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日之中 陰謀蘊釀(2)
正午，春日暖陽高掛於空，想努力地用它明亮的光芒照耀大地。可是，偏偏就有那麼些大片大片的烏雲劃空而過，將它的光芒一次又一次地遮住。
是以，地面上總是一會明，一會暗；一會陰，一會暖。
趕了許久路，停下來休息的宇龍一行人，這會正站在一條處於山崖下的小河岸上，每個人都將視線投向腳下那條看來很清澈的小河，表情各有不同，但每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驚訝。
薇兒看着河中不時飄過的死魚死蝦，秀眉微微蹙着，轉向身旁鎮定冷漠如初的宇龍，擔憂地道：“宇龍哥哥，看來土地公公還沒有將‘華陽玉圭’放到陰陽交匯之地，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宇龍並不回答她，擡頭看着天空時而飄浮過的烏雲，想道：“只有昨天那個地方受到了‘邪音穿腦訣’的影響，其它的地方仍處在‘噬心盅’的初期發作狀態。
那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蛟元子……”看了看身旁的薇兒，心中一凜，暗道：“難道邪音是衝着薇兒來的嗎？”想到這，轉頭看着東方，冰冷的目光中透着王者的霸氣，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薇兒。
薇兒看着他變得更加冷漠的表情，奇怪道：“宇龍哥哥，你怎麼了？”
宇龍道：“沒什麼。”金眸中的冷漠漸漸消退，轉頭看着她時，目光已不自覺地溫柔起來，道：“走吧。”
舉步沿着河岸往南而行。薇兒並不多想他剛纔在想什麼，“嗯”一聲跟在他後面，而正在因河裡的魚全都死了無法抓魚給薇兒吃而失望的邪見並沒注意到兩人的離去。
薇兒走出幾步見邪見沒跟上來，略感奇怪，回頭叫道：“邪見爺爺，要走了哦！”
邪見回過神來，見主人和玲兒都走出很遠，大急叫道：“宇龍大人、薇兒，等等我！”牽着小雙邁開短腿急忙跟了上去，問道：“薇兒大人，不給薇兒找吃的了嗎？”
宇龍繼續走着看也不看他，冷冷道：“這裡有嗎？”
邪見愣了愣，轉頭看看四周，方纔他只顧着對着河裡的死魚發呆，現在才發現小河南岸是高高的山崖，北岸是一大片亂石灘，根本不可能有人類食物。
身爲一個妖怪，到這裡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邪見感到一陣汗顏，道：“宇龍大人……呵呵……在這裡找不到人類食物。”
薇兒眨巴着眼看着邪見，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邪見爺爺好有趣喲！”
邪見認爲自己被取笑了，用人頭杖指着薇兒，抗議道：“還不都是因爲你！”
從昨天開始，薇兒就喜歡上了跟邪見拌嘴，她覺得這樣很好玩，所以這次也打算跟邪見再次開戰，但還未開口，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道：“啊？差點忘了！邪見爺爺，我這有云草神的媽媽給的食物。”
前行的隊伍隨着她的停步也停了下來，邪見擡頭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眼，叫道：“薇兒，別開玩笑了！你身上什麼行禮都沒有，哪有食物？”
薇兒蹲下身看着邪見，俏皮地眨眨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邪見爺爺，你要看好喲！”說完輕輕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微閉雙目。
邪見只覺眼前一花，似乎看見她的掌心閃過一道金光，待他再定睛看去時，一個藍布包袱已經出現在薇兒的手掌上。他不禁被這奇景驚得撟舌不下，好半天才憋出幾個字：“薇兒，你還是不是人類？”心想：“這種能力只有妖怪纔有，薇兒不過是個人類……”
宇龍並未因薇兒的這種能力而吃驚，只是邪見的話讓他想起了當日在白靈山上自己也曾問過薇兒同樣的問題，結合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才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麼可笑，平靜深邃的金眸中閃過幾許自嘲之色。
薇兒這時正在解開包袱，聞言看看宇龍，又看看邪見，奇怪他們爲什麼都要問自己這個問題，道：“邪見爺爺，薇兒當然是人類啊！”
邪見指着包袱，結舌道：“這……這……”
薇兒疑惑地看了他一會，恍然似地道：“噢——我明白了，你是說我怎麼可以變出東西是嗎？”看着邪見點了點頭，她笑道：“邪見爺爺，人類也可以學法術喲！
師父說，人類比妖怪更有學法術的天分，因爲懂得感情的人類之心比妖怪之心更容易參透天地奧秘，修成法術的最高境界。而且妖怪若想修煉到最高境界，就必須先具有一顆堅強善良的人類之心。”
說完，她擡頭看了看宇龍，見他銀髮飄飄正在目注遠方，似乎並未留心她與邪見的談話。但她卻知道他肯定聽見了，只是正在思考她這句話而已。
所以她並沒有去打擾他，從包袱裡取出食物分給還在愕愕發着呆的邪見，她則站起來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宇龍。
薇兒的話確實給了宇龍很大的觸動，從擁有妖力變身後他都看不起人類，不屑與人類接觸。再加身處亂世，隨處可見人類相互爭鬥、燒殺搶掠的畫面，是以他就更加瞧不起人類，對人類之心更是不屑一顧。
只是近幾年他憎恨人類的心有了明顯的改變，雖然他沒有恢復記憶，但那個令他改變的人，他直覺地認爲就是薇兒。
“堅強善良的人類之心嗎……”他心中想着，臉上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超然之色，他已暗暗決定，爲了薇兒，他要重新審視人類之心。然後他轉身走向薇兒，輕輕向她說了聲：“薇兒，謝謝你。”
薇兒看着他，臉上綻開了一個開心的笑容。而邪見卻以爲自己聽錯了，張大嘴滿面驚愕：高傲冷漠的宇龍大人竟然向人說了“謝謝”，是他聽錯了嗎？
這時，薇兒看了看宇龍腰間的叢雲牙，表情認真地道：“宇龍哥哥，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訴你……”
宇龍並不說話，只是用疑問的目光看着她，等她說話。
薇兒道：“從師父那裡，我知道你就是三界之刃的持有者。所以，我可以告訴你我奉師命來日本的目的了。你……可以伸出手來嗎？”
宇龍心中驚異，從她認真的表情中看出她要說的肯定是件相當重要的事，是以並不多問，依言伸出右手。
薇兒略一遲疑，伸出她雪白柔嫩的雙手，輕輕握住宇龍的右手，垂眉斂目、凝神靜氣，一團金光忽然從他們交握的手上發出，漸漸向四周擴散，在邪見瞠目結舌的注視中，最終將他們兩人包裹在金光中。
金光消失後，宇龍懷抱着因爲法力未復而用力過度幾欲暈倒的玲兒，心中無比震憾，因爲他已經知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這些天習慣於我行我素的他，頭一次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重大責任感……
同一天的下午，一條繞村而過的小河邊，一個留着烏黑長髮、身穿現代運動裝、腳踏球鞋的男子，用一個曾經裝過可樂的空瓶子，彎腰自河中裝着看來很清澈的河水。
看着河中不時飄過的死魚死蝦，他清澈的雙目中滿溢着擔憂。在她身後還站着一個銀髮金眸的黑衣少年，雙臂環胸滿面的煩躁與慍怒。
空瓶子已經裝滿了水，男子雙手捧着瓶子，微閉雙目，一抹白光自他白皙的掌中升起並漸漸擴大，將瓶子裡裡外外都濃罩在白光中。
片刻後，白光又漸漸消失，男子睜開眼來仔細地看了看瓶中的水，安心地笑了笑，始蓋上瓶蓋，將瓶子放在腳邊，然後轉頭看向紅衣少年，道：“殘雲，這瓶水可以喝了，再遞給我一個瓶子。”
殘雲皺着眉，煩躁地道：“吵死了！”
那男子愣了愣，慍怒道：“你說什麼！”
“啊？”殘雲好像纔回過神來的樣子，看着少女，急忙搖手解釋道：“炎龍，別生氣，我不是說你，是說那些整天大吵大鬧村民。”
他口氣並沒有再責怪殘雲，連她這個人類都聽得見附近村莊中不時傳來的詛咒打罵聲，殘雲這個聽力比人類強上十多倍的半妖當然聽得更清楚，也難怪他煩躁。她站起身朝着河對面吵鬧聲傳來的人類村莊眺望，道：“能不能阻止村民們打架？”
殘雲很不滿地道：“要想讓那些村民安靜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邪惡之源。到處去管閒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只是在浪費時間。”
炎龍也知道他說得不錯，臉上閃過無奈的表情，溫柔地道：“可是，那些村民一發起火來就會喊打喊殺，我們既然知道他們是因爲被那場黑雨的邪氣感染纔會變成現在這樣，人命關天，我們碰到了也不能不管啊。”
殘雲無從反駁，“切”一聲轉過頭看向別處。
炎龍笑了笑，走到他身旁，拍着他的肩膀，用母親似的口氣安慰道：“我的好好兄弟，聽話，乖啊，消消氣，等會我給你做好吃的。”
殘雲一怔，生氣地舉手示威道：“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又不是小孩子！”
炎龍仍是一副安慰小孩子的樣子，微垂雙目，輕拍他的肩膀，輕柔地道：“是，是。”
於是，大笑聲、抱怨聲、吵鬧聲充滿在了小河岸上，令這裡比方纔吵鬧的村莊還要熱鬧。
但是熱鬧持續沒多久，所有聲音便因天空突然響起的野獸嘶鳴打斷，嘶鳴聲中還伴隨着一個人急切的呼救聲，衆人一驚擡頭看去，只見空中正有一條粗若水桶、長有十餘米、頭長招風大耳、身有兩爪、宛若蟒蛇一樣的醜陋妖怪，朝着東方急速飛行。
殘雲想也不想，縱身一躍高高飛起，給了那妖怪一記“劍氣”，輕鬆地將那妖怪開膛破腹。他跳落地面時，兩指間還提着一個身材只有三歲孩童那麼高的白鬍子老頭，那老頭手抓着一根奇形怪狀的柺杖，還處在驚懼中沒回過神。
殘雲很好奇地湊過來看，殘雲道：“咦？矮人？”
炎龍笑道：“好可愛。”
道士摸着下巴沉吟道：“他不是普通人類。”
殘雲見那老頭還是愣愣的，很沒耐心地提着他抖了抖，叫道：“喂！老頭，快給我醒來！”他粗魯的舉動自然受到了戈微的責備。
那老頭被殘雲一抖，這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人抓着後領提在半空，不禁雙腳亂蹬，指着殘雲的鼻子大叫道：“大膽半妖，竟敢對本神無禮！快放我下來！”
衆人聞言都感驚異，這老頭竟然一口就說出了他半妖的身份，肯定不簡單。殘雲愣了會，鬆開手，那老頭便直墜到地摔了個筋斗。然後殘雲蹲下身，搶在正要開口怒罵的老頭之前，道：“喂，老頭，你是什麼人？”
那老頭聞言止了怒氣，抱着柺棍神氣地道：“吾乃本方土地神，見到本神還不下跪！”
“土地神？”殘雲等人你望我、我望你，表情宛若聽到了天下奇聞。
土地神見狀立刻跳了起來，指着他們叫道：“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枉你們身有天界的護體神光，受着神靈庇佑，遇到本神，竟敢對本神不敬！”
“護體神光？”殘雲他們早在五天前與奪命旋渦一戰後，便知道自己身上有天界的護體神光，一直感到莫明其妙。
護體神光是常人無法看見的，這自稱土地神的老頭，第一次見他們竟然就指出他們身上有護體神光，難道他真得不是普通人？
炎龍道：“老爺爺，你怎麼知道我們身上有護體神光？難道你真的是神？”
土地神氣呼呼地道：“那當然。”
土地神道：“有護體神光的保護除了被人殺死以外，想活多久都可以。”
聽到這個利大於弊的消息的有關之人，到現在還處在驚怔中。
這時土地神開口喚醒了他們：“喂！你們這些人既然受了神的庇佑，總該爲神界做點事吧？”
衆人齊道：“什麼事？”
土地神道：“你們看見沒，這裡的土地都被很重的邪氣污染了……”
衆人聞言相互對望一眼，知道事情重大，仔細聽土地神的話。只聽他正色接道：“我現在要趕去陰陽交匯之地放置一個可以消去邪氣的寶物，但是我正在被惡人追殺，所以你們必須得保護我儘快趕到火山之國！”
“火山之國！”衆人都叫了起來，齊都看向殘雲。
殘雲一把提起土地神，問道：“你說的陰陽交匯之地，指的是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的連接處嗎？”
土地神瞪眼道：“當然是那裡，快放下我！”
殘雲仍不放下他，雙足亂蹬的土地神看見他們一個個張口欲問的表情，警告道：“你們只要照我的話做就行，不要企圖再問，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們！”
如他所願，殘雲他們都沒有再問，但是他的腦袋卻因此受到了殘雲和妖力殘酷的對待。所以土地神只有頂着滿腦袋的大包，在隨時都會動手揍他的“保鏢”的保護下，往火山之國行進。
龍城，陰暗的石屋中，閉目打坐中的厲破天突然睜開眼來，道：“地龍……被幹掉了嗎？”目中閃着如刀的封芒，陰狠道：“土地神，你以爲有他們的保護就可以平安無事嗎？正好，一網打盡！”
又一個陰謀在蘊釀……
同一日，月色淒涼，迷失松林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下，遙望着對面那被障眼法改變原貌而變成淤泥潭的淨波湖，似乎在嘆息着世間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那麼的難以捉摸，甚至比安然通過它的方法更難上數百倍。若是讓它再選擇一次，它仍願只做一片樹林，以一種旁觀者的眼光看待世間的一切，這樣它就能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但是，世上有很多人明明可以跳出泥潭，卻偏偏被真真假假所迷惑，而成爲一個泥足深陷的當局者。那一直在迷失松林的看護下慢慢長大的明珠，恰恰就是這種人。
明珠被父親強行帶離龍城後，父親便將龍城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震驚之後，她雖然明白龍城已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但是木子那句“這件事可是跟宇龍有關的喲”一直響在她耳畔。
她從剛懂事開始，便經常從哥哥那裡聽到宇龍的名字，從小就對宇龍有過很多種幻想。直到7天前見到宇龍，便深深地迷戀上了他，卻一直得不到重視。失望之餘，她又常常在想，如果對宇龍多瞭解點，說不定會找到方法讓自己受到重視。但是宇龍那種冷漠如冰的人想要了解他談何容易。
她曾想過問邪見，但是邪見一見到她就對她退避三舍，而她一見到邪見就忍不住要整治他，這樣邪見根本就不可能給她說。她在流浪中，也曾找過一些妖怪去打聽，但所聽到的只是宇龍對敵時如何狠辣、如何冷酷，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
以前她會不慌不忙的想辦法，因爲妖怪的時間很多，總有一天她會找到讓宇龍重視她的方法。但自從薇兒出現後，一切都改變了。她知道，她必須加快腳步，否則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在與父親分別後，她仍然返回了龍城。一入龍城才走沒幾步，她便看見木子從容地向她迎面走來，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回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