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3 盛叔叔
我原以爲再次見到盛閔安，會隔很長一段時間。
而第二天放學，他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準時出現在我家客廳，等待給我上課。面對我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不以爲然，竟然還反客爲主，請我入座。
“坐。”他表現出了讀書人十足的禮貌素養。
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舒服，但還是選擇了坐下。
“盛老師，今天你也在努力讓我退出樂隊嗎？”話不多說，我直接開門見山小心翼翼地問。
盛閔安不可否認地點了頭，完全沒有自己被討厭了的覺悟。
我暗地裡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頭疼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在他檢查我的作業的時候，一個好點子從腦子裡迸發出來。我兩眼放光，親切地靠向盛閔安。“盛老師，我有一個辦法。”我笑眯眯地向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反正你也是爲了賺錢，我是爲了圖開心。不如這樣，你繼續放我在外面瀟灑，老駱要是問起我補習這事，我保證在他面前全說你的好話，這樣你又輕鬆又不會被扣工資，咱倆還能成爲好朋友，一起快樂生活。你說怎麼樣呀？”
沒錯，只要盛閔安和我聯手，我的計劃就可以天衣無縫。
我衝他眨眼眨到眼皮子差點沒抽筋。
盛閔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個主意聽起來挺不錯的。”
“對吧對吧。”我也跟着他一塊兒把腦袋點成了小雞啄米。
盛閔安忍俊不禁地看着我：“但是我拒絕。”
我就知道。
我的臉瞬間就塌了下來。
“畢竟你父親不是給我算月結，他是直接把這筆酬勞全部發給了我。”盛閔安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而且作爲老師，我要是按照你說的那樣和你合作，實在是有違師德。”他悲傷地搖了搖頭，顯得十分遺憾。“不過如果我們要是能在研討學習上成爲好朋友，我還是十分樂意的。”最後他這樣結束了演講。
和盛閔安簡短的對話五分鐘，我至少翻了不下五個白眼。在心裡罵盡了髒話，我一邊打開書包一邊嘟嚷出聲：“斯文敗類。”
“？你說什麼？”盛閔安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眼鏡大叔。”這次我提高了音量，無所畏懼地斜了他一眼。“說的就是你，盛叔叔。”我挑釁地衝他辦了個鬼臉。
盛閔安放下手中的活，感到好笑地雙手抱胸：“駱妤，我現在還算是你的老師。你就是這樣和老師說話的嗎。”
我倍感抱歉：“不好意思啊大叔，我平常都是這樣和老師說話的，特別是對私人家教這種老師。”
我能聽見盛閔安倒吸口氣的聲音，職業素養無時無刻逼迫他繼續保持微笑，低頭開始給我講題。
這節課下來，只能說**味足到就快爆炸。
有些題目我已經聽懂了，還故意裝作疑惑不理解聽不懂向盛閔安請教。寫題寫一半就聲稱肚子疼想去廁所，或者是口渴想喝水。盛閔安任由我這麼鬧騰，兩個小時的學習進度也沒有快多少。
爲了報復盛閔安，接下來的第三第四天的補習我都是如此，
一開始我還興致勃勃熱衷於給他找各種麻煩，到第五天我才發覺給盛閔安找麻煩其實就相當於是在給我自己找麻煩。這樣的補習學習進度不僅拖沓，還浪費時間。與其繼續在這裡和盛閔安浪費時間，我倒不如跑出去玩。
然而出去玩，我也會被他重新抓回來。
只要是有逃課，或是發現早退，多遠盛閔安也能把我找到，這個男人簡直是閒到令人髮指。到最後變成老師們也都不再通知給老駱，而是直接聯繫盛閔安。
終於在一天，我乖乖坐在原位聽他給自己講課。連續這麼多天下來，我老老實實地上課，盛閔安都有些不可思議。
“放棄抵抗了？”我正在草稿紙上演算過程，盛閔安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盯着我問。
“只是懶得和你計較了而已。”我頭也不擡，自作高傲。
還是那聲熟悉的輕笑，盛閔安似乎很高興：“那我就姑且感謝你今天放過我不找我的麻煩了。”
“你要做什麼？”我不安地斜了他一眼。不會又是練習題吧。
“自掏腰包請你吃飯你覺得如何。”
我猛地擡頭，一臉驚喜：“真的？”
“千真萬確。”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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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閔安向來說到做到，課程結束後，他便開始收拾東西。
出發前他順便幫我收拾了凌亂的書桌，而我坐在桌上擺弄着他的眼鏡。鏡片並不厚，我拿起眼鏡眯起眼對着燈光照了照。還是有些度數的。
“大叔，你有女朋友嗎？”這句話我早就想問很久了，今天終於難得能和他正經聊一次題外話。但問題剛一出口我就立馬自我否定了，“不，你肯定沒有女朋友。”畢竟能閒到每天管我讀書這麼緊，一逃課就隨叫隨到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女朋友。
想到這點我還偷偷觀察了一下身旁他的表情，盛閔安什麼表現也沒有。
“如果有，我也真替你的女朋友感到難過。”我把眼鏡戴到自己臉上，跳下桌試着走了幾步，沒想到這點度數還是暈的我腳步不穩。
剛戴上眼鏡沒走兩步的我就覺得視野一片模糊晃悠，就在我感到快踩空時，一雙有力的手從身後環住我的腰，穩住了我的步伐。盛閔安順手一拉，我便整個人轉過身面向他。他高挺的鼻樑就差一點便能觸碰到我的臉頰，鼻翼間輕呼出的氣息像火燒般迅速灼熱了我的肌膚。一瞬間，我竟分不清此時此刻的心跳到底是因爲剛纔的踩空而加速，還是兩人距離突然的拉近而感到緊張。
拉住了快摔倒的我之後他迅速鬆開了環住我腰間的手，從我的鼻樑上收走了屬於他的眼鏡。“那還真是不好意思，讓我的學生操心這麼多。”
眼鏡被摘走，模糊的視線也隨之消失了。我重新看清了盛閔安的臉。微卷的棕發，優美的下顎線條，以及那對總是令人讀不懂他在想些什麼的深邃眼眸。盛閔安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汪洋大海里泛起的漣漪，儘管很淺淡，又不乏笑意和穩重。
他曾經，一定也是哪個女孩子心上的少年吧。
可惜了，爲什麼偏偏就是要來當老師呢。
他的呼喚拉回了我走神的思緒。收拾好東西的盛閔安站在玄關，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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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閔安帶我去的那家西餐廳並不在市區中心，而是城市的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時間才八點多，這個地方的街道上的行人已經漸漸稀少。當我們推開餐廳門，裡面祖母綠牆紙的裝飾，壁上的掛燈燈火明亮，不時還可以聞見陣陣飄來的西餐美食的香氣。只是店裡的客人並不多，寥寥幾桌的客人也在低頭安靜地享用着晚餐，顯得店裡有些冷清。
“這家店雖然客流量不多，但是菜品的口碑都還不錯。”
我的臉上想必寫滿了對這個地方的疑惑。所以看見我的表情的盛閔安纔會在一旁介紹道。“環境安靜也是我喜歡選擇來這裡用餐的原因之一。”他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二人位坐下後，拿出菜單讓我自己點菜。
我接過菜單粗略地看了一眼價格，有些猶豫地擡眼看了眼盛閔安。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擔憂，只是挑了挑眉，讓我想吃什麼就隨便點。“如果沒有底氣我還是不敢帶你來這裡的。”他臉上忍俊不禁的表情讓我第一次意識到可能這纔是盛閔安發自內心的笑容。
但即便是盛閔安都這麼說了，我仍然也只是點了意麪和濃湯就收手了。首先，我得解釋並不是因爲我心疼他的錢包，而是我真的吃不慣那些西餐。記得有年生日老駱也是帶我去吃了豪華自助西餐，和老駱百年一次的約飯讓我不敢辜負他的心意，只記得那天我死撐着吃了特別多東西，回去之後抱着馬桶吐了半天。從那之後我就知道了自己並不適合吃半熟或者沒熟的東西，只要一碰那些東西我的胃就會一陣翻天倒海。
“你爲什麼不早說？”直到離開餐廳，瞭解情況後的盛閔安才皺着眉頭問。
“畢竟我這個人非常善解人意不願辜負別人的好意嘛。”我滿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說了你又說過這是你喜歡的餐廳，我也不好說什麼。”
盛閔安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欲言又止，我趕緊說：“不過那家餐廳確實是挺好吃的，意麪和濃湯都美味到我心窩子裡去了。大叔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不用難過。”
只是胃裡仍舊還有一部分沒有被填滿的感覺。
“你說吧。”沒想到盛閔安先帶頭先打開車門坐進去，“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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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我們出現在城區最熱鬧的鬧市裡。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這塊夜市纔像是剛睡醒一般，到處人山人海，燈火通明，人們的笑聲和販賣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繁華和喧鬧融爲一片。
我驚喜地跳下車，望着滿眼的熱鬧：“這纔是人間天堂嘛。”
“原來你喜歡這種地方。”盛閔安明顯不太適應人流量如此多的場所，他濃眉緊皺，似乎連一步都不想前進了。
“別這麼不食煙火嘛盛老師。”我都往前走了好幾步，發現他人沒跟上來，又回去重新拉住他的胳膊往鬧市的方向拽，拍着胸脯向他保證：“我知道好幾個地方有好多人間美味，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盛閔安一句話也不想說，腳下也一步都不想動。“我就在這裡等你。”最後他半天憋出這句話。
“走嘛走嘛，你看我今天都努力迎合你的口味了不是嗎。”
盛閔安一米八幾人高馬大的成年男人我一個一米五幾的矮冬瓜哪裡拉的動。所以我嘴上還在努力說服他：“再說了是你要陪我一起來的。”
“我只是說了帶你來。”他低頭斜了我一眼。
這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在這種地方異常地堅持自己的立場。
“求你了。”我抱住他的胳膊，雙手合十真誠地懇求，“一個人逛這種地方真的很尷尬，求求你了盛老師。”
說到這裡，我們兩個都不約而同地重新望向那片熱鬧的人海。確實如同我所說的那樣，人羣裡都是出雙入對的情侶，一起出來玩的朋友們、或者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盛閔安盯着那些人們好一會兒纔回過頭。
“拜託了，我不想再自己一個人了。”我可憐巴巴，還在做着掙扎。
聽到這裡，盛閔安的雙眼裡閃過了一絲不容易察覺的動容，半晌他才鬆口。
“好吧。”他答應了。
這聲來之不易的允諾把我樂得在原地跳舞，這樣久違的雀躍的心情，對於我來說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時間久到現在我重新感受到的時候，竟然有種懷念的感覺。
“謝謝大叔，我就知道你還是個好人。”我笑眯眯地跟上盛閔安的步伐。
“我以前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
“嗯......長得很帥很愛笑但是其實性格腹黑還會毀掉青春少女夢想的斯文敗類？”我低頭超認真地在做回答。
盛閔安臉上的黑線越來越多，看起來隨時都有重新跑回去開車跑路的危險。
“不過呢——”我再次拉住了他的胳膊，以防他趁我不注意逃跑離開。“我現在，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大叔了哦。”
“......”
盛閔安並沒有反感我拽拉着他手臂這樣親密的動作，而是十分老實地跟在我的身邊，安靜聽着我爲他興致勃勃地做介紹。
吃過了炸雞雞排蚵仔煎和炸鮮奶，還買了珍珠奶茶和草莓奶昔。一路上都是我興奮得嘰嘰喳喳，盛閔安只有在我的強求下才會張開嘴接受投食。令我欣慰的是，他居然也破天荒地愛喝奶茶。
“你的食量讓我嚴重懷疑我剛纔請你吃了個空氣。”
解決完最後一塊烤魷魚，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在身邊看着的盛閔安眉頭皺得都快擠成一塊了，他一臉嫌棄地用紙巾幫我用力擦掉臉上的油漬，一邊吐槽我。
“你明明自己也吃得挺開心的還說我啊。”我斜了他一眼。
明明盛閔安的手上也堆滿了小吃餐盒。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但是我全看得一清二楚。今天晚上的盛閔安，比我認識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任何一次都還要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