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戰事(三十四)

晴朗從假扮輪迴之子的素和那裡, 聽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從書房的案臺後起身, 走到案臺前,攏着手道:“這位同僚,你爲何要重啓輪迴?輪迴該怎樣重啓?你重啓就重啓罷了, 特意跑來告訴我,是幾個意思?還有, 你口口聲聲‘我的彎彎’, 你與我夫人有何淵源?我可從未聽我夫人提過, 她與星域輪迴守護之間存在什麼親戚關係。”

他一口氣問出一堆的問題,素和一句話也不說。

晴朗往後一退,半邊屁股坐在案臺上:“你有事情找我幫忙。”

“你果然很聰明。”素和沉默了一陣, 變回自己的模樣,“我並不是輪迴之子,我叫素和,你應該對我有些瞭解。”

晴朗微微一怔,“素和”這個名字, 他自然耳熟能詳:“義父?您不是早就死了麼?”

“沒有。”素和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挑挑揀揀講給晴朗聽。

晴朗斷不是個容易吃驚之人,竟也聽的稍稍呆滯, 但他關注的重點是:“在萬千大世界之外,果真存在着神佛領域?”

素和點點頭:“是的。”

晴朗一時間難以相信, 如同他還是個凡人時,第一次聽說塵世外有仙山,可以修仙求長生時一模一樣。

素和既然有求於他, 便單手掐了個佛印,祭出佛燈。

毫不起眼的一盞金燈,然而晴朗只需一探,整個意識便被震驚所充斥。他眼前豁然開朗,果然“天人”只是一個階段,再往上走,還有更深的境界、更高的層次!

素和收回佛燈,晴朗也收斂自己的狂熱,態度變得越發恭敬起來。

“你們世界裡,飛昇入神界的約有三十幾位,這其中包括前代的陰司之主。”素和扔給他一片玉簡,“此簡內,是由他所寫的,關於如何突破天人桎梏,進入神域世界的心得。”

晴朗接過手中,受寵若驚,心道這算是給“女婿”的福利?

他可沒那麼天真,皺起眉:“義父,按照您的意思,我們的輪迴即將重啓,您賜予我此物,有什麼用處?”

素和解釋道:“你是知道鎖魂釘的,你可以給自己釘上鎖魂釘,而我將會把須彌刺送給彎彎。在新世界裡,你或許會想起這段湮滅於輪迴裡的記憶。重新得到你的妻子、這本心得、以及將近萬年的閱歷。對你而言,是件穩賺不虧之事。”

晴朗有一些明白了:“義父是想我與初心在新世界裡,可以破鏡重圓?”

“恩。爲了改變我們的命運,要彎彎承受這麼多痛苦,我心中捨不得。”素和垂了垂眼睛,看向晴朗,“我想,你也願意爲了她釘下一枚鎖魂釘吧?”

“看來義父對我十分了解。”晴朗收下那本心得,眯眼笑道,“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您知道,無論情與利,我都欲罷不能。這枚鎖魂釘,我是釘定了。”

“晴朗,你真配不上我女兒。若非順應歷史,方能開啓下一個輪迴,我絕不會將彎彎送來給你。”素和指了指他,紅瞳十分明顯的滑過幾絲厭惡。

先前他對彎彎做的那些事,素和躲於暗處看着,幾次三番恨不得殺了他。

但漸漸地,也發現了晴朗一些優點,待彎彎也是真心。但此人功利心實在太重,爲了自己在陰司的前途,金屋藏嬌幾千年,從不帶彎彎見這世界任何人。

素和以爲,若在前途和彎彎之間二選一,他即使再痛苦,也會選擇前途。

不過素和也不能真訓斥他什麼,論起這一點,彎彎並不比晴朗好到哪裡去,兩人也算般配。

晴朗陪着笑臉道:“義父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的。”

素和冷冷一笑。

見他欲走,晴朗連忙出聲:“義父,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是想問輪迴一旦重啓,輪迴圈被割裂,焚燈與葉隱不再出現,怎麼會有你岳母和我?”

“不,這一點我完全理解。”

晴朗身爲輪迴守護官,他非常清楚,這並不是神佛法力無邊,神佛也在遵循着天地固有的規律在做事情。

所謂的新世界,是在舊世界的基礎上建立的。這即將被掐掉的幾千年“舊世界”,是一段真實歷史,只是這段歷史被外力強行從史書上抹去了。

抹去了就不存在了麼?

當然存在。

只是從“存在”,變成“存在過”。

業已形成的輪迴圈不會被割裂,只是在這個圈子某處,又延伸出了一個新的走向,從一個“O”,變成了一個“8”。

所以自己釘上鎖魂釘之後,能夠在新世界裡想起一切,這是鎖魂釘的奇妙之處,同樣也是輪迴的玄妙之處。

素和問:“那你想問什麼?”

晴朗猶豫着道:“義父,您很自私啊。”

“哦?”

“澄空佛祖讓您拿力量來換取重來一次的機會,但又說您隨時可以使用佛燈,證明您依然可以成佛,然後迴歸佛域。新世界裡,岳父復活之後,您可以立刻以佛燈殺了獸王。但您卻選擇封印力量,使得星域再遭受一次滅頂之災,你們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中,只因您貪戀紅塵,不想上界?”

晴朗認爲自己必須瞭解他的想法,“您說,您是不是很自私?就算這一劫平安度過,您以素和的身份繼續修煉,您與岳父的下一個目標,難道不是飛昇去神域嗎?爲何要多此一舉?只因不想做和尚?”

在晴朗看來,如果可以進入神佛領域,他纔不在乎修什麼道。

“沒錯,我就是不想做和尚,我就是想繼續在人間待着,待夠了再說。一條我不想走的路,我至少得爭取一下,不走。但如果我做和尚,能保他們平安一世,我也願意。可問題是,我平了獸族之禍,他們就沒有別的災劫了?我救了星域一次,星域往後就能高枕無憂了?”

素和微微擰起了眉,半響又道,“最重要的,我要與神佛對抗。”

“對抗什麼?”

“凡人不過任由神佛擺佈的棋子,我又何嘗不是一枚棋子?澄空古佛讓我意識覺醒,卻又收回我的法力,就是想讓我知道人力的渺小,想讓我甘願認輸。三世成佛,乃爲天定,天是什麼?憑什麼決定我的人生,我的未來?”

“可人如何與神佛相鬥?”

“葉隱一個小小的輪迴守護,不就將高高在上的焚燈佛給鬥死了?”素和看向他,“晴朗,你身爲凡人時,受制於皇帝制定的規則,你推翻了皇帝,自己爲王。你身爲陰司鬼仙時,又被陰司的規則框住,你又想爬到最頂端去。現如今聽到頭頂上還有神佛領域,你……”

“長生什麼的,不過是其次,我晴朗一直以來的理想,就是在順應規則的基礎上,超越規則,再不被規則束縛。我想要得到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逍遙大境界。伸手可摘星辰,擡眼不見烏雲,諸事隨我隨心,再沒有無可奈何。”

就比如現在,他貴爲一方輪迴道守護,卻礙於陰司的規矩,連心愛的女人都得藏着掖着。

反倒還不如做凡人時自在。

“我們沉浮於世間,永遠都被上位者制定的規則壓制着,死死壓制着。我與渣龍掙扎於輪迴,費盡心機的掙扎,以爲自己終於贏過了輪迴,現如今才發現,我們仍然只是棋子,連輪迴都是棋子。”

素和的身影漸漸在書房裡消失,“我終於理解了,當年渣龍爲何固執的不肯入輪迴。飛昇神佛領域,我也想以素和的身份自己突破,而不是什麼三世佛。說是成佛,實爲臣服,我不願臣服。”

*

晴朗從書房出來,坐在水榭廊下,拿着根銀勺子,從銀製的容器裡取出餌料,丟進湖裡餵魚。

夜初心已經走到他背後了,也沒見他什麼反應:“大人想什麼呢,想的這般出神?”

“閒來無事,除了想你,我還能想什麼?”輕裘緩帶的晴朗拉着她的手,將她拉來自己懷裡坐着,繼續喂金魚。

夜初心雙腿一蜷,趴在他胸口上,慵懶的像一隻貓咪。

晴朗盯着湖心一對兒交頸而眠的鴛鴦,失神了許久,試探着問:“寶貝兒,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令你回到你父親神魂崩碎之前,改變你親人們的命運,代價是失去我,失去晟兒和恬兒,你是否會同意?”

“當然不會。”

“爲什麼?”晴朗低頭看她,“捨不得孩子?”

“自然捨不得,但我最最捨不得,還是大人您呀。”夜初心回答完之後,纔開始想他問的問題,答案是肯定會。

自己不欠晴朗和孩子什麼,但卻對父母親恩虧欠良多。

“恩,不枉費我如此疼你。”

晴朗狹長的眼眸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眼底卻連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知道自己問也是白問,夜初心是不會和他說實話的。她慣會奉承他,討他歡心,回答的越快越是假話。生氣麼,當然氣,根據素和說的,她不但放棄了與他的家庭,爲了達到目的,還舉報他,出賣他,給他挖了一堆的坑。

媽的,自己到底養了條什麼白眼狼?

晴朗恨不得掐死她。

感受到他手臂收緊,夜初心目光一頓,小心翼翼的問:“大人,出什麼事情了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晴朗在她額頭吻了下,滿眼的寵溺。

“想什麼?”夜初心敏銳的察覺到異常。

“想你我初遇之時,你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躲在洞裡不肯出來。”

而晴朗的一見鍾情,除了愛她半妖的獨特美麗,還愛她眉間那一抹惶恐,淚汪汪的眼睛不經意的一瞥,就把他的魂給勾走了。

本該驅逐出界,他違反禁制,將她給藏了起來。

夜初心性格孤僻,膽小如鼠,卻很懂得察言觀色。

起初被晴朗囚禁時,一天到晚的抹眼淚,後來發現晴朗不會傷害她,更可以爲她帶來安穩與利益時,她反過來夾着尾巴逢迎巴結着。

晴朗爽是爽了,心中同樣氣悶,能來巴結自己,往後就會巴結着別人。

但夜初心半妖之身,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好混。何況她人相如此漂亮,又因中過詛咒,修煉速度極慢,六百年了才堪堪築基,弱柳扶風的,需要大量丹藥養着。

沒有家人照顧的情況下,註定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六百歲的年紀,對於一條“人龍”來說,還沒成年。晴朗先前那些年也沒睡過她,頂多摸摸抱抱罷了,總覺得經不起他兩下折騰,她就得暈過去。便一面爲她調理身體,一面充當“父親”和“師父”的角色,悉心栽培着她。

以他比夜遊還大一輪的年紀,更高一截的修爲,“父親”或者“師父”,他當之無愧。

夜初心無法外出見人,晴朗便帶她進入幻境法寶裡歷練,創造出各種他能想到的險惡環境,設置出成千上萬種他曾遇過的、不同的“壞人模板”。

平時,還會將自己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細細講給她聽。

幾千年來,夜初心在他面前依然是乖巧可人,但早已脫胎換骨。

這是晴朗最不喜的女人模樣,他喜歡柔柔弱弱、嬌滴滴依附着自己的小可憐兒,就像年幼時的夜初心。

但該培養還是得培養,只因他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做她一世的避風港。

無法忍受她去依附其他男人,那就得令她在心境上,強悍到足以吊打一切。

*

素和交代過晴朗之後,通過婆娑之眼回到數千年前。

現如今的時間節點,是他與夜遊在赤霄重生前五百年。

此時,簡小樓身在異世界,夜遊分魂之後,由意識所化的惡鬼念溟,還在大葫裡被煉化着。

而他自己,則沉睡於紅蓮佛寶內,身在迦葉寺。

素和先去一趟虛冢,一小點被封印的山洞裡。

等到月圓之夜,一小點醒來時,他將一小點變爲人形,贈予婆娑之眼:“現在輪迴尚未重啓,有意思的很,五百年後,未來將要分叉,你往後會遇到兩種情況。其中之一,你將被帶到天山劍閣,你夜遊叔叔尚在人世,彎彎也已提前醒來,你母親會來接你,在你臨走之前,記得將鐲子交給彎彎的母親。”

一小點眨着眼睛:“那另一種情況呢?”

素和坐在道基碑上,將他抱在懷裡,輕聲說道:“如果上一種情況沒有發生,你就不必理會,因爲還得重來一次。”

“我明白了。”一小點皺了皺眉頭,輕輕“恩”了一聲,“以上兩種情況,我腦海裡最終只會記得其中一種。哪一種情況發生,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做什麼。”

“真聰明。”如此玄奧之事,素和只說一遍,一小點便差不多領悟了。真不愧是海牙子的兒子,這樣的悟性與頭腦,往後遲早會是個智者,“點點,事關重大,我給你鐲子一事,斷不能透露出去,記下了麼?”

“記下了。”

……

婆娑之眼送出之後,素和來到藍星海。

進入海心,熟悉的蛋殼棺材正在裡面緩慢飄着。

素和飛了過去,將蛋殼棺材抱住。

要讓彎彎平白承受這麼多痛苦,他於心不忍,但又無可奈何,畢竟這一切都得她來做。

“彎彎,原諒義父狠心,義父也不想,但義父已經走投無路。要救你爹孃,救你外公,咱們只能如此。當然,義父也自私了一回,義父不想成爲別人,只想做自己。”

焚燈入輪迴,並不會被星域輪迴道分割神魂。轉世成天行,再轉世成素和,靈魂與力量一丁點也沒有少,他始終還是他。

其實不算輪迴,等同失憶一次,又失憶一次。

但作爲“誰”最終覺醒,對他而言至關重要。

作爲“素和”覺醒之後,他收割了前兩世的記憶。“素和”這一世雖然短暫,卻是他一點一滴親身經歷的。

先前兩世,只是突然涌入腦海裡的記憶罷了。

“經歷”與“記憶”,自然是“經歷”更加刻骨銘心。

所以作爲“素和”的這一部分,在他現如今的人格中,佔據着核心主導位置。

然而自他覺醒後的這幾千年來,素和發覺自己的喜好、性格和思維方式,正在一點點的發生改變。

最直觀的,他從前愛喝酒,不理解爲何有人喜歡又苦又澀的茶葉。

現在卻能煮一壺茶,一坐幾個晝夜。

從前遇到什麼不平事,他會激憤的想殺人。

現在哪怕面對百萬浮屍,情緒也很難泛起一絲波動。

改變,從十幾萬年前發現天行留下來的舍利……那盞佛燈時,就已經慢慢開始了。

這是成長?

這是成熟?

這是蛻變?

不!對於素和而言,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爲自己作爲“素和”的一部分,正漸漸被“焚燈”蠶食,畢竟“素和”只有三萬多年的閱歷,根本無法與“焚燈”相抗衡!

素和自己也不清楚,融合了三世之後,最終會變成一個什麼樣子的人,他一直處於恐慌、痛苦和掙扎中,感覺自己遲早有一日會意識崩潰。

說白了都是他自己,不存在誰吞噬誰、誰蠶食誰的問題,可他選擇做素和。

他討厭焚燈,討厭天行,他爲何不能只是素和?

別人感慨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他卻連選擇自己是誰的機會都沒有!

他素和這一生,一直都爲別人而活,現如今,他要爭取爲自己活一次。

不碰佛燈不成佛,他只是素和!

……

彎彎提前五百年從藍星海心裡醒來之後,默默在暗處開始了自己的籌謀。

此時,輪迴軌跡悄無聲息的、逐漸偏離原本的軌道。

而新世界真正開啓,是從晴朗抽走夜遊體內的碎魂,夜遊復活成功,得化應龍那時開始的。

素和隨着舊世界的湮滅而湮滅,最終將在新世界裡重新覺醒。

具體在何時醒來,應是婆娑之眼將簡小樓的意識帶入舊世界以後。

歷史始終都在進行的過程中,時間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它的腳步,只是隨着輪迴兜了一個大圈子而已。

這一段被湮滅了的輪迴,消失在絕大多數人的記憶中,但卻真實的存在過。

有一天,當你途徑某地,迷惘中覺得自己似乎曾經來過。

而有些事情明明第一次發生,可你卻產生某種錯覺,自己好像經歷過相同的場景。

也許並不是錯覺,你的確來過,也的確經歷過。

只是,你不記得了。

*************

新世界。

天山,葬劍池底。

晴朗周身的靈氣結成一個氣泡,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在氣泡內身體蜷縮,鎖魂釘的刺激之下,逐漸想起了一切。

他猛然驚醒:“初心?!”

氣泡“嘭”一聲破碎!

晴朗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驚愕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天啊,他到底幹了些什麼啊

竟然聯合易千愁將夜初心給綁了,引開衆人,獨自來葬劍池拔出鎮守兩界大門的神劍?!

神劍?!

晴朗匆忙沉入池底,神劍被他□□之後,又掉了下去,現卡在兩界大門上。

萬幸的是,大門只開了一個小小弧度,獸王真身應該無法前來。

他想重新將神劍撿起,再給插回石壁裡去,但他受了傷,無法靠近神劍,重新插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鎖魂釘發作,說明夜初心一定受到了重創,或許有性命之憂。

晴朗管不了那麼多了,凝結護盾飛出水面,跳到刀刀背上,連聲催促:“走,去找易千愁!”

“是的大人!”

刀刀雙腳在地面一蹦,沖天而起,帶着晴朗飛出天山。

而此時的天山劍閣,弟子們正在青陽子帶領下棄山而走,集結在山腳下。

青陽子做好了準備,啓動開山老祖留下來的封山大陣,兩界大門是第一道屏障,封山大陣就是第二道屏障。

此陣一開,除非整個被破壞掉,無法解除。

青陽子又問了一遍:“我們的弟子都撤離了沒有?”

天山掌門道:“基本都撤離了。”

“我要一個確定的說法。”

“都撤離了。”

“好。”

青陽子飛入半空,似一柄利刃,取出開山老祖留下來的陣牌,開啓了陣法。

嗡……嗡……

四面響起嗡鳴聲,一層層光罩將天山籠住,陣法大成。

……

自爆丹田之後,簡小樓醒過來了。

被獸王活活把臉皮撕下來,如同一場恐怖的噩夢,她雙手捂着臉,驚叫着醒來了。

肩膀被一雙手掌用力的抓住,素和試圖驅散她的恐慌:“沒事了小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只看他的反應,素和已經確定,她還有舊世界的記憶。

簡小樓長長短短的喘了好幾口氣,漸漸平復心情之後,仰起頭,盯着他的下巴看了好幾眼:“素和啊……”

“恩。”素和往昔明朗的臉色有些黑沉,努力牽動脣角,笑着寬慰她,“你已經回到新世界了。”見她一直捂着臉,他的手顫了下,“臉皮兒好好的呢,還是一樣那麼漂亮。”

簡小樓早就摸到了,皮膚滑嫩,一丁點傷也沒有。

回來了!

其實在選擇死的時候,她就隱隱有種感覺,輪迴會重啓,她應該會回來。

因爲舊世界內一切走向,都和彎彎說的一樣。

這是新世界,夜遊還活着,金羽也還活着,想到這裡,簡小樓忍不住就想大笑,儘管這代表着彎彎又得受苦,可她還是硬着心腸忍不住要大笑。

笑着笑着眼淚掉下來,抓住他的衣袖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來,又納悶的盯着素和:“你怎麼知道我去了舊世界?還一副很瞭解的樣子?”

“婆娑之眼啓動時,你被帶去舊世界,經歷了一遭。你昏迷的這半個時辰,我想起來了。”這一點素和沒有說謊,他們正在破陣救彎彎時,簡小樓的鐲子發亮,她昏過去之後不久,素和的意識就覺醒了。

“你怎麼想起來了?”簡小樓狐疑。

“還記得花燈會那晚麼,我非得去找葉隱辭行。其實,我怕輪迴萬一重啓了,失去對付幽冥獸的經驗,央求她給我煉製了一枚鎖魂釘。”素和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鐲子,“也許被此物牽扯到了鎖魂釘,我就想起來了。”

有理有據,簡小樓也沒疑心:“那,我死了之後,發生了什麼啊。”

素和一早想好的說辭:“獸王被你的紅蓮炸傷,我憤恨之下,動用舍利的力量,與他同歸於盡。”

簡小樓黯然垂頭,恍惚一怔:“不對啊素和,我與阿賢一起死了,是誰照顧了彎彎六百年啊?”

素和開始瞎編:“阿賢沒死,你魂飛魄散之後,它被釋放出來了……”

這樣也行?

不可思議,簡小樓難以理解,但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心中雖有許多疑問,眼下卻不是聊天的時候,她從星礁石上站起來:“素和,我失去意識一共多久?”

“半個時辰。”

“不會吧?只有半個時辰?”她在舊世界可是待了一百七十年,“現在情況怎麼樣?”

“和你離開之前一個樣子,我們應該已經靠近了易千愁的飛舟,但卻被幽冥獸的陣法困在隔絕陣裡。”

簡小樓拔出劍:“行,那來吧!”

和幽冥獸鬥了一百七十年,現在的她,可不是半個時辰之前那個她了!

素和原本是蹲着的,此刻也站起身,祭出火焰刀,問道:“看懂了沒,阻礙我們的是個什麼法陣?”

半個時辰前兩人還在爲難,素和懂得破陣,但看不到法陣在哪裡。

簡小樓可以看到,可她對法陣一無所知。

舊世界裡,她特意修習陣法,沒有陣法天賦,只是粗通一些皮毛,卻也足夠用了。

就比如現在,簡小樓輕而易舉的可以分辨出,這些星礁石之間的線條,圍成了一個十二宮隔絕法陣。

她以劍尖指着不同的石頭,在心中默默分析,目光一定:“那塊星礁石就是陣眼所在!”

素和扔出火焰彎刀,撞擊在那塊石頭上,並沒有發生預料中的爆炸。

咔咔……

他伸展刀翅,集火攻擊陣眼石,一隻紫色巨猿突然現身,擋在石頭前,就看它雙掌在面前一抹,空間中出現一個缺口,素和的火焰刀全部飛入缺口中,消失不見。

接着,那些彎刀竟從兩人背後再次出現!

素和收回刀翅,那巨猿朝着他撲了過來,空氣中像是出現了無數道門,它在八個方位隨意現身。

簡小樓能夠看到它的蹤跡,其實是有規律可言的,不等她窺探出來,突有一頭紫狼在遠處呲牙看着她。

簡小樓本想衝上去劈它,手臂卻結了厚厚一層霜,動彈不得了!

奮力活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好呀,看看是你的冰厲害,還是我的火厲害!”

簡小樓索性也不掙扎了,一閉眼,紅蓮燈自靈臺飛了出來,她以意識取下腰間懸掛的血瓶,將自己的血倒進蓮燈裡。

呼……

一把火燒出去,冰封消融,紫狼被燒着了毛,嗷嗷叫喚着。

簡小樓飛身而起,舉着紫韻劍劈在陣法礁石上!

轟隆一聲,陣法破碎。

wωω☢ ttκa n☢ ¢ ○ 原本空蕩蕩的周遭,一個個提着劍的天山弟子冒了出來,彼此看到彼此,沒有任何什麼意外反應,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他們方纔是被陣法給隔絕開了。

同時,易千愁的飛舟也暴露在衆人眼前。

飛舟上空,十幾只幽冥獸正圍着一個身披黑斗篷的男人。

簡小樓一眼看出,那是金羽。

金羽與幽冥獸族鬥法沒有任何經驗,完全處於被動,即使如此,幽冥獸也傷不到他,反而被打殘打死了好幾只。

乍一見到金羽,簡小樓心口“砰砰”直跳。

她提着劍飛了過去,明知此時不該分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喊道:“尊主!”

金羽快速轉了轉頭:“不要過來!”

其中一頭圍攻他的幽冥獸,掉轉頭要去攻擊簡小樓,被金羽雙手撕開腹甲。

簡小樓仰頭看着他,嗓子眼乾乾的,喊了一聲:“爹!”

金羽黑斗篷下的身軀僵了一僵,一個分神,險些被妖獸割傷手臂。

明知不該分心,仍然轉頭看向她,瞧見她紅着眼眶,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不知原因的金羽瞳孔緊緊一縮。

着急想要擺脫這些幽冥獸,下手越發狠辣。

完全用不着簡小樓這個“外掛”幫忙,以絕對的實力強殺。

剩下幾隻幽冥獸見勢頭不對,倉惶逃回飛舟裡去了。

金羽不予理會,瞬間出現在簡小樓面前:“乖寶貝,你剛纔叫我什麼?”

平素一貫沉穩冷厲的語氣,竟帶着一絲沙啞,顯得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是自己一時聽錯了,空歡喜一場。

“爹!”簡小樓伸手圈住他的腰,毫不吝嗇的又喊了好一遍,嗚咽着道,“爹!爹!爹!”

金羽那顆石頭般的心,在她一聲聲“爹”、一顆顆眼淚裡,快要融化成一灘水。

稍稍清醒一些之後,沉着臉問道:“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我哭是因爲太開心了。”簡小樓在他懷裡搖搖頭,她的確是開心,人生不是打遊戲通關,沒有幾次能重來的機會,“對不起啊爹,我先前心頭紮了根刺,嘴上犟着不肯認您,我錯了……”

“傻孩子。”金羽心有千言萬語,一時居然不知該怎麼說,竟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一些微微發燙。

這種感覺,他從來也不曾體會過。

這是再怎樣進階突破,也無法給他帶來的感動和幸福。

溫情時刻,簡小樓突然從他懷裡出來,拔劍一扔:“去!”

劍從金羽背後飛過,如流火一般,扎進一塊兒星礁石裡,星礁石竟然流出血來。

哪裡是星礁石,那是一隻高階變身獸。

這一波紫色法術獸,也就絆住素和的空間巨猿,和這隻變身獸法力最強。

“找死!”金羽一掌轟過,變身獸“嗖”一下變成一隻靈鳥飛走了。

金羽追了上去。

簡小樓沒有阻攔,只要獸王不出手,以金羽的實力,沒有任何一隻幽冥獸能和他單挑。

紫韻劍轉了一圈,又回到她手中,她持着劍看向那艘飛舟。

“飛舟上一個人也沒有,也不見一頭幽冥獸,很奇怪它們是從哪裡冒出來了。”畫樂蓉已在飛舟上找了一圈,飛來簡小樓身邊,見她目不轉睛的盯着飛舟,問道,“盟主,您是否看出了什麼蹊蹺?”

“彎彎和華真就在飛舟裡,但此飛舟是個極品法寶,存在好幾層介子空間,並非陣法,也不是幽冥獸的法術,我看不出來。”簡小樓皺起眉,提劍指着飛舟中部,“那個部位有綠光冒出,和空洞界城裡那口井冒出的綠光一模一樣,應是個小傳送陣。”

“怪不得幽冥獸源源不斷。”

畫樂蓉收了陣牌,一伸手祭出一張裂天弓。

簡小樓一怔:“你幹什麼?”

畫樂蓉道:“還能幹什麼,炸了飛舟,毀掉裂隙。”。

簡小樓驚訝:“你開什麼玩笑?我女兒和你兒子都在飛舟裡,你這一炸,他們焉有命在?!”

“我收到青陽子師弟送來的消息,葬劍池內的神劍被晴朗給□□了,如今天山已經封閉,我們得趕緊解決這裡的事情,回去幫忙。”

簡小樓又是一驚,晴朗將神劍給□□了?!

舊世界裡神劍都是安然無恙的,幽冥獸依靠着十幾個人工裂隙一點點傳送來。

如今兩界大門開啓,戰火豈不是一觸即發!

畫樂蓉繼續道:“此處裂隙必須儘快毀掉,悉數誅殺這些躲藏在飛舟內的紫色獸,不然,它們會從外部破壞我們的封山大陣。還有,易千愁肯定也在舟內,料想到我們顧念着兒女,不會出手,他也未免太天真了。”

“是你未免太可怕了吧畫前輩!”簡小樓擋在她面前,“再怎麼樣,也不能對自己孩子下手啊!素和精通法寶,一定知道怎樣拆解這個飛舟法寶,現在他被巨猿拖進虛空裡去了,只需等他一會兒……”

“天山弟子聽令!”畫樂蓉不與她廢話,“取裂天弓,攻擊飛舟!”

“是!”

沒在與幽冥獸纏鬥的弟子們,紛紛將寶劍收起,祭出弓箭。

簡小樓火冒三丈:“誰敢!”

一衆弟子微微一愣。

畫樂蓉皺眉:“準備……”

簡小樓厲聲喝道:“莫要忘記,你們現在身在戰盟,而我是戰盟盟主,你們究竟聽誰的令!”

說的是啊,弟子們面面相覷。

畫樂蓉冷笑道:“不分輕重,感情用事,如此盟主不要也罷,如此戰盟不入也好。”

“我不分輕重?我感情用事?畫樂蓉,你難道不是在公報私仇嗎!”簡小樓怒視她身後衆弟子,“你們有沒有腦子,全是一羣只會聽指令的木頭人嗎!飛舟裡除了有敵人,還有你們自己的同門!又不是萬不得已,必須做出選擇,只爲省一點時間,省一點功夫,就可以隨意犧牲同門、犧牲無辜者來舍小保大?!這就是你們天山守護蒼生所堅守的道義嗎?!如果是,你們簡直比幽冥獸還可怕!”

畫樂蓉屢屢被阻攔,也動了怒:“華真是我兒子,他很願意犧牲!至於你的女兒,你身爲盟主,就得有犧牲一切的覺悟,若是心中不滿,回頭你們尋我報仇,我接着就是!”

她揚起手,“準備……”

簡小樓舉劍指向衆人,凌厲道:“今日誰敢違抗本盟主的命令,回頭便是我戰盟之敵人!本盟主發誓,未滅幽冥族,先滅你天山!”

……

飛舟空間裡。

“兒子,瞧清這賤女人的嘴臉沒有!”

易千愁雙眸充滿着暴戾之氣,死死掐住華真的脖子,迫使他從窗口望出去,“這就是你的母親,自詡一身正氣,實則是個冷血冷心的賤人!爲了維持自己的‘德高望重’,親生兒子都殺!”

華真早就知道他娘會這麼幹,不覺得意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角落裡的夜初心身上,自從心口被玉簪刺了一下之後,她血流不止,方纔還被易千愁在心臟處踹了好幾腳,如今氣若游絲,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艙門忽地被踹開,一道風席捲而來,晴朗已將地上的夜初心抱了起來,封住她的心脈。

“回來了?我聽說了,你已將神劍拔出,乾的漂亮,回去之後,君上定會論功行賞。”易千愁掃一眼晴朗,看他面色不善,雙手一攤,“我答應過你不殺她,是這女人自己捅了自己,與我無關,你知道,我這人最是憐香惜玉。”

晴朗臉色蒼白,不斷灌輸內力進入夜初心體內,護住她的心脈。

須彌刺並不會致死,傷得如此之重,一定是易千愁乾的。

易千愁漸漸發現他有些不對:“晴朗?”

“刀刀!”晴朗取出一條縛仙繩,將夜初心綁在刀刀背後,“等下我拆了飛舟,你將初心帶去她母親那裡。”

“是的大人!”

易千愁微怔,腰間軟鞭一抽,戾辣道:“你要背叛君上!”

晴朗雙掌一沉,凝結護盾,冷笑一聲:“君上命我拔劍,我拔了啊,何談背叛?現如今我心情不爽欲要殺你,完全是私事啊!”

易千愁倏地又笑起來,取出一枚令牌,看向刀刀:“刀刀,你是我伽羅府出去的,依據伽羅府規,從現在開始,本大人宣佈你與晴朗之間的契約結束,過來!”

刀刀唆着手指,看看易千愁,看看晴朗。

最後往晴朗身後一站:“不不,我聽晴朗大人的!只有晴朗大人不嫌棄我,刀刀要跟着大人!”

晴朗拍拍它的肩膀:“乖!往後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虧待你。”

在來的路上,他早就給刀刀畫好了一塊大餅。

這頭狼又蠢又傻,哪裡懂什麼契約和規矩,隨便忽悠兩句就行了。

……

飛舟外,簡小樓還在和畫樂蓉僵持。

飛舟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簡小樓慌忙回頭,只見飛舟從船尾開始爆炸,一截截爆炸到船頭。

“彎彎!”簡小樓三魂嚇去了兩魂半,撐起防護罩立刻朝飛舟飛去。

見裂隙傳送陣已被毀掉,畫樂蓉氣定神閒的吩咐衆人:“收弓,出劍,提防有詐!”

天山弟子們又紛紛將裂天弓收起,祭出各自的寶劍來。

心中無不暗歎,他們的畫師伯不愧是太真第一女修,換成男人都做不到她這樣冷靜和冷硬。

簡小樓正焦急,刀刀揹着夜初心從火光中飛出:“夜大人在這裡呢!”

簡小樓心中稍定,再一探夜初心胸口破了個洞,已經失去了意識,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她還不曾飛到刀刀身邊去,素和憑空而降,將夜初心從狼人背上解了下來,抱了起來。

是須彌刺。

素和心頭一緊。

他將須彌刺給彎彎,是爲了躲避天道天眼。同時也告訴過彎彎,若是哪一日還想與晴朗再續前緣,可以拿簪子刺自己的心。

輕輕刺一下,沾上一滴心頭血就行了,這孩子怎麼這麼實在,前胸背後整個刺穿了。

“沒有性命之憂。”素和轉頭告訴簡小樓。

簡小樓放心了,飛近之後仍然檢視了一下。

“華師侄!”

有人喊了一聲。

晴朗撐着防護罩也從火光中飛了出來,將手裡昏過去的華真扔過去給畫樂蓉,被她身後一名男弟子接住。

晴朗飛到夜初心身邊,他看向素和。

素和回望他:“想起來了?”

晴朗當即明白,他的意識覺醒了:“義父?”

畫樂蓉問道:“晴朗,是不是你拔了神劍!”

晴朗坦蕩蕩地道:“是的。”

畫樂蓉喝道:“抓住他!”

素和傳音:“爲什麼拔劍?”

“陰司的意思,我無法違抗,而且我也不知道……”晴朗心裡煩,“不過初心及時制止,神劍又掉下去了,門只開了一點,獸王真身來不了。”

素和點頭:“先找地方養傷,轉一圈再偷偷回來。”

“我先去抓易千愁,我他媽不信弄不死他!”晴朗跳到刀刀背上,滿臉殺氣,“走!”

“是的大人!”

刀刀帶着他溜得飛快。

素和祭出一艘防護型小型飛舟,抱着彎彎上了飛舟,一面以骨戒和夜遊聯繫,一面說道:“我先給彎彎療傷,小樓,你去處理一下天山的事情,我就不下去了。”

“好。”

對於這些事情,簡小樓輕車熟路。

天山弟子于山腳下集結。

幽冥獸族已從兩界大門衝了出來,劇烈撞擊着結界。

青陽子發現自己將事情想的過於簡單了,幽冥獸這兩百萬年來不斷在進化,老祖留下來的陣法結界,困不住它們太久,頂多幾日罷了。

畫樂蓉回去之後,逮着青陽子就數落:“你怎麼能讓弟子都撤離,我們天山百萬年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啊!”

青陽子攏着手訕訕道:“建築毀就毀了,弟子們纔是我們的基業。兩界大門開啓之後,面對百萬獸族,我們留在裡面送死麼?”

畫樂蓉恨鐵不成鋼:“怎麼連你也貪生怕死起來?”

青陽子不搭理她,向簡小樓拱手:“盟主,請指示。”

簡小樓讚許道:“前輩做得對,現在讓衆人全部撤走,不只撤出天山,還要撤出天霜界。告訴天霜界所有門派,十四階以上跟着我們一起走,其他弟子閉門不出,不抵抗。”

青陽子愣了愣:“投降?”

“並非投降,是關起門不抵抗。”簡小樓道,“幽冥獸族首先會佔領天霜界,在天山建立獸王都,成爲它們的根據地。短時期內,它們不會離開天霜界,因爲它們中的絕大部分,需要先適應星域內的星力,方可進入星空。獸王……”

提到獸王,簡小樓左臉火辣辣的疼,心跳也加快幾個節拍,“獸王雖狠辣,卻很有明君風範,他入侵的規則,不抵抗不殺。”

畫樂蓉指出:“它們沒有雌性,佔領我天霜界之後,豈不是……”

簡小樓搖頭:“不,獸王治下極爲嚴格。□□擄掠這種事情,是被嚴令禁止的,通常是從反抗它們的勢力中俘虜女人,或是以錢財採買,再統一分配。”

青陽子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畫樂蓉更不相信:“那些愚昧的獸族,它們懂得什麼?”

簡小樓再次搖頭:“你真別說,獸族比人族聽話多了。”

青陽子道:“盟主是如何得知的?”

簡小樓沒辦法說,這是舊世界人族獸族五百年戰火的經驗總結:“我自有消息渠道,不方便告知你們。”

畫樂蓉仍在猶豫,青陽子已經下令:“按照盟主說的辦!”

又問,“那咱們撤哪裡去?戰盟駐地?”

簡小樓凝眸沉思片刻,道:“天武劍宗!將天武劍宗作爲新的戰盟駐地,全部去天武劍宗集合!”

眼下天武劍宗尚未叛變,不好揭穿,便去姬無霜地盤上盯着他!

“是!”

天霜界內各個門派交代過之後,衆人撤離天霜界,前往天武劍宗。

飛到半空中時,簡小樓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青陽子前輩,我師父人呢?”

她師父、雲竹子、厲劍昭和大白狗還都在木樓裡!

青陽子被問的傻了一眼,他們天山沒什麼外人,只通知了自家弟子,忘記通知他們了。

青陽子鎮定下來:“我有吩咐弟子過去通知,但我們撤離之後,一直沒有見過他們,許是逃向了別處。”

簡小樓心頭一個咯噔,想起舊世界裡的經驗,莫非雲竹子又將師父給抓走了?

連厲劍昭和大白狗一起抓走了?

真是……

簡小樓焦頭爛額,總之他們暫時沒有危險就好。

……

飛出天霜界之後,簡小樓上了素和的飛舟。

唸了口訣,解開禁制,她進入船艙。 Wшw ▲TтkΛ n ▲c ○

“咯吱”一聲。

艙門被推開,夜遊從艙室裡走出來。

察覺到簡小樓來了,特意出來的:“小樓。”

簡小樓一如先前再見金羽一樣心情激動,卻沒有任何想流淚的感覺。

夜遊是從素和房間裡出來的,他已聽素和講過舊世界之事,上前去,抱住她,一句話也不說。

簡小樓擡頭問:“彎彎怎麼樣了?”

夜遊道:“放心,沒事了。只是有些失血過多,剛纔醒了一下,又睡着了,素和正守着她。”

簡小樓點點頭:“那就好。”

她推開隔壁的房門,兩人走了進去。

“素和講給你聽了?”

“恩,他講的很詳細。”夜遊金瞳一轉,視線不自覺的往她左臉頰探了一眼,拳頭在袖子下捏的青筋泛白。在此之前,他還不懂自己爲何要摻合進幽冥獸的事情裡來,現如今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將獸王給扒皮抽筋。

然而察覺着她的情緒還算平靜,夜遊按下不提,“但在你死後發生的事情,我總覺得他又在說謊,就像當年做盜匪回來,性格明顯有了一些變化,儘管他比從前更會藏了,依然騙不了我。”

簡小樓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有變化太正常了,我在舊世界待了一百七十年,感覺像是渡過了一萬七千年,每天都特別難熬。”

說着,輕輕拉起夜遊的手,“夜遊,你知道嗎,我還從來沒有試過和你分開這麼久,從前最長也就幾年而已。在舊世界裡,我每天忙忙碌碌,但都會抽空想你,越想你就越想你,只不過一百七十年而已,我就覺得頂了天了。不禁會想,你從前獨自生活了兩萬多年,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

“你先聽我說。”簡小樓的神情極爲認真,“在舊世界,我一直順其自然,但也很卑鄙的希冀過輪迴重啓,我總是想,如果再見到你,我一定得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乍聞之下,夜遊的反應是……愣住了。

仔細回想,這應是第一次聽她如此正經的表白。

被摧殘習慣了,夜遊不太習慣這種相處模式,表情僵了一會兒,道:“我聽素和說完之後,原本又憋了一肚子的怨氣,爲何你的人生好像與我無關似的。現在看來,你多離開我一陣子沒準兒是件好事,也讓你嚐嚐相思之苦,稍稍懂得一些將心比心。”

“你這人真是,我掏心掏肺和你說話,你擠兌我!”簡小樓使勁兒在他手腕上一掐,“那你要不要再嚐嚐胭脂膏的苦!”

“哪有擠兌你,我心裡其實抹了蜜一樣。”夜遊提起來胭脂膏腿就軟,笑着抱着她。

素和與他講過舊世界的事情之後,毋庸置疑,夜遊心痛他們吃了這麼多苦,卻也有一些不安。

生怕她與素和之間,又像上一次時光之旅,生出一堆令他妒忌的默契。

現在發現,自己的小心眼真是病,得治一治了。

“我去看看彎彎。”

“一起。”

“我自己去。”簡小樓制止他,“我有些話想和素和單獨聊一聊。”

單獨?

單獨待了一百七十年纔剛回來,還要單獨聊一聊?

夜遊心裡像有隻爪子撓過一樣,渾身不自在,也沒有表達出來:“聊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簡小樓坦白道:“我被獸王抓住時,素和被迫挖心,他曾問了我一個問題。當時我沒有回答他,現在我要去回答他。”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告訴我想看誰的番外,什麼類型的番外,我最近上烘焙課的時候想想怎麼寫,或者寫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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