧雲衣心情好了很多,經常在院子裡散步,卻不想這麼一高興就樂極生悲了,一時沒注意,竟然在入冬時着了涼,結果就生病了。
這次生病,寧雲衣沒有阻止朱梓驍來看她,上次幾天不見,自己沒怎麼樣呢,朱梓驍都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
朱梓驍將所有的政務都移到了寧雲衣的宮殿裡,如果不是寧雲衣勸他,他恐怕連早朝都不去了,一律交給太子朱英澤。
但朱梓驍即使去了,也是幾句話後轉身走人,這幾句話裡還包括,有事找太子商量即可。趙亞晨的話還在耳邊迴盪,讓朱梓驍提心吊膽。
朱梓驍下朝回來看到寧雲衣半靠在窗口的貴妃椅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朱梓驍不悅地關上窗子,責備的說道,“你怎麼都不好好休息呢,你想讓我擔心死嗎?”
寧雲衣回過身,靠在寧雲衣的懷裡,討好的說道,“是我錯了,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朱梓驍假裝的瞪起眼睛,沒好氣兒的說道,“知道還不愛惜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什麼意外,我也沒法活了!”
寧雲衣急忙伸手捂住朱梓驍的嘴,“這樣的話,以後不許再說了!”
生病的人對生死都很敏感,經歷了這麼多,寧雲衣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很在乎朱梓驍的生死。
“你要守着這個國家,它並不是你一個人的,爲了它,我也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它,你還要守着我們的兒子,看着他們成長,有你在,我才能放心。能有你這樣愛我,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朱梓驍靜靜地聽着,將寧雲衣摟在懷裡,這個
地方很溫暖,很安心,偌大的世界只有這裡能讓他感到幸福。他什麼也不要,只要她!即使失去再多,他也覺得幸福。
朱梓驍緩緩閉上眼,低聲說道,“好,我答應你,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做到。”
寧雲衣持續發着低燒,精神也變得不太好。
朱梓驍明白,寧雲衣的身體是真的弱了,若是以前,她根本不把發燒當回事,吃點藥就好了。可現在都拖了快一個月了,高燒變成了低燒,重咳變成了輕咳,卻遲遲不見好。
御醫們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朱梓驍嫌他們沒用直接把他們咔嚓了。
兩人之間的甜言蜜語也沒有那麼多了,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語言,只要相互看着就能感覺到幸福。
冬天真正來的時候,宮殿裡的炭火加了又加,就怕寧雲衣病還沒好又要着涼。朱梓驍細心照顧着,寧雲衣的低燒終於退了下去,面色漸漸好起來。
在寧雲衣的一再央求下,朱梓驍終於允許她包裹得嚴嚴實實之後到花園裡走一走。
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早梅盛開,空氣中縈繞着淡淡的梅香。
“真美啊,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來年的梅花......”
話音未落,寧雲衣明顯感覺到扶着她的手一僵。
寧雲衣沒再說話,與朱梓驍牽着手在庭院裡走着,偶爾相視一笑,說不出的柔情蜜意。
回到內殿,寧雲衣以政務爲由將朱梓驍支了出去,隨即命人將玉妃楊玉兒,雨妃劉雁雨,蓉妃王芙蓉叫到殿內。
幾個人見到寧雲衣端坐在正位,急忙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寧雲衣一擺手,“都起來吧。”
幾個人落座後,寧雲衣說道,“我想,你們也知道我爲什麼叫你們來。我的病我知道,相比你們也知道,在我走後,着後宮中一定會再有以爲女主人,這個人就是雨妃。”
幾個人聽後,急忙跪倒,“皇后娘娘一定會好起來的。”
話雖然說的一樣,但表情卻各異,留言擡頭,滿眼的焦急擔憂,而楊玉兒和王芙蓉卻不一樣。
“你們兩個不用胡思亂想,這件事已經定了,不會有所改變,如果雨妃出了事,本宮保證,即使本宮不在了,也會讓你們楊家,王家滅門!”
寧雲衣帶着病態的低沉的聲音讓楊玉兒和王芙蓉同時一驚,“臣妾不敢!”
“不敢最好!否則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本宮之所以叫你們來,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以後要安守本分,幫皇上打理好這後宮,照顧好他......”
“娘娘......”劉雁雨眼中閃着淚花,看着寧雲衣。
寧雲衣笑笑,“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麼,是本宮自私,把你困在了這裡,我沒有辦法,這裡有我放不下的人......我只能讓你替我守護,你放心,會有人幫你的。”
劉雁雨點點頭,不再說話。來這裡是她自己願意的,她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好了,你們下去吧本宮累了。”
行禮後,三個人快速退下。
嬪妃們離開後,寧雲衣叫來碧玉,凝視她好一會兒,才說道,“等我走後,你就離開這裡吧,我已經跟皇上說好了,他會爲你找一戶好人家,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我當過你,可能做不到了......”
“主子,您不要這樣說。”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
這時,寧雲衣拿出三封信件,交到碧玉手中,“過幾天,你把這幾封信按照地址,分別送到景苑管事,徐竟寒還有張玉的手中,告訴他們,我可能不能去見他們了。”
“主子......”碧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家的主子。
寧雲衣襬擺手,閉上了眼睛。
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後,寧雲衣再次病倒,就像事先有預料一樣,只是這次比每次都要重,渾身無力,重咳,高燒。
趙亞晨趙御醫匆匆趕來,把脈之後冷汗冒了一層,將那脈象把了又把。玄澈一直注意看着趙亞晨的神色,強壓下心中恐慌問道,“皇后究竟怎麼了?!”
趙亞晨慌忙跪倒在牀前,顫抖着說道,“皇后是外邪犯肺,就是俗話說的肺癆!”
朱梓驍一下子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對醫術他雖然不是精通,但肺癆他還是知道的,那是不治之症!
“有什麼辦法能緩解嗎?”
趙亞晨點點頭,“臣這就是開藥。”
趙亞晨離開後,朱梓驍走到牀邊抱緊寧雲衣,說道,“雲衣,你等等,我讓趙御醫給你煎藥了,吃了藥就會好的......”
寧雲衣慢慢睜開眼睛,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握住朱梓驍的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好......”
她雖然病重卻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肺癆在現代就是肺結核,就算在現代,如果醫治不及時也會出人命,何況是醫療技術低下的古代。
朱梓驍一邊將寧雲衣的手放回被子裡,一邊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間,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淚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