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戩睜開眼睛,於黑夜中看着她安穩睡熟的小臉。
如果她永遠不要記起那些往事,歲月是不是可以磨去她心裡的痛。
等到可以離開的一天,她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送母親的遺骨回家鄉?
想到這裡,他眉心慢慢鎖緊。
他雖然是在人類的地方長大,但他從母親傳給他記憶晶片中知道。
這裡的人類,在他們族人的眼中,無比的卑微和骯髒。
炎皇皇使對他說過,如果他要與人類的女子糾纏不休,那就是自甘墮落。
墮落又如何?
他不曾懼怕過被世人唾棄,也無須他人憐惜施捨。
他回去,只是爲了完成母親的遺願,把她的屍骨送交到父親手中。
至於其他,與他何甘?
他手指輕撫她細嫩的臉頰。
她睡夢中,感覺到臉上搔癢,皺了眉頭,不舒服地在他肩窩裡蹭了蹭。
他微微一笑,手輕輕離開她的臉頰,把她抱更緊一些,深嘆了口氣。
天大地大,豈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我會把你永遠帶在身邊,不會和你分開。
這一覺,墨小然睡得特別安穩,安穩到一個夢都沒有。
一覺醒來,向身邊抱去,卻抱了個空。
睜眼,她自己一個人蓋着被子,而容戩已經不見人影。
隱隱聽見阿福道:“莫大夫來了。”
墨小然立刻想起老太太說的話。
容戩這次邪毒發作,是因爲她體內陰寒之氣引發,如果不泄掉的話,邪毒會加深。
忙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快速梳洗,拉開房門,抓住個打掃院子下人問道:“莫大夫在哪兒?”
下人道:“在書房。”
墨小然立刻跑向書房。
書房門關着,墨小然把耳朵貼上房門,什麼聽不見。
只得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容戩的聲音,墨小然想到昨晚的那陣鬧騰,臉上微微一熱。
忙定了定神,才推開書房門。
容戩和莫言面對面的地坐在書桌兩邊,容戩朝她看來,與她視線對上,眸子即時柔和了三分。
莫言回頭見是她,起身與她見了個禮。
墨小然走到書桌旁,安靜地坐下,不打擾他們說話。
莫言坐下手,把向容戩脈搏,片刻後道:“邪毒果然又加深了幾分。我幫你扎幾針,驅一驅寒氣,除此以外,我暫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容戩無所謂地道:“有勞了。”
莫言用空心針,引出一些暗黑的毒血,收起針,道:“真不肯告訴我,這毒是怎麼來的?”
墨小然定定地看向容戩,果然和她想的一樣,莫言不知道邪毒的來歷,很難找到方法進一步化解他體內邪毒。
容戩淡淡一笑,“能解的時候,終究能解。如果真解不了,也由它去。”
莫言輕點了下頭,起身,“那莫言告辭。”
容戩送了莫言出去,回來見墨小然還坐在桌邊發呆,重新坐下,手指輕擡她的下巴,“想什麼,這麼入迷?”
“沒什麼。”墨小然衝他一笑,“不知我爹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直覺如果能恢復記憶,就能得到她想要的所有答案。
七色草可以煉製恢復記憶的藥物,但七色草是父親和普陀山莊的交易,她沒經過父親的同意,不能擅自取用。
容戩這些日子也在打聽師傅的下落,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他知道師傅的失蹤和阿莞有關。
但以阿莞和師傅之間的糾葛,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和阿莞有協議,不能告訴任何人,阿莞的行蹤,包括墨小然。
他知道阿莞早晚會來找墨小然,但直覺阿莞出現的一天,就是墨小然離開他的一天。
阿莞是墨小然的娘,他不能阻止她們相見。
但潛意識中希望,那一天來得晚些。
晚到墨小然不願意離開他的那一天。
阿忠在門口道:“少爺,肖公子求見。”
“請。”
肖小走進書房,徑直走到書桌前坐下,看向放着那罈女兒紅。
容戩以蠻人王的人頭換女兒紅。
人頭,他收了,但女兒紅卻出了問題。
現在人頭,不可能再還回去,只能想辦法查明女兒紅問題出在哪裡,給容戩一個交待。
肖小皺着眉頭道:“酒裡沒有下過毒,只是被人改變了酒性。”
容戩輕點了點頭,他認同肖小的說法。
他的嗅覺不是尋常人可以相比的,如果酒裡有毒,即便是常人所說的無色無法味,他也能聞得出來。
而且肖小給他的女兒紅,如果開過封,哪怕是用細針刺進封口下毒,酒味也會從鍼口滲出,他同樣能聞得到。
所以,酒裡沒有毒。
“那你是怎麼發現酒出了問題?”墨小然昨天晚上,對這個問題考慮了許久,隱隱想到一些蹊蹺,但需要進一步瞭解情況,來證明自己的猜測。
“昨天我挖了兩壇酒出來,給了九王一罈,一罈想自己過過口福,結果發現那酒顏色不對,味道也不對。”
“顏色?”墨小然沒見過四十年的女兒紅,沒有比較,所以在顏色上區別不出來。
“那酒是我外公釀的,他說當年埋酒的時候,桂花開的極好,所以後來桂花凋謝,掉了一地的桂花,於是四十年的女兒紅裡,帶了些桂花香,不過那年開的是金桂,那酒應該帶些沉黃色。可是昨晚開出的女兒紅,卻不見黃色,和其他女兒紅一樣清亮。”
“那味道呢?”墨小然在喝酒的時候,就感覺味道不對。
“桂花香雖然是滲入酒中,但終究是隔着罈子和泥封,即便是有桂花香,也只會有淡淡的味道,不會濃郁,而那女兒紅,卻滿口的桂花香。這不合理。”
“能不能帶我去埋那兩罈女兒紅的地方看看?”
“當然可以。”肖小起身。
墨小然看了一眼容戩,容戩雖然在聽肖小說話,但神色一直淡淡的,墨小然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向他問道:“你知道答案了?”
“差不多吧。”容戩回答得乾脆。
墨小然問道:“什麼原因?”
容戩道:“桂花香丸。”
肖小道:“不錯,我查過埋酒的土,四十年前的桂花,土裡早沒了味道,但我在土裡聞到了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