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伴同行 心潮澎湃
空中的烏雲早已散盡，顯出了清朗的天幕，原來現在月已中天，月光皎潔將四周照得宛若白晝。由於白靈山上聚集着太多妖怪，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陰森森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宇龍和薇兒一前一後行走在山道上，大概是因爲懼怕宇龍強大妖氣的緣故，山中的妖怪都對他們退避三舍。所以兩人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只是誰都沒有說話。
變身後的宇龍習慣沉默，覺得不說話是理所當然。卻是皺着眉頭在考慮着該給宇龍說些什麼。雖然宇龍外表冷冷的，但是從他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而且內心總會不自覺地信任他。他沒有拒絕自己跟隨他的要求，這讓她很是感激，薇兒心中早已將他當成朋友了。
但是……怎麼辦纔好呢？想了很久，她終於做出了決定。於是，她趕上兩步與宇龍並肩同行，略帶遲疑地道：“宇龍哥哥……”
宇龍沒有看她，仍然自故自地走着，說道：“什麼？”
薇兒歉然道：“我很抱歉……”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宇龍轉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滿臉歉意，道：“關於我的事……因爲我這次，是奉師父、師孃之命來辦一件很重要的事的。臨走的時候，師父、師孃曾告誡我要謹言慎行，切不可將我下山的目的以及我的師承來歷，告訴跟那件事無關的人。否則，我會受嚴懲的。所以……”滿面擔憂地看着宇龍，生怕他會生氣。
宇龍並未生氣，反而她的坦誠令他那顆冷漠的、厭惡人類的心對其產生了一絲輕微的好感。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到她那滿臉擔憂的神色，心中又再次產生了一種淡淡的異樣的感覺。
他轉過頭目注前方，道：“我樊宇龍並不是一個喜歡探聽別人秘密的人。”他自己並未察覺到，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冷漠，但語氣卻比以前溫和了些。
薇兒聽出他的話意，大大地鬆口氣，露出了燦爛的笑臉，歡喜道：“你是說你不會生我的氣嗎？太好了！”說着開心地跳了起來。
看見歡喜的薇兒，宇龍感到心中暖暖的，全身都覺得很輕鬆。這種感覺令他這個對人類感情很陌生的半妖妖來說，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新奇體驗。其實，這種感覺就是開心。
解決了心中的煩惱，薇兒立刻活躍了起來，轉動着一雙靈活美麗的大眼，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心中卻越來越奇怪。於是，她的話匣子打開了，道：“宇龍哥哥，這座山叫什麼名字？”
“白靈山。”
“真奇怪，現在不是春天嗎？爲什麼樹上還是光禿禿的呢？草也黃黃的，而且周圍都沒有野花呢？”
宇龍沒有回答她，只是在心中奇怪，薇兒自稱是跟巫女類似的天師，怎麼會不知道這山爲什麼會這樣呢？
“能告訴我嗎？”薇兒毫不放棄地連問了三遍，宇龍才淡漠地吐出幾個字：“山上有很多妖怪。”
終於得到了他的回答，薇兒很高興，隨即又疑惑道：“你是說，妖怪多了，樹木就不會生長嗎？可是，師父山上的山上也有很多妖怪，但是山上的景色卻很美呢，而且也不會像這座山一樣，到處都是妖氣。”
“是嗎？”宇龍雖仍保持着冷漠，但對她的話卻有點好奇，轉頭看了看她。
“嗯！”薇兒重重一點頭，大眼亮晶晶的，臉上全是天真，道：“師父那裡有很多很大很美的山呢，就像華山、黃山、嵩山……”如數家珍般地說了十餘個山名，宇龍只是靜靜地聽着，對此沒有太大感受。薇兒卻越說越興奮，數完了山名，便很有興致地給宇龍介紹起華山來，奇峰、怪石、雲海、鳴泉、飛瀑，將華山描述得猶如人間仙境，令宇龍不禁懷疑：世間果真有那種地方？畢竟，到處都瀰漫着死亡與妖邪之氣，很難找到像她說的那種地方。
是以，他主動開口問道：“華山上有妖怪嗎？”心想着：如果有妖怪的地方，絕對不會那麼美的。
“有啊！”薇兒很開心地笑着，道：“我在那裡還有很多妖怪朋友呢！就像阿碧姐姐、紫陽哥哥，還有參王爺爺，他們都對我很好喲！”轉目見宇龍冷漠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傾聽的神色，她很高興，接道：“阿碧姐姐是個修行五百年的兔妖，長得很漂亮，她經常陪着我一起玩。紫陽哥哥是個八百年的青竹精，他教會我下棋喲！參王爺爺是個一
千五百年的人蔘精，他最疼我了，給我講了很多好聽的故事……”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來，臉上籠着一層淡淡的傷感，垂頭沉默一會，語音低沉道：“只是，兩年前我爲了救一個失足跌下山崖摔成重傷的人，強行拔了參王爺爺兩根鬍鬚去入藥，把那人救活了，可是參王爺爺卻不見了。後來師父告訴我，參王爺爺因爲救了那個人，功德圓滿得道成仙了。但是，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她那種失落的樣子，令宇龍感到心裡悶悶的，爲了擺脫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他開口了：“他不是成仙了嗎？”說完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那溫柔的聲音是他的嗎？目中閃過迷惘的神色，想要逃開什麼似的加快了腳步。
他的語聲也讓玲兒愣了愣，隨之綻開了燦爛的笑臉，輕快地追上去跟他並肩同行，兩眼卻總是盯着宇龍的側臉猛瞧。
宇龍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冷冷道：“你看什麼？”
薇兒想也不想，脫口就道：“你長得真好看！笑起來肯定更好看！”說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由紅着臉低下頭，不安地叫絞動着手指，卻不時地偷偷擡頭去看宇龍。
曾有不少美麗的女人誇獎過他的容貌，但是宇龍卻向來對她們誇他的那些話無動於衷。但是這次，薇兒的話卻不由讓他感到高興，雖然只是用餘光看了看她，但她那種嬌羞的可愛模樣依然絲毫不漏地落入了他眼中，那一刻他不由怦然心動，心跳也不覺地加速了。
他活了20年，過得都平凡而悲劇的生活，那顆心早已被他鍛鍊得百毒不侵。但是，今天他是怎麼了？自遇到薇兒開始，總會有些既又陌生又新奇的感覺闖入他心裡，這些感覺讓他感到既疑惑又不安。他不敢看薇兒，總覺得看了她以後，會發生些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用餘光看了她一眼後，便加快腳步前行。
薇兒停下腳步，詫異地看着他的背影，想道：“他生氣了嗎？”心中感到擔憂，遲疑了一會，仍然舉步追了上去，只是怯怯地跟在她後面不敢說話。
等宇龍走出十餘步後，猛然意識到：“我竟然在逃避！”他不禁對自己的行爲感到很吃驚。只是他究竟在逃避着什麼，爲什麼逃避，他並不知道。也或許是知道，卻不願意承認。但是——
“逃避？可笑！我半妖宇龍怎會做那種無聊的事！”他心中想着，內心再次恢復了平素的冷漠與平靜，他決定要用自己慣常的冷漠壓倒那些無聊的感覺。但是他卻不知道，當他這樣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註定要失敗。
發現薇兒跟在後面，心中不自覺地掠過一種安心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又極快地被他用冷漠代替。他不想說話，薇兒也不敢說話，兩人間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有些尷尬，又似乎有那麼點曖昧。
過了好久，薇兒終於忍不住了，囁嚅着道：“宇龍哥哥，你……你生氣了嗎？”
宇龍仍不說話，雙目看着前方自故自地走着。見他這樣，薇兒以爲他真的生氣了，心中一陣着急，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你原諒我好嗎？”
宇龍又用餘光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沒生氣。”說完話，又不禁跟自己賭氣似的閉口不言。
聽見他這句話，薇兒暗鬆了口氣，卻仍不放心，道：“真的嗎？”
宇龍不想在這個“無聊”的話題上多做停留，於是，他轉移話題道：“妖怪都是修煉仙法的嗎？”問完這句話，他才驀地醒悟，這麼重要的問題，他竟然現在纔想到去問。他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是對自己竟然疏忽重要問題的輕蔑。
他跟自己說話了，那就表示他沒有生氣，薇兒總算放下心，長長呼出口氣，臉上又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大多數都是的。”頓了頓，又好奇道：“咦？這裡的妖怪不是修練仙法的嗎？”
“不是。”頓了頓，殺生丸又冷冷地補充道：“我們只追求強大妖力。”
薇兒臉上先露出了驚訝之色，隨之又恍然地道：“難怪你們跟中國的妖怪長得不一樣。妖怪化成人形後，外形都跟人類一模一樣，沒有妖紋也沒有尖尖的耳朵。”
“是嗎？”宇龍對此不置可否，因爲他想起了當年那個來自中國的妖怪瑪瑙丸，並不像薇兒所說的那樣。但他也不想浪費脣舌和她爭辯，又道：“你知道異能術嗎？”
薇兒粲然笑道：“當然知道，我還會呢。你看！”說完話，伸直雙臂，姿態輕盈曼妙地旋身轉了兩圈，然後她的身影便突然間在宇龍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見。宇龍不禁感到吃驚，一個人類！一個人類！這怎麼可能？好在他定力超凡，很快便恢復鎮定，於是他敏銳的嗅覺立刻感覺到薇兒的位置，伸手往左上方一抓，並冷冷地看着那個方位。
隱身中的薇兒本來打算伸手去摸摸宇龍那漂亮的銀髮，誰知剛伸出手便被宇龍抓住手腕，她不由驚呼一聲，顯出身形，道：“你看得見我嗎？”
宇龍的聲音冷若寒冰，道：“你是不是人類？”
從見面到現在，宇龍雖然一直很冷漠，卻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冰冷得毫無感情，薇兒感到一陣害怕，吶吶道：“我……我是人類呀。”
宇龍仍是那麼冰冷，道：“不可能，人類沒有那種能力。”
薇兒的眼中含着淚，但她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道：“你是說異能術嗎？”
宇龍以沉默代表默認。薇兒抽噎着道：“人類也可以學法術呀！可是……可是……我的異能術失靈了，我……我被你看見了……這個法術我日夜不停地練了半年才學會……可是失靈了……”一說到法術失靈，再結合因宇龍對自己這麼兇而感到的委屈，以及手腕被他捏得幾乎要碎掉的疼痛，幾滴晶瑩的淚珠終於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見她流淚，宇龍感到一陣心慌意亂，冷冷道：“別哭了，你的法術沒失靈。”
“真……真的嗎？可是……我……我……”她忍住淚卻是滿臉痛苦之色，叫道：“我的手腕……快要斷掉了！”
宇龍這才意識到自己仍抓着她的手腕，鬆開手，發現她那原本白嫩的手腕竟被自己捏得又紅又腫，感到一陣歉然，強自壓下想要用妖力爲她治傷的衝動，轉身舉步繼續往山下走。
薇兒握着受傷的手腕，淚眼汪汪地跟在他後面，生怕他趕自己走，是以不敢再隨便說話。
“還要跟着我嗎？”宇龍心中想着，忽略了那種放下心來的“無聊”感覺，邁着大步頭也不回地走着。
下山的時候天已矇矇亮，附近的人類村莊內傳來了陣陣雞啼。討厭人類的宇龍，習慣性地遠遠繞過人類村莊，踏上一個長草叢生的山坡，從容地走着，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薇兒遠遠地跟在他身後，雖然不累，卻覺得很餓。但她怕宇龍丟下她，是以不敢去找食物，也不敢說話。對於薇兒的跟隨，宇龍的心中敢到很安慰，但一心想要戰勝那些“無聊感覺”的他，再次用冷漠擋住了那種心情。於是，他認爲，薇兒想跟就跟，不想跟她可以走。也就是說，她的去留，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他卻狠不下心丟下薇兒，發現她跟不上自己的腳步時，他會不由主地放慢腳步。現在，他聽見了左側山坡下隱隱傳來了流水聲，確定那邊有條河，便改變方向往那個方向走去，至於想讓薇兒在水中抓魚吃的這個原因，在他心中極快閃過，卻又被他忽略掉了。
下了山坡，宇龍便在離河岸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眼望前方，對身後跟着的薇兒冷冷地道：“河裡有魚。”
他突然開口讓薇兒感到詫異，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驚喜道：“你跟我說話了！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宇龍沒說話，但內心卻因爲她的喜悅而有了種撥雲見日的開朗的感覺，心頭也不那麼悶悶的了。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很舒服，竟然捨不得用冷漠來壓倒它。
薇兒見他沒有說話，以爲他還在生着氣，不由感到一陣失望，一陣難過。
宇龍見她站着不動，回頭看了看她，心中一瞬間閃過一種憐惜的感覺。他又轉過頭，冷漠的語氣不覺變得柔和了些，道：“餓了的話，去河裡捉魚。”
薇兒聽清了他的話，驚喜地看着他，道：“你讓我去捉魚！這麼說你沒生我的氣？太好了！哈哈……”提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感到全身一陣輕鬆，開心極了，跑到宇龍面前，眨巴着眼俏皮地看着他道：“我去抓魚，你不許偷跑喲！”沒等宇龍回答，她便歡呼一聲，道：“我走啦！”轉身張開雙臂，小鳥似地跑向河邊。
心中的陰雲全部散盡了，宇龍看着她快樂的背影，全身說不出的舒暢，而且還被一種溫暖充實的感覺包裹，目光竟然是前所未有過的溫柔。這一刻，他忘記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