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辨僞是與書畫作僞聯繫在一起的。據記載,南朝時已有人僞作二王法書,唐代張易之曾使人僞作名畫,然而五代以前,此類存心作僞之事並不多見,人們臨摹複製古書畫主要還是作爲一種流傳研習的手段。宋代,隨着商業的空前發展,書畫作品成爲一種獲利頗高的商品,一些大都市中出現了包括書畫在內的文物市場,如汴京相國寺的集市上即有專門買賣書畫的鋪席,於是作僞謀利的現象就變得較爲普遍了。
北宋米芾稱其所見宋初李成的畫作,僅兩件是真跡,其餘三百件皆是贗品,而據宋人記載,米芾本人也曾經僞作古書畫以騙取他人真跡,作僞之風於此可見一斑。在這種情況下,書畫辨僞之學便勃然而興了。當時不少書畫家和文人學者都以精於鑑賞著稱,他們在論述歷代書畫作品時,常提到真僞的問題。南宋趙希郜所撰《洞天清錄》是我國第一部以辨僞爲主要內容的文物鑑賞著作,其中“古翰墨真跡辨”、“古畫辨”等篇即專論書畫辨僞。
從書中所述看,當時已能根據藝術風格、紙絹、筆墨、幅式、裝潢、印章等方面來辨別真僞了。如論李公麟之畫,“殆無滯筆,凡有筆跡重濁者,僞作”;論幅式,“古畫多直幅,至有畫身長八尺者,雙幅亦然,橫披始於米氏父子(米芾、米友仁),非古制也”;論墨色,“古畫色黑或淡墨,則積塵所成,有一種古香可愛,若僞作者,多作黃色,而鮮明不塵暗,此可辨也。”
明代,書畫作僞之風更興,當時不但有個別人的作僞,而且還出現了專制假畫的作坊,於此相應,人們對書畫的真僞也更爲注意。曹昭原著,王佐增編的《新增格古要錄》中有“古畫論”、“古墨跡論”等篇,所論書畫辨僞問題較前人更爲廣泛而深入。高深《遵生八箋?燕閒清賞箋》有“論帖真僞紙墨辨正”、“畫家鑑賞真僞雜說”等篇,書中所論,在不少方面對《新增格古要錄》有所糾正和補充。此外,許多書畫著錄書對辨僞問題也時有涉及。
清代以來,書畫作品的功能有所擴大,名人字畫不僅是一種可供鑑賞、擺設的文物古玩、而且被人當作可儲藏保值的財富,甚至還常被用以賄賂饋贈,成爲一種謀取官職,疏通關係的手段。這促使書畫買賣更爲興盛,價格日益提高,於是作僞的規模更大,手法也更高明。
因爲書畫的真僞直接關係到人們的經濟利益和官場活動的成敗,所以凡與書畫打交道的人,如書畫家、收藏家、古玩商等,都對辨僞問題十分重視。當時有關書畫辨僞的論述和論著頗多,由於歷史考據學和古器物鑑定學的發展,人們的辨僞方法更爲完善,指導思想也更爲正確。
如錢泳曾提出要獨立思考,多看實物的基本原則,否定了以往流行的“須具金剛眼力,鞠盜心思”的捉賊式辨僞方法。這顯示出,清代的書畫辨僞已逐步形成了一套比較完整的體系。
民國時期,書畫辨僞的方法更加進步,水平也有所提高,並日趨制度化、學術化。有關的專論和專著不斷髮表和出版,辨僞的知識更爲普及。當時,政府的古物陳列所和博物館中有專門的人員從事系統的書畫鑑定、辨僞工作,而日益發展的古玩業中也出現了大批精於鑑定、辨僞的行家,有些人還據自己的經驗撰成專著,如趙汝珍的《古玩指南》中即有論述書畫作僞和辨僞的專篇,至今仍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解放後,隨着史學研究的深入和文物博物館事業的發展,包括書畫在內的文物研究工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書畫辨僞走上了科學化和系統化的道路。從事書畫鑑定的許多專家不但虛心吸取了前人的經驗,而且多有創造和發明,再加上現代科學手段的運用,如以紅外線照像顯示反差極小的畫面、印痕和墨跡等,從而使書畫辨僞之學更臻於完善。他們所做的辨僞工作,認識之全面和深入,方法之完備和精密,論斷之精闢和準確,都是前人不可比擬的。
書畫辨僞是一項複雜的工作,正確地辨識出一件僞作,實際上是辨僞者憑藉自己的經驗,運用了多方面的學識,進行分析、綜合、判斷後的結果。因此,對從事辨僞的人來說,除須掌握一些基本的辨僞方法外,還應具備有關書畫及文、史、哲等多方面的知識。與辨僞有關的知識十分廣泛,以下列舉數項與其關係最密切且最重要的知識。
要辨別書畫作品的真僞,首先要了解書法、繪畫藝術的發展史。這包括各種書體和各科繪畫的發展、變化;各個時代的藝術思潮和書畫風尚;各個重要書畫系派的興起、傳承和演進;歷代著名書畫家的姓名、字號、生平、交友及所擅之項、風格特徵等等。如果不具備這些知識,辨別真僞是無從談起的。
書畫家的技法特徵是辨僞的重要依據,因此對書畫的創作過程和基本方法應有所瞭解。就此而言,辨僞者最好自己會一點書法和繪畫,這樣就能對如何運筆、用墨、設色、佈局、構圖乃至題跋、落款、用印等具有一些感性認識,從而有助於把握書畫家的技法特徵。此外,對筆、墨、色、紙絹等書畫用具、材料的特性和製作工藝,及書畫作品的幅式、裝沒等也應有所瞭解。
具備一定的藝術鑑賞能力也很重要。古代書畫家的作品能夠爲後人珍視和保存,總有一定的藝術價值,雖然鑑定界有“真的不一定好,假的不一定壞”的習語,但一般來說,傳世作品,尤其是名家的作品,畢竟是真而好的多,假而好的少,而事實上也確有不少作品是據其藝術上的優劣來斷其真僞的。因而難以想象,一個毫無藝術鑑賞能力的人卻能夠全面而準確地鑑別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