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色的血液滴答滴答砸在地上,那一顆顆尚有溫度的熱血猶如成熟的櫻桃,在地上摔得粉碎。
插在晉疏影腹部的長劍上濺滿血滴,斑駁的血跡逐漸乾涸,晉疏影垂着腦袋,額頭上的汗珠與臉上的血跡混合在一起,血液變得污濁。
夜疏離滿眼得意,他正靜靜等待晉疏影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期待在最後的時刻從晉疏影眼中捕捉到一絲屈服和恐懼。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比牛還倔的醜八怪竟沒有讓他稱心如意!
腥甜的血液汩汩的流淌不息,一顆顆滴落的血濺起小小的水花,如同冰晶一般百毒不侵的月影劍上沾滿鮮血,然而那劍上的深紅色卻悄無聲息的融入劍中。
晶瑩剔透的冰段中鑲嵌了千絲萬縷的血絲,如此一看,那月影劍又憑添了濃郁的殺伐之氣,看上去也更爲神秘詭異。
夜疏離還未注意到月影劍的變化,他的目光近乎瘋狂的停留在晉疏影深皺的眉頭上,然而驟然之間,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
眼前虛弱不堪的晉疏影微微揚起頭來,血紅色的眸子轉動着妖冶風情,她的眼睛周圍一團烏青,隨着嘴邊挑起的一抹嫵媚笑容,她的臉色竟瞬間恢復如常。
她的眼神邪魅,嘴角從容上揚,她身上的白色紗裙已化作嫁衣一般鮮紅耀眼,輕輕擡手一撥,那周身凝結的黑色濃煙頃刻間散盡。
她將月影劍握在手中,斂眸低低的上下打量着月影劍,嘴角的笑意仍未消散,可是兩顆溫熱的淚水卻從眼眶中滑落到月影劍上。
月影劍砰然噴射出濃烈的墨色寒氣,隨着一陣嗚咽般的風聲劃過耳邊,天地之間陡然蒙上一層陰影,白晝倏然輪換爲黑夜。
夜疏離不可置信的望着這逆天的一幕,心中隱約縈繞着不安的氣息,他捏緊了拳頭,緊繃着臉低低道:“你這醜八怪果然有些門路。”
晉疏影臉上帶笑,可動作與神情似乎已經不受自己支配,她目光縹緲的朝着夜疏離靠近,聲音空靈:“夜疏離,都是你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不像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咆哮,而是柔聲細雨,那聲音如同拂過耳邊的輕風一般不可抗拒。
這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夜疏離不得不有幾分驚慌,夜疏離察覺大事不妙,立刻瘋狂出招。
可無論是神火還是魔煙,或是雄厚如山的掌風擊到晉疏影身上,都如轉瞬即的泡影,還未近身便被晉疏影揮劍破除了。
晉疏影身體發力,腹部的長劍被內力逼出體外,緊接着,她腹部的傷口迅速癒合,血不再往下流。
被逼出體外的長劍霍然向夜疏離刺了過去,夜疏離擡起手掌將長劍捏在掌中,那劍立刻斷成兩截。
晉疏影擡步緩緩靠近夜疏離,手上的月影劍豪光不易,夜的濃黑籠罩着廣袤蒼穹,天地之間所有的光芒都似乎來自於月影劍。
月影劍周身縈繞的不再只是白色的仙霧,還夾雜了不少殷紅的血絲,隔着一段距離,夜疏離便已經感受到月影劍上濃重的煞氣。
晉疏影遽然飛身貼近夜疏離,月影劍從夜疏離的胸膛狠狠劃過,夜疏離泰然的將鳳巒神扇擋在身前,一團玫瑰色的烈焰予以回擊。
月影劍的劍氣皎潔之中帶着悲壯的血紅,一道道如同新月般的劍花被鳳巒神扇擋在夜疏離身外,很快,劍氣之中的血絲聚成一張大網,蓋在鳳巒神扇上。
強大的吸力正在與夜疏離爭奪着神扇,夜疏離蓄力一發,周身的赤紅色罡氣將晉疏影和月影劍彈飛。
他的鳳巒神扇雖然還在手中,可那神扇卻身染煞氣,羽扇之上隱約縈繞的烈焰漸次化爲烏青色。
夜疏離盛怒的看着晉疏影,吼道:“你這醜八怪毀我神器!”
這鳳巒神扇跟了他幾百年,今日被晉疏影用煞氣說毀就毀,如今鳳巒神扇滿身毒火,就連手執神扇的夜疏離都感到有幾絲煞氣在他的體內吞噬他的靈氣。
晉疏影冷冷一笑,再次提劍騰空而上,雙手握劍對着夜疏離的頭頂猛力一劈,好在夜疏離反應快才伸出右臂形成罡氣,退了一步才擋住月影劍。
漂浮在空中的晉疏影和劈出的月影劍周圍環繞着一個圓網一般的罡氣,那網的底色乃是月光之色,這道顏色上佈滿了柔美的血絲。
夜疏離一手執扇一手出掌,周身的赤紅色罡氣混合着體內的真氣翻涌不息,兩股力量僵持許久,夜疏離才冷哼一聲,體內迸發而出的熾熱真氣將晉疏影震退。
夜疏離惡狠狠的看着不死不休再次撲殺上來的晉疏影,心想若是今日早一點下手把晉疏影殺了那該多好,以至於將她留到現在入了魔,就連夜疏離對付起她來都較爲吃力。
而且她體內深藏的不知是什麼力量,可以召喚天力改變四時之景不說,竟還能幫助她的傷口快速癒合!
耳旁乍聞遠處正有人向此處靠近,夜疏離挑了挑眉毛,趁着晉疏影臉色猙獰之時在心中掙扎了一番。
他向來就不是個固執的人,如今更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一個入了魔的晉疏影已經夠讓他頭疼了,再來幾個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他可就要向上次一般吃虧了!
眼下夜疏離並未受傷,鳳巒神扇雖然被煞氣沾染,但拿回赤玄谷中稍加提煉問題也不會太大,想到這裡,夜疏離即刻大袖一甩,乘着一片烏雲飛走了。
晉疏影仍然站在原地,目光熾熱的注視着夜疏離飛走的方向,她的意識模糊不清,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站在這裡。
可是腦海中卻不斷的閃現一句話:“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晉疏影渙散的目光再次凝結爲一團烈火,目光兇狠的僵硬轉身,卻見陸初寒略微吃驚的向她走來。
“疏影,你怎麼了?”陸初寒察覺不妙,停在離她不遠的前方,目光和語氣都有些警覺。
晉疏影面部抽搐,隨即瘋狂的舉起月影劍大步流星的衝陸初寒飛奔而去,濃烈的煞氣翻江倒海一般涌向陸初寒,陰森寒冷之氣直擊陸初寒的心間。
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句話:“殺了他!殺了他!”
陸初寒鎮定的抽出夙心劍,擋住晉疏影洶涌澎湃的煞氣,他的語氣頗爲焦慮:“疏影,我是陸初寒啊!你醒醒!”
可晉疏影哪裡還認得她的初寒哥哥,此刻的她已然殺紅了眼,心智紊亂崩潰,她的心中只有殺戮和鮮血,這便是煞氣的力量。
她依戀着這道力量,若不是她心中的悲哀與不甘召喚出她體內的煞氣,她便已經死在心狠手辣的夜疏離手下了。
那時她多麼絕望?可是居然沒有人能夠救她!她若是不狠毒不發狂,那她無辜慘死也無人在意!
各種怨恨涌上心頭,晉疏影手上的力量加大了許多,陸初寒微微皺眉,夙心劍一挑,那月影劍和晉疏影立刻往後退了幾步。
“晉疏影!你快醒醒!我是陸初寒,你忘了嗎?我們還拜過天地!”陸初寒原地大喊,捨不得對晉疏影大力出招。
然而他試圖喚醒晉疏影的話卻如同星火燎原,將晉疏影心中的枯草盡數點燃,就是因爲他不肯和晉疏影成親,一切纔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晉疏影大叫一聲,一襲耀眼的紅衣在空中迅速翻騰,手中的月影劍散發絢爛的光華,她和劍氣在空中融爲一體,勾勒出一朵舉世無雙的嬌豔花朵。
血腥氣鋪天蓋地的充斥着陸初寒的鼻腔,煞氣瀰漫在冷風之中,晉疏影詭異的面孔讓人爲之膽寒!
陸初寒沉吟片刻,隨即揮劍而起,一聲鷹擊長空的長嘯之聲空谷傳響,夙心劍劃出一道海浪一般的翻滾烈焰。
炙熱的五昧真火與月影劍的陰鬱煞氣互相交融,擡眼望去,天空中忽然飄落幾片雪花。
晉疏影趁陸初寒不備,瘋狂的岀劍直刺陸初寒的胸膛,陸初寒起身旋轉,一襲白衣比突降的大雪還要明媚刺眼。
陸初寒再次擋住月影劍,口中喃喃道:“疏影別怕,我來救你了。”
晉疏影的眸子漸漸蒙上一層霧靄,她神情迷茫的盯着陸初寒看了許久,兩人在漫天飄零的雪花之中久久凝望,眼中轉動的是瀲灩的波光,是深情的柔絲。
晉疏影忽然渾身一軟,往後直直的倒了下去,嘴角溢出濃黑的血。
陸初寒連忙將晉疏影抱在懷中,看着她眉心的墨蘭漸漸隱匿,紅裝漸退之後一襲潔白的紗裙露出原本的面貌,她身上處處都是血染的痕跡,兩隻纖嫩的手掌血肉模糊。
陸初寒心痛不已,難怪晉疏影會對他也那麼排斥,原來她一個人受了這麼多苦!自責猶如迎頭痛擊的涼水,將陸初寒的心侵略得千瘡百孔。
他疼惜的撫摸着晉疏影蒼白的面孔,隨即立刻現出仙身往晉疏影體內傳輸仙氣。
他能做的,大概僅此而已。
天波峰中,大批妖魔已被道癲等人斬殺,空明真人一干人並未在地仙古墓周圍發現任何動靜,又擔心月影劍被奪,於是立刻返回天波峰。
浮殤和袁博弈正欲尋找合適的時機殺出去,卻見空明真人和慕琴已經返回原地,不由心頭一驚。
就在此時,夜疏離忽然出現在天波峰上空,緊隨其後的還有率領大批人馬的豐百里。
衆人的注意力很快投入到夜疏離的方向,道癲等人瘋狂的衝了過去,厲聲質問道:“夜疏離,你將我徒兒擄去哪兒了!”
夜疏離和豐百里笑而不語,空明真人一聽晉疏影被人擄走,瞬間急血攻心,臉色陰沉的上前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