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陶聖羽？”關小印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握拳，指甲深深掐了進去。鎮定的神色，清晰的語氣，只有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出賣了的緊張。
小羽……
是你嗎？
Gary筆直站着，把光線全部擋在了身後。關小印望着那籠在黑暗中的臉龐，一眼不眨。瘦了，比起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明顯的消瘦，但也高了，曾經相似的身高現在看他卻已需要微微擡頭。原本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卻蒼白了許多，難道是因爲長久不見陽光？還是病了？
“小羽……”關小印輕輕喚道，塵封的忽然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在眼前不斷閃爍，零散的片段，黑白彩色，明暗交替……
明晃晃的日頭，帶着鹹澀味道的海風，爽朗的笑聲，燦爛的笑容，他的呼喚……
低低耳語，溫柔擁抱……
承諾，離別……
“小羽……”是你嗎？明明是你，卻爲何如此陌生的看着我？
小羽，你難道忘了我？我是小印，關小印……
“對不起。”Gary輕聲說：“我不是陶聖羽。”
關小印似乎完全愣住了，沒有任何反應，身體卻一下疲軟下來，那緊繃後的鬆懈讓他覺得渾身疼痛。
可Gary卻清晰的看到站在對面那人的神情……
掙扎猶豫的希望到瞬間崩潰的失落……
痛……
Gary慢慢撫上心臟位置，小羽，這個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人麼？
你是在爲他心痛麼？
顫了顫脣，卻什麼也說不出，關小印移開視線，他說不是……他不是小羽……
不是……那小羽呢？他去那裡了？
喉頭涌上一股股腥甜，攪着胸腔一陣刺痛。
“小印……”沈拓站到關小印身側，那短短几秒種的對話卻彷彿過了幾個世紀，沈拓手足無措，這究竟是怎麼了？
關小印擡手撫了撫額頭，微微彎了下嘴角，“對不起，我想我是認錯人了。”
沈拓似乎聽見在場的人都大大舒了口氣，卻見關小印轉過身對他說：“沈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小印，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關小印淡淡笑道：“你在這裡好好玩吧，今天是你生日，抱歉。生日快樂！”
“小印……”
“大家好好玩吧，我先告辭了。”關小印微微頷首，視線掃過衆人最後停留在Gary身上，“再見。”
原本以爲的瀟灑轉身，卻發現每一步都是艱難，胸腔裡翻滾熱辣辣的疼痛，灼熱氣息從喉頭溢出，生生頂着上顎，鐵鏽般的腥甜一點點涌出，卻被關小印死死壓住，不可以在這裡泄露一絲一毫。關小印，堅持住，就幾步，幾步而已……
原來時間或者距離的長短都是相對的，當你精神雀躍，滿心歡喜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的短暫，但是現在……關小印甚至覺得那個走廊沒有盡頭……
原來是等待沒有盡頭……或者，寂寞沒有盡頭？
陶聖羽，你個狠心的傢伙……
你究竟打算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腳下忽然一軟，身體堪堪倒了下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卻是被人緊緊抱在了懷裡，“沈拓……”關小印望着那人焦急臉龐，眼睛一陣酸澀。
“小印，你怎麼了？你那裡不舒服？”焦急，擔憂，緊張……
關小印艱難的搖頭，四肢卻是全無一點力氣，“我好睏……想睡覺……”
“小印……”
耳邊的嘈雜，眼前光線的忽明忽暗。關小印覺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不斷的向前移動，那人的臂膀堅實有力，讓人忍不住依賴……
小羽，是你嗎？
不對，不是你……
耳邊漸漸安靜下來，眼前回歸漆黑。
“我送你們去醫院。”肖易東趕上來，看着沈拓難得的嚴肅，心裡不由一緊。
“不用，我回家就行。”
“他都昏倒了，不去醫院好嗎？”肖易東問得小心翼翼，這個時刻，不會有任何人有開玩笑的心情。
“小印不喜歡去醫院，他醒了若是看到自己在醫院一定會不高興。”沈拓心亂如麻，卻仍然以關小印的意志爲第一前提。
“去我那裡吧，比較近。”肖易東轉頭一看，卻是Gary。
沈拓的步子忽然頓了一下，點點頭，“就去你那吧。”
肖易東把車子開了出來，讓沈拓和關小印坐在後座。他不停的從後視鏡裡看着兩人，沈拓緊緊皺着眉，關小印靠在他肩膀似乎很不舒服，也是緊蹙着眉，“小印，很難受嗎？我們很快就到家了。”沈拓說着伸出手撫了撫關小印緊蹙的眉頭，一下一下輕柔溫和……
肖易東什麼見過這樣的沈拓，平日的張牙舞爪統統不見，整個一柔情似水，自己是不是也要病上那麼一回才能讓那人也這樣對待自己啊？微微嘆氣，視線轉到了一邊，Gary託着下巴似乎在沉思。
關小印竟然認識聖羽，難道聖羽要等的人就是他？肖易東看着前面的馬路，覺得答案正在悄悄浮現……
“到了。”肖易東停好車，Gary下車徑直走到沈拓面前，“我來吧。”沒等沈拓回答，Gary就彎下腰從後座上抱起關小印，快步向前。沈拓連忙跟在後頭。
肖易東幫忙開了門，Gary直接把關小印放在臥室的大牀上，給他蓋好了被子，調好了空凋溫度，在牀頭放了杯水才退出來。
“沫沫，我們都在Gary這裡……沒事，你不用來了……嗯……我知道……那好……嗯……拜拜。”
Gary出來的時候肖易東正在給蘇沫打電話。見到他沈拓連忙站起身問，“他怎麼樣？”
“睡了，很好。”
“我打電話給小照了。”小照是肖易東的私人醫生，私下關係也很不錯，剛在Gary家裡坐下肖易東就撥了電話過去，畢竟無緣無故昏倒總讓人無法安心，沈拓又不願意送人去醫院，那就只好請醫生上門了。
“嗯。”Gary點頭，在一旁坐下，似乎又恢復到了那幅清冷的模樣，只是視線一直往下，沈拓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是門口那一模一樣的兩雙鞋。
沈拓剛想說什麼，放在膝蓋上的雙掌卻被人握住，轉頭一看卻是肖易東。後者使了個眼神，微微搖了搖頭。
“我們出去買點吃的東西吧，小印一會醒了就該餓了。”肖易東站起身，拍了拍沈拓肩膀。
“嗯，”沈拓站起來，欲言又止，“那我們……Gary……你想吃什麼？”
“不必了，我不餓。”Gary沒有擡頭，視線更是沒有移動一下。
肖易東牽起沈拓手掌把他拖了出去，這個時候還是讓Gary靜一靜爲好。只是……讓肖易東擔心的是Gary是否能承受這樣的情緒……
“我們到底還要在這裡坐多久？”沈拓望着玻璃窗外，暮色隆重。他們坐在一家中式快餐店內，肖易東正優雅的喝着面前的一碗粥，卻對沈拓的問題充耳不聞。
“喂！”沈拓氣急，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不走我走！”說着站起身卻被人一把拉住。
音樂聲突異響起，沈拓回頭卻見肖易東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掏出電話接聽。沈拓無奈只得再次坐了下來，小印……不知道醒了沒有……
“嗯，好，我知道了。”肖易東掛上電話，“小印沒事，只是太累，然後情緒波動太大才會昏倒。”
“那……我們可以回去了麼？”
“你不覺得他們會有很多話要說嗎？”肖易東挑挑眉，望着面前這個一臉焦急的人。什麼時候能看到他爲自己流露這樣的神情？
“他們？”沈拓看着對面笑得一臉淡然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或許吧。”肖易東彎起嘴角，拿起勺子繼續喝粥。
“肖易東……”沈拓瞪着他，眉頭緊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玩他！
“你叫我什麼？”
“肖……”沈拓深深吸氣，“肖，告訴我。”
肖易東拿着勺子的手頓了一下，“Gary的中文名叫做陶敦羽。陶聖羽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呃？”那就是說……“小印要找的人是Gary的弟弟？”
“應該是吧，這個我也不清楚。”
“那你知道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對上肖易東雙眼，沈拓愣了一下，所有的一切混沌起來，Gary 和小印，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牽連？陶聖羽，陶敦羽？雙胞胎？亂！沈拓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的利害。“你有什麼就都告訴我吧……”
“我只知道，陶聖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