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菩提陣
月如鉤,天無星,光暗淡。
小木屋中,宇龍靜靜地靠着牆壁坐着,目光溫柔地注視着身旁躺着的薇兒。碧玉簫仍然散發着金光包裹着薇兒的身體,治療她的傷勢。
此刻她面色紅潤,呼吸輕盈睡得正香,顯見她的內傷已好了大半。見她無恙,宇龍懸起好久的心終於放下了,雖將到午夜,但一向少眠的他仍了無睡意,只想着坐在這裡看着薇兒。
屋外,並沒有得到主人允許進屋休息的邪見,此刻正躺在小雙身旁安穩地睡着。
自跟宇龍走散後,他費了好大功夫吃了好多苦頭才找到了主人,見到主人和薇兒都沒事,他這個忠心的奴僕比誰都高興。奔忙了一天、擔心了一天,邪見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屋內,熟睡的薇兒忽然皺緊眉頭,臉上顯出痛苦之色。“做噩夢了嗎?”心中想着,宇龍立刻將玲兒抱在懷中,但她並未因此而平復下來,身體還微微顫抖,嘴脣不停地翕動着,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說出,臉上滿是痛苦與悲傷,眼瞼不停地顫動,淚水也流了出來。
宇龍一陣心疼,在她耳旁輕喚道:“薇兒……薇兒……”把她摟得更緊了。夢境中的薇兒聽到了他的呼喚醒了過來,一看見宇龍就惶然地緊摟着他的脖子,帶着哭音道:“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那個人一定不是你,是不是?你一定不會傷害我的……是那個女妖變成你的樣子……”
宇龍滿心憐惜,緊緊摟着她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心中奇怪着她說的話。漸漸地,噩夢帶給薇兒的傷心與害怕被撫平了,她慢慢恢復了平靜,緊靠在宇龍懷中,仍猶有餘悸地將那連續做了兩次的噩夢說給宇龍聽。
宇龍聽完後,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他曾聽薇兒說過,她失去了十四歲之前所有的記憶。
他知道薇兒夢中那個變成他的模樣,傷害那女孩的女妖就是木子,而那女孩很可能就是失去記憶之前的薇兒。如果真是這樣,就不難猜測,木子喜歡他卻得不到他,因爲他將所有的愛都給了薇兒。
所以木子纔會憎恨薇兒,想殺了她。狠毒的木子在殺她的時候,竟然變成他的模樣動手,想讓薇兒傷心痛苦而死。宇龍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一旦找到木子定要將她碎屍萬斷!
雖然很害怕,但玲兒仍然回想着夢境,想了很久,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輕喚道:“宇龍哥哥……”
宇龍輕應了一聲,道:“嗯?”
薇兒定定地看着他,道:“我們……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的,是不是?”
宇龍看着她,沒說話,心中卻微微一驚,暗道:“她要恢復記憶了嗎?”
薇兒挽起衣袖,輕輕退下那條自墜崖以後便一直戴着的珍珠手鍊拿到宇龍面前。一看見這手鍊,宇龍不禁一陣驚異,下意識地伸手到腰間,屬於他的那條手鍊依然放在那裡,他將它取出來握在掌中。只聽薇兒說道:“這條手鍊在我被師父救起的時候,就已經在我身上了。”
師父說,這是妖怪的東西。可是,等我學會辨別妖氣的時候,這條手鍊已受到華山上仙氣的影響,妖氣都隱藏了起來。昨晚我掉下懸崖的時候,本來以爲必死無疑,但我突然想到了你……”看了看宇龍,接道:“所以我想要活下去,不知爲什麼,我突然想到這條手鍊,拿出它向它祈禱,手鍊竟張開結界保護了我……”轉頭定定地看着宇龍,道:“結界上的妖氣,跟你的妖氣一模一樣。”
自始至終,薇兒都未曾給宇龍說過那晚在山崖上究竟是誰要殺她,因爲擔心他知道後會殺了明珠。
但是宇龍卻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山崖上除了薇兒的氣味外,另一個氣味就是明珠的。現在薇兒提起這事,他也不問,沉默一會伸出右手。當薇兒看見他掌中那串跟她的手鍊一模一樣的珍珠手鍊時,心中一震,驚喜地道:“我們真的很早之前就認識的!可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宇龍語音沉緩地道:“我確信曾經認識你,只是我對你的那段記憶被封印了。”
薇兒驚道:“什麼?”
宇龍看着她,道:“你也是,你對我的記憶也被封印了。”
薇兒驚愕許久,漸漸恢復平靜,道:“今天我想起了七歲之前的事……”目中顯出悲哀之色,道:“我叫薇兒,爸爸、媽媽、哥哥,還有全村的人都被土匪殺死了……”
宇龍見她神情悽然,不禁心疼將她摟緊了些。薇兒螓首緊靠在他胸前,接道:“爸爸、媽媽死後,我到處流浪,後來被離家很遠的一個村子裡的村民收留……”擡頭看着宇龍,道:“那以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我想,我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你的。”
宇龍溫柔地看着她,並沒說話。薇兒也沉默了一會,接道:“七歲到十四歲之間的事我全不記得……”坐直身子面對宇龍,開心地道:“那幾年我肯定跟着你的!”看見宇龍溫柔的眼眸,她忍不住主動送上櫻脣飛快地吻了吻他的脣,隨後又極快地將腦袋深埋進宇龍的披肩裡。
看着薇兒這可愛的動作,宇龍的嘴角不覺露出了笑容。可惜薇兒沒看見,她現在已是臉上火辣,心頭狂跳,羞得不敢擡頭了。兩人都沒再說話,小木屋中暫時恢復了平靜。安靜下來後,一連串的懸疑全都涌進宇龍腦中。
但是現在,雖然他還沒恢復記憶,但自邪見口中得知他殺了狐妖芙蓉後,那些懸疑已經成爲過去了。他擡頭看着窗外,想道:“天亮後,就該出發去南國了……”
窗外已漸漸顯出魚肚白,晨風通過半掩的窗戶吹進小木屋內,清涼涼的。淺眠的宇龍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道:“該走了。”低頭看看躺在他身旁的薇兒,見她也已醒來,正看着他微笑。
他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柔聲問道:“傷好了嗎?”
薇兒開心地點點頭,道:“不但傷全好了,我還因禍得福,又恢復了二十年法力。”
宇龍很高興,扶着她站起來。薇兒雙手捧着已斂去金光的碧玉簫,俏皮地說了聲:“謝謝師孃。”似在迴應她的話一般,碧玉簫上有金光一閃而逝。薇兒“嘻嘻”一笑,微閉雙目,碧玉簫便又隱身在了她的意念中。她上前輕輕拉着宇龍的右手,微笑道:“我們走吧。”
宇龍握着她的手,兩人並肩走出了木屋。小雙察覺到宇龍和薇兒的氣息已經醒了過來,可邪見還在睡夢中,薇兒上前叫醒了他,在他剛要張嘴說話的時候止住了他,因爲她不想驚動還在睡夢中村民,但邪見每次剛醒來時說話的嗓門總是很大。
他們一行人悄悄地出了村子,薇兒忽然叫住了大家。憋了好久的邪見,忍不住大聲問道:“薇兒,不是要走了嗎?你還要幹什麼?”
薇兒認真地道:“邪見爺爺,菊美一家人救了我,我想爲他們做些事。”說完,看着宇龍徵尋意見。邪見本來還想再問,見狀識相地閉了嘴。宇龍已猜到她想幹什麼,柔聲道:“去吧。”
薇兒開心一笑,道:“嗯!”轉身向村口跑近幾步站定,閉目凝神,抱元守一,雙手合十胸前。然後她的周身忽然閃過一道金光,身上那件由菊美的媽媽所贈的紫色長衫,竟在眨眼間變成了一身雪白的中國式羅衫!
邪見不禁驚呼出來,指着薇兒張口想要說話,卻被宇龍一腳踩在了地上。宇龍這些天通過跟薇兒的接觸,已經瞭解法術的神奇,對此事並不驚訝,只是靜靜地看着薇兒。薇兒微笑地看着村子,右手成蘭花狀由左至右輕輕在身前劃過,無數點金光自她指間溢出飛向空中,又如雨般灑遍了村子的每一寸土地又滲進了地面,那景象美極了,就連宇龍也不禁目現驚歎之色。
當最後的一縷金色光點滲進地面後,薇兒滿意地笑笑,朝着菊美家的方向輕輕說了聲:“謝謝你們,再見了。”轉身走向宇龍,她長髮如雲、白衫飄飄,身姿曼妙,步履輕盈纖塵不染,長長的紅腰帶隨風而舞,儼然就是自天上下凡的仙女,向來冷靜的宇龍也不禁看得入了迷,忘了思想,只是定定地看着薇兒。薇兒並未注意到他的異樣,開心地道:“我給村子佈下了‘菩提界’,這樣有惡念的人就無法進村子了……”
忽然看見宇龍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禁臉微微一紅住了口,上前輕輕拉了拉宇龍的衣袖。宇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的失態微感尷尬,掩飾性地轉身舉步向前,道:“走吧。”
薇兒開心地應了聲:“是!”不去多想他剛纔那奇怪的表現,扶起剛從他腳下獲得自由的邪見,關切地道:“邪見爺爺,你沒事吧?”
邪見仍然處在吃驚中,也沒聽清她問什麼,“哇哇”叫道:“薇兒,是我在做夢嗎?剛纔那……那是仙術嗎?你給村子佈下了結界嗎?”不等薇兒回答,他已舞着人頭杖,直叫道:“啊!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他這滑稽的樣子引得薇兒“咯咯”直笑。於是,一行人在笑聲中再次上路。
村子不遠處的樹林邊,明珠憎恨地看着跟在宇龍身旁漸漸走遠的薇兒,目中含着強烈的殺機。那晚她將薇兒打下山崖後,便興沖沖地回去找宇龍,到了小河邊卻發現宇龍已經不在了。她找了很久,終在昨晚半夜找到了這個村子。
當她知道薇兒未死後,便知宇龍仍被“迷魂術”控制,也知道她現在若被宇龍發現肯定必死無疑。所以一直用“異能術”隱藏着身形和氣息,讓宇龍無法察覺。宇龍和薇兒在小木屋中的甜蜜,全都被她看見了,熊熊的妒忌之火在心中燃燒,她已發誓不論任何代價也要殺死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