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王同女子裸死花樓一事,並未被太多的人得知。畢竟這件事來得不光彩,也事關皇族聲譽。
但值得一提的是,花街上的一家花樓,卻在清晨莫名其妙的燃起了大火,燒死了樓中的妓子老鴇等足足三十幾人。這種事雖然能引起一陣軒然大波,也只是短暫性的,很快就會被世人遺忘。在京城,最不缺乏的就最熱門的消息,區區一個花樓的火災罷了。
在花樓失火後不久,就傳出懷安王害了急病,經醫治無效當夜便去了的消息。一時間,民衆譁然。這懷安王的歲數也算不的大,卻早早就走了。人們聽說後,不由紛紛唏噓,這王爺美食珍饈日日吃着,身體卻不如老百姓們一般康健。
停靈七日,這是當地殯葬的規矩。
而對於某些人來說,柳奚的亡故,便代表了某些事情的終結。
柳倩惜得知柳奚忽然死去的消息,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人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沒了。而且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她那位總是給她惹麻煩的庶妹。柳倩惜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定是柳奚招惹到了什麼人,纔會突然死去。這其中,說不準也有這大夏最尊貴的男人一份功勞。
但人死了也好,免去了她一些麻煩。失去了助力的瑞王,怕是囂張不起來了。這二人雖非同母,倒似親親兄弟一般。不單是行事,還有這腦筋也是個不清楚的。今上雖看起來爲人溫和,但俗語道會叫的狗不咬人。須知,這位可是個腹中乾坤的主兒,這曲曲繞繞哪裡是他們能參合的進去。理不清也就罷了,偏生認爲先皇將皇位傳於今上,不過是因爲他乃是大皇子。
嘖嘖,這般智謀,也難怪在皇位中迅速落敗下來。先皇是何等的人物,豈會看不出他們的打算。有野心固然好,只是因爲自己的野心而算計自己的父親,離間兄弟之間的感情,可就不好了。
婲兒啊,不知道你可還好?若是不好的話,這屍身可有人給尋個地方葬了。不若這悽悽慘慘的仍在了亂葬崗,也怪可憐的。
城西,亂葬崗。
男子裹在一襲黑色的披風中,微風吹動着衣角獵獵作響。他的容顏俊美,薄脣卻輕輕抿起。“這算倒黴嗎?”
面前是一張草蓆,草蓆中躺着一名裸着半身,渾身僵直,膚色青白的少女,卻是柳婲。
男子正是顏越澤,他自調查柳奚身邊忽然出現的那名女子時,便對名爲柳婲的少女有幾分熟悉感,後來得知玲瓏郡主的名諱,以及在街頭見過柳婲的真面目後,焉有不明白這其中到底發生何事的道理。
想來是柳婲冒了玲瓏郡主的名字,在江湖中混的風生水起。只是她那一身武功委實不夠看,倒是從何人那處學來,倒是讓人意外了。一名身居後宅中的小姐,竟會同人學功夫,而且還跑到江湖中得了個什麼倩惜仙子的虛僞名聲。
沒曾想,賴上自己被羞辱一番後,返回瑞王府,竟還不知悔改。這女人心中,怕是在意的只有權利金錢了。爲了自己的欲/望,委身一名老男人,而且那人還是自己的叔叔,落得如今的下場,無法讓人惋惜。
此刻,顏越澤不禁想起了元小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人要知足,所謂知足者常樂。是啊,人若是不知足的話,心頭的欲/望還會逐漸的膨脹,變得不滿足現狀,永遠都想得到新的。
若不是王廣詢問他這女屍該如何處理,怕是他絕對不會來此多看一眼。“將人找個
地方埋了吧。”
聲音被風吹散,在風中傳播開來。
王廣示意手下人卻找些可以挖土的工具來,只是這天寒地凍的,土壤都凍實了。
顏越澤對於柳婲並無惡感,卻也沒有好感。雖說她曾經做過中傷自己名譽之事,但畢竟還不算出格。說到底,也只是一名可悲之人,爲了自己的欲/望被最終死於對欲/望的追求中,不是悲哀嗎?
“公子,這裡交給屬下就可以了。此處寒風凜冽,公子還是早些回府吧。”王廣上前說道。
顏越澤勾脣一笑,道:“再過些時日,咱們便可以歸返無顏山莊了。說起來,你也有好久未曾見過阿玉了吧。”
被自家主子調侃了一下,讓王廣麥色的肌膚上閃過一絲赧然。他雖然只是一個曉得用武力的糙漢子,但同妻子可是情投意合。她雖然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卻是最適合他的女子。已經好幾月不曾見過了,的確是想念的緊。
“哈哈哈。”看王廣竟然害羞了,顏越澤的心情愈發的好了。“你們且忙着吧,我便先回去了。”
“公子慢走,屬下會叮囑他們儘快完事兒的。”挖抗埋人這種事,弟兄們又不是沒有做過,王廣回答起來可是極爲的隨意。
顏越澤失笑,偶然夜裡聽過妻子調侃他說習慣了他做殺人越貨的買賣。如今見手下人竟對這埋人一事慣常的很,也是無奈。“嗯,就這樣。”他說道,走到枯樹旁,解下繮繩,翻身上馬。
噠噠的馬蹄聲遠去,王廣看了看四周。孤墳上有數十隻烏鴉,正等着他們離去,好大啖人肉。饒是他見慣了死人,也覺得此景未免不寒而慄。便緊着衣襟,對手下人吩咐說:“麻利點兒,挖個坑就完事兒了,沒必要挖的深些。”這寒冬臘月的土都凍實了,他也不忍弟兄們受罪。也是自家公子同夫人在一起久了,心善了。若是以前,哪管這莫名其妙的屍身,任她被野狗叼了去又如何。
顏越澤縱馬回了城,並未先行回去懷安王府,而是去了一家點心鋪子。
點心鋪子對面便是驛館,他勾脣一笑,對窗口那名女子微笑着點了點頭,而後便沒有任何言語,提着剛買來的點心就騎馬離開了。
柳倩惜秀美稍顰,看着男子遠去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意爲不明的光亮。
這日的清晨發生了很多,也足以改變很多。
柳倩惜依舊端着茶盞,不懼嚴寒,關注着樓下的人來人往。對她來說,看人是一件樂趣。街市上行走着的人,大多都是面無表情的,只是他們的內心世界卻十分的有趣。對你微笑的人,可能心中正算計着如何將你殺死。而對你憎惡的人,卻也有可能擔憂你的處境。
瞧,人就是這樣的有趣。
身處於畫外,卻也在畫面之中。這個世界就是一副廣闊的畫卷,你無法脫身出去,也無法不去在意這畫卷中的景色。
她素來認爲,人就是掌握在神佛手中的一隻玩偶。任他們安排出各種的命運,哪怕你想脫身而出,卻也只能沿着既定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如今柳奚不在了,瑞王少了一部分助力,怕是篡位一事也不會再提及了。只不過雖是如此,怕陛下也不會放過他。自古天子都多疑,對於有了謀逆之心的人,豈會當作不曾看到。
她嘆息,正要收回視線,忽然見一抹青色身影。她蹙緊眉心,不解這人怎麼還會再來。
但見
他走進對面的點心鋪子,不覺自嘲。她怎麼會以爲那人是來尋她的,多年未見重逢時,便是在這點心鋪子前,他定是爲了孃親購買點心。
輕輕合上了窗子,柳倩惜揉了揉眉心,思忖着要如何處理瑞王的來信。
就在今晨,她還未接到柳奚死訊時,卻先接到了瑞王的來信。信中自然是將她斥責了一番,而後又詳述了一下同丞相府結親的重重好處。柳倩惜那時還爲難這件事該如何處理,現下也就不擔憂了。柳奚已經死去,篡位一事自然不可再議,他的黃粱美夢也要到頭了。
如此這樣想來,柳倩惜也就沒有將這封信放在心上,隨意丟入火盆中,看着信箋化作灰燼,這才勾脣一笑。
再過幾日,她便會離開京城。屆時這裡的一切任何事,都和她沒有半點兒關係。隨着時間的流逝,她在這裡所經歷的一切也將被人遺忘,直到記憶被塵封。
只是不巧的是,柳倩惜的以爲,卻不代表是所有人的心聲。
“郡主……”門外婢女的聲音有些猶豫。
柳倩惜眉心一顰,上前敞開窗子,驅散房間裡燃火的味道。“什麼事?”
“有,有客來訪。”
從適才看到賀子瀾走進點心鋪子裡,她的心裡就有一絲絲的古怪。然而,當那人真的站在她面前時,她竟有了一瞬間的怔然。
“你……”不是應該買完點心離開的嗎?
賀子瀾回去家中後,好好反省了一番。那日他所說的言語,的確傷人。這是他從驛站中出去後,便意識到的問題。悄悄去書肆中買了幾本如何討好女子的書,在家中仔細研讀了一番,今日再次上門了。
以她的性格,怕是被瑞王逼婚的話,不僅只有不情願這麼簡單。與之相比,賀子瀾自然是更加希望她能應下自己。仔細瞭解後,才發覺女子的心思竟然如此的複雜。他自認並非不是狡猾之徒,壞了人家姑娘名節一事,自然是要負擔起來,這纔不負爲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兒,故而買了些點心當作賠罪,便又上門來了。
對上柳倩惜疑惑的目光,賀子瀾也隱約覺得有些羞赧。他小心的將手中的點心匣子向前遞了遞,聲音也柔和了許多。“這個,送給你吃。”話說完,他恨不得狠狠拍自己一巴掌。他還可以更加口拙一些,這些話哪裡能博得人家的好感,只會顯得自己蠢笨。
柳倩惜眼角一跳,總覺得今日賀子瀾來此的目的不同於以往。但來者是客,即便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了。遣走了身邊的婢女,請了賀子瀾坐下,便問:“那日我想我已經說清楚了。”
賀子瀾緊緊抱着點心匣子,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小心翼翼的睨了一眼她的表情,見並無不滿,才說:“那日我說的話有些過分了,是我不對。”男子要曉得適時的低頭,這樣才能博得女子的好感,他記得書中是這麼說的。
果然,在賀子瀾話音落下後,柳倩惜的表情隱隱有些驚異。“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但成婚一事,日後還是莫要說了。”她不喜歡京城的一切,還是回去江都守着母親更好一些。若是她真的出嫁了,母親身邊無人照顧,她也無法放心下來。
“我可否問一下,你爲什麼一直不答應嫁給我呢?”雖曉得她同一般的女子不同,但那日的回答還是令賀子瀾驚訝連連。什麼女子,竟然能說出那樣一番,讓人覺得不知廉恥的話來。是大膽,還是假裝,他看不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