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跟喬特助是帶着醫生來的,彼時安言坐在客廳裡,茶几上他的電話響了,安言下意識地手指顫抖了一下,然後才接起來電話。
是茯苓的聲音。
“喂,安小姐,蕭先生怎麼樣了?我們帶了醫生過來,已經到樓下了。”
靜默了好久沒說話,安言乍一開口嗓子都是沙的,她只閉着眼睛說了一個字,“好。”
過了幾分鐘,門鈴響起。
喬洛跟茯苓同時進來,穿着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他們找來的醫生了,喬洛身上還掛着一個很大藥箱。
安言張了張口,將人領到了蕭景所在的那間臥室,在此之前,她想了想還是說,“他們應該跟你說過他有傷,但是今天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他在發燒,身體很熱……”
醫生點點頭,邊走邊道,“有可能是傷口感染了……”
安言將臥室的門打開,幾人一同進去,蕭景此刻正在閉目養神,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血色,整個人看起來是真的有點虛弱。
聽到腳步聲,他慢慢睜開眸子,皺眉望着走進來的幾人,最後目光停留了安言的臉蛋上。
茯苓很是驚訝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黑色布料,基本上已經碎掉了一片一片的,抿着脣偷偷地看了一眼安言。
就連喬洛一直波瀾不驚跟蕭景有的一拼的冰山臉都浮現了絲絲的震驚,這是在搞什麼玩意兒?
醫生皺了皺眉,腳略過那些黑色的布料,斟酌着道,“這是……”
安言沒什麼表情,極淡地說,“他今天淋了雨,後面在發燒,在牀上昏過去了,後面給他換了衣服。”
喬洛事先將醫藥箱放到一邊,和茯苓站在了房間的一個很安全的角落裡。
醫生點點頭,朝躺在牀上怔怔地看安言問道,“蕭先生,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嘴上起了皮,俊臉蒼白,雖然整個人看起來很淡漠,但是看的出來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尤其是他本來是個脫衣有點肉的大男人,這麼對比之下,就覺得更加的慘烈了。
先是用溫度計給他量體溫,醫生吩咐茯苓用棉籤蘸了生理鹽水給他擦拭乾裂的嘴脣,茯苓接過,還沒有走到牀邊,蕭景那道冷冷的目光就猛地朝她射過來,茯苓頓時站住,睜着眼睛看着他。
男人的目光朝安言掠過去,茯苓頓時就明白了。
於是走到安言面前,將手中拿着的面前和調製的生理鹽水小碗遞給安言,笑着說,“安小姐,您來的話會事半功倍,蕭先生也比較聽您的話。”
她沒有立馬接過,只是皺着眉看着面前的碗。
喬洛靜靜地站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言不接,茯苓也只好這麼一直伸着手,彷彿安言只要不拿過去,她就會一直這麼舉着一樣。
直到醫生中氣十足的驚訝聲傳來,“都都燒到四十度了,照這個趨勢下去,加上腦袋上還有傷口,遲早腦子都要燒壞。”
仔細聽,那聲音裡面還有淡淡的抱怨,安言整個人抖了一下,順手就將茯苓手中的碗給接了過來,棉籤也拿了。
男人見她拿了,本來還很冷淡的臉瞬間緩和了一點,再閉上眼睛的同時薄薄的脣線勾了勾。
安言一邊給用棉籤心不在焉地給他潤着嘴脣,一邊不知道在思索什麼,醫生在一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話茯苓都那小本本記下來了。
最後女人纖細的手指尖上捏着的那根棉籤直接越過了嘴脣,戳到他堅挺的鼻尖上了,他睜開眼睛咳了咳,安言回神,低頭看着他,“怎麼了?”
蕭景湛湛的目光落到她臉上,安言才猛地看到自己手中的棉籤放在他鼻尖的位置,頓時手一抖,趕緊收了回來,直接不弄了,低聲對醫生說,“好了,您給他治療吧。”
男人頗有些不滿地看着她,整張臉上都寫着我很生氣四個字,但是安言置若罔聞,什麼都不管,將東西擱在一旁的櫃子上之後就站在了茯苓的背後。
茯苓低頭看了安言心不在焉的神情,抿着脣,沒說話。
空氣中瀰漫着某種藥水的味道,不是特別的濃烈,但就是一直仍縈繞在鼻息之間。
醫生在給蕭景換額頭上的藥,一邊用物理降溫地方式給他降溫,但是很都沒什麼效果。
到最後還是轉身,看了眼安言,對她說道,“這位太太,您先生的情況說嚴重不是特別嚴重,但是說不嚴重這……總之就是,我還是建議你們送去醫院吧,這在家裡的確有些不放便。”
就好比,突然之間出個什麼問題啊,或者又哪裡難受了,這些總沒有辦法規避,再加上他的體溫一直降不下來,傷口也有些感染,去醫院是最好的結果。
安言愣了一秒,只說,“好。”末了,擡頭看了一眼喬洛和茯苓,“聽到了嗎?你們兩個送他去醫院吧。”
聽到她這麼說,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喬洛看了一眼醫生,率先開口道,“太太,您不一起去麼?不去的話誰來照顧蕭總?”
茯苓也附和着點頭,“是呀,蕭先生最聽您的話,您難道不去嗎?”
蕭景從她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定定地看着女人的神色,見她從都到尾都冷着臉,心情自然有點不爽,但是又想知道她到底會怎麼說,所以一直按捺着性子。
醫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拿出一瓶藥遞給……安言,說,“這藥及時給他吃了,現在沒什麼大礙,現在條件有限,要是還高燒不退,建議儘快送去醫院。”
安言拿着手中的藥,低頭看着,然後默默攥在手心裡。
醫生還在囑咐着,“還有就是本來傷口就沒好,這下千萬不要淋雨了,其它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先走了。”
到了這份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喬洛看了一眼安言,對她低頭道,“我去送孟醫生。”
茯苓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了下,看着已經超着門口一動的兩人,也趕緊說道,“誒喬特助,等等我,我去也送送。”
“……”
他們出去之後,還順帶將門給帶上了。
此刻房間裡很安靜,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安言筆直地站着,攥着手指,看着他頗有些無奈地衝他道,“蕭景,你到底要怎樣?”
他此時臉色好了些,但彷彿跟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眼神示意她手中拿着的藥,淡淡地道,“醫生說要及時吃藥,不給吃麼?吃了說不定你就不用這麼苦惱了,我好了你就高興了,也不用去醫院了。”
能說這麼一長串話也真是難爲他了。
安言將手中的藥瓶擱在桌上,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煩,“吃什麼?維生素C吃和不吃對你來說區別不大。”
說完這句話,安言退到靠近落地窗那邊的單人沙發上,低頭看着地面。
男人聞言,才朝她放在櫃子上的藥瓶看去,果然是維C,心沉了沉,頓時感覺頭更痛了。
轉過頭來又看着她毫不在乎的樣子,胸腔裡那股鬱悶就愈加強烈了,看着她,嗓音冷漠低沉,“這次沒人攔着你了,你要走就走。”
安言轉過頭看,看着他,卻見男人閉着眼睛,她咬緊了脣,再度將臉偏到一邊,最後乾脆直接將身體都轉過去,面對着落地窗,看着窗外遼闊的視野跟溫城氣勢恢宏的跨江大橋。
半個小時後。
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喬洛和坐在沙發上的茯苓同時聽到臥室門被人從裡面打開的聲音同時側頭看去,只見安言冷着一張臉站在門口,對喬洛說,“他身上溫度太燙,去醫院吧。”
然後就轉身回裡面去了。
茯苓趕緊站起來,小聲地湊到喬洛耳邊說,“喬特助,你怎麼知道安小姐最後要答應啊?”
喬洛一邊朝臥室裡走,一邊解答她的問題,“太太不是不講理的人,尤其是人命關天。”
但是歸根究底,也是心軟了不是麼?
畢竟她要是真的想離開,想要不管不顧的話,她直接離開就好了,誰都奈何不了她。
他們進去的時候,身影纖細的女人正低頭輕輕拍着男人的臉頰,嗓音不輕不重,可是茯苓去看愣了,總覺的生出了種溫柔繾綣歲月靜好的感覺。
她一隻手撩着自己的長髮避免頭髮落到他的臉上,另外一隻手在他臉上動作着,“蕭景……蕭景……”
方纔閉着眼睛的男人再度昏睡了過去,但是聽到她的聲音,還是幽幽睜開了眼睛,卻聽到她在耳邊說,“送你去醫院了,你自己能起來嗎?”
這兩句話落在他的耳朵裡,腦中很快閃過她方纔說的話:你別指望你這次進醫院了我能照顧你,你想得美,我會讓魏輕嵐來照顧你,反正她是你的未婚妻——
於是他驟然閉上眼睛,淡淡又沙啞地道,“不去。”
她的聲音變得大了一點,也夾雜着極輕的怒氣,“你自己幾歲心裡清楚,有必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順便折磨我們所有人?”
茯苓快速地看了安言一眼,在心裡默默地給她豎起大拇指,這些話他們平時在心裡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更加不要說當着蕭先生的面講了。
但是安言就是能很隨意地就說出來,而且蕭先生很明顯還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她。
蕭景當然知道她自然不是真的關心他的身體,不過是心裡不高興他折磨了他們所有人而已。
他這會兒嘴脣感覺又有些幹,安言掐了掐手心,問,“你到底去不去?”
喬洛見安言又要生氣了,趕緊咳了咳開口道,“蕭總,去醫院吧,不然太太放心不下。”
說完,茯苓還對他一陣擠眉弄眼的,安言低着頭,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刻意地忽略了。
於是收拾了一陣,又往醫院趕,從樓上到樓下包括坐電梯,蕭景全程是靠着安言一個人,安言身形纖細,而他人很高大,摟着她的脖子,就是那種稍稍不注意就感覺能將她砸到地上的即視感。
茯苓跟喬洛站在一邊,最後見安言有些吃力,而蕭景好似是故意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般。
加上安言本來有隻腳就有舊疾,茯苓就想上前去幫忙攙扶一下,人剛走到他們身邊就被蕭景一個冷漠至極的眼神給殺回了原地。
出去之後,喬洛站在一邊撐傘,茯苓早早地就去將車門打開了。
折騰了很久,等蕭景躺在病牀上已經是傍晚黃昏的時候了,安言安靜地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兩個手肘杵在膝蓋上手掌撐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蕭景此刻正在掛水,人是靠在牀頭的,視線落在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身上,目光悠長。
緊閉的窗外面,天空下了一場綿綿的雨之後,天空像是突然被洗淨了一樣,就算不出去在室內都可以感受到那薄薄的帶着清新感的涼意。
安言拿出手機擺弄了一陣,突然擡頭朝牀上的男人看去,猝不及防地就撞進了他幽深的視線中,愣了一秒,她張了張口,“到這個時候了,爲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給白喬打電話,但是那頭顯示的仍舊是關機。
蕭景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終於將視線移開了,菲薄的脣有些極淡的弧度,眼中閃過算計的顏色,“沒人管她,自然沒有消息,不要指望能打得通她的電話,收她的手機在她沒出來之前不會給她任何的通訊工具。”
有些氣悶,安言盯着他,終是憋不住了,“先將她弄出來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麼?”
聽到她這話,蕭景眼中蔓延出綿延的笑意,蓄着淡淡的森寒氣息,“可我是商人,對我沒有任何用的事情我不做。加上,容易只是你心裡的認知,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安言臉色有些冷,看着他,“那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給你端茶遞水,就差沒當牛做馬了,也不行?”
話音剛落,男人本來挺正常的臉色也在頃刻間變了,眸中突然被一層濃厚的陰翳覆蓋着,緊接着安靜的空氣中響起他的冷笑,“原來你打着這樣的注意,安言,你憑什麼以爲你在這裡待了幾個小時後我就要幫你做事情?”
“端茶遞水是麼?那我請個保姆都比你做的好,或者——”他頓了頓,漠漠道,“那你在我身邊待個十天半個月我們再說這事情吧。”
儘管知道自己的確沒有什麼道理,安言站起身,看了一眼已經低着頭的男人,沒什麼情緒地道,“既然這樣,那你自己帶着吧,反正有一大堆想伺候你的人。”
見她要離開,蕭景那張本來陰沉的臉色瞬間更加陰寒,提高了沉沉的嗓音,“你離開這間房試試?!”
女人的身影停住了,大概過了兩秒鐘,她轉身,頗有些輕描淡寫,“怎麼?現在有力氣有精神了就知道用你的壞脾氣來壓人了?”
男人擰着眉,“我甚至都不明白,白喬身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用的着你去幫她?你的好朋友路輕淺你怎麼不關心關心?”
聽到路輕淺三個字,安言的目光立馬閃了閃,心臟驟然一緊,光是想想就是一陣尖銳的痛。
安言闔上眸,“她不知道在這世界上的哪個角落,要我打着燈籠去關心麼?”
男人隨即扯脣,點點時間都沒有停頓,“所以她已經回來一個星期你也不知道,是麼?”
她猛地睜開眼睛,瞳孔緊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腦子一白,“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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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一卷 第169 蠢貨蠢貨蠢貨你是蠢貨咋地咬我呀
男人並沒有告訴她什麼有效的信息,興許是他也不知道,以至於安言和路輕淺再次見面的場景很是尷尬,路輕淺像是一個討債者一樣出現在她面前,趾高氣昂,將林海棠身上的氣質學了個三分精。
此刻蕭景看着她,末了看着手指上的針頭吩咐道,“過來幫我把針頭拔了。”
安言順着那條線看去,一瓶水已經快見底了,她抿脣走過去按了鈴,不到一分鐘就有護士進來了,安言指着他手上的針頭衝護士說道,“掛水掛完了。”
護士答應了一聲,將男人手背上插着的細小針頭拔了,末了,用面前給他按住傷口的位置,轉過頭來對安言說,“幫他按着棉籤。”
猶豫了下,安言並不是很情願地走過來,手指重重地按在方纔護士按過的位置,男人輕輕地抽了口氣,掀眸看着她,嘴角掀起笑,“你在生氣?”
安言低着頭,理都沒理,自然也沒回答。
於是他接着問,“有這麼難以接受?安言,在你坐在沙發上沒有開口之前,不還是委曲求全了這麼久?”
她一頓,直接將棉籤拿掉了,頓時血珠從那個細小的針孔裡面冒了出來。
安言像是沒有看到他手背上冒出來的血珠,視線從他額頭的傷口掠過,淡淡地說,“你說的對,橫豎都是別人的事,我管不了,只是我不想她下場太慘,不想她跟我一樣,被渣男接二連三地傷害。”
說完,她的目光毫不閃躲地盯着他,嘴角浮現起冷笑。
蕭景臉色頓時一凝,眸中帶着濃重的沉鬱顏色,過了好半晌他纔開口,“你說誰?”
安言嘴角微微一笑,沒什麼表情,“蕭總您覺得呢?”
她又坐回了窗前的沙發裡,不知道從哪裡抱了一大摞雜誌跟小說集,放在沙發一頭。
而後人靠在一頭看着,手中捧着時尚雜誌,從男人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以暗黑色系爲主色調的封面上的模特,穿着水仙藍的修身長裙,皮膚白皙雙腿修長……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目光從雜誌封面移到她相互交疊的腳踝上,心裡無端蔓延開絲絲縷縷的酸酸澀感。
她說他渣,好像以前也說過,但是蕭景記不清了。
室內光線越來越暗,安言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放下手中的書,側首朝牀上看去,男人雙目緊閉,呼吸平穩,應該是睡着了,睡姿依舊剋制自律。
她將燈打開,想起下午蕭景說的話,拿着手機站在牀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出去了。
病房門口依舊守着保鏢,見她從裡面出來,防她跟放賊一樣似的,很是謹慎,其中一個率先開了口,“安小姐,沒有蕭先生的吩咐您不能……”
安言心裡煩躁,看着說話那人道,“不能做什麼?不能離開病房還是什麼?”
兩個保鏢相互看了一眼,這次好像喬特助還真的沒吩咐她不能離開病房,於是現下有些拿不定注意。
但是安言有些不耐煩了,衝其中一個人不悅地道,“不行是麼?你們蕭先生睡着了,我現在有急事要打電話,難道你要攔着我?那行,我就在裡面打電話吧,要是吵到他或者讓他不開心了,你是知道他的脾氣的……”
一番帶着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兩個保鏢默默地都相互後退了一步,將路給她讓了出來。
末了,見她朝走廊盡頭的地方而去,盡頭不是陽臺也不是窗戶,而是一個拐角,拐角過去就是電梯,保鏢提醒她,“安小姐您可千萬不要走遠了,不然那我們難得找您……”
真是煩死了。
安言擡手撥了撥頭髮,轉身看着他們,嗓音已經是嚴重的不悅了,“怎麼毛病這麼多?要不要我將身份證壓在這裡,你們心裡會不會開心點兒?!”
開口提醒的那個人立馬低頭,嚴肅的臉色浮現出絲絲冒犯的歉意,“不用不用,您忙您的。”
她是給路輕絕打電話的,但是打了好幾遍那邊都沒有接電話,自從路輕絕離開之後就沒有聯繫過她了。
沒有打通路輕絕的電話,但是她卻接到了來自葉疏的電話。
通話時間很短,可是卻讓安言直接改變了要返回病房的想法,乘電梯直接直接離開了醫院。
天色剛黑時候,原本陰沉沉的天氣又開始下起綿綿細雨,安言順路買了把傘捏在手裡,穿梭在溫城夜晚的鬧市中。
街邊某個大排檔。
安言到的時候簡易的桌上鍋裡面滾燙的鍋底已經開始在沸騰冒着巨大的熱起,她收了雨傘擱在一邊,直接坐到葉疏的對面。
“來的挺合適。”葉疏將手邊的各種串悉數放進鍋裡,又將手邊的各種調料放到她面前,繼續說道,“諾,不知道你口味是不是清淡,我事先沒幫你弄。”
她低眸看着拜訪在自己面前的碗碟,裡面是各種調料還有香菜之類的,她看了一眼葉疏,脣角勾了勾,“給我來個變態辣。”
“……”
於是安言果然叫了人加了很多的小米辣,紅鍋裡的升騰起來的熱氣模糊是她的視線,她只能看到鍋裡翻騰的東西,絲絲縷縷卻又濃厚的香氣進入她的鼻息。
坐在對面的葉疏看着她不停地用勺子將鮮紅色的小米辣放進自己碗裡,葉疏還沒吃就感覺到自己的胃開始燒了起來,看着她還不停下的動作,下意識地問,“你可別逞強,不過擼串而已,可不是擼人命。”
女人在朦朧的熱氣中擡頭,對他有些不屑地勾脣笑了笑,“葉疏,你見識太淺,我不跟你計較。”
她喜歡吃辣,喜歡吃中餐。
今天接到葉疏的電話時其實有些意外,畢竟上一次見面算是不告而別,她在醉醺醺的意識中,直接被那男人帶走了。
事後他打電話過來她還沒接電話,蕭景就將她的手機給砸的稀巴爛。
葉疏看看她碗裡的顏色,再看看自己碗裡的顏色,面上露出微微驚異的表情,想起方纔通說一起出來吃晚飯,安言很爽快地答應了,最後指名點姓地要擼串,麻辣燙。
安言做完一切準備工作,又用紙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才擡眸看着葉疏,最後冷不丁地笑出了聲,“葉疏,我們好像沒有一起吃過一次飯?”
葉疏稍稍回憶了一下,微笑,“你怕是忘記了上回在醫院吃飯的恐怖經歷了。”
哦,那次,她去醫院看望安謹,結果遇上下大雨又打雷的天氣,她沒能回去,她的晚飯就是在醫院和葉疏一起吃的。
不過,“那不算,畢竟你全程是看着我吃的。”
東西很快就熟,這會兒安言沒想那麼多,基本上將所有的都拋之腦後,況且,現下的氣氛真的太好。
周圍是鬧哄哄的人羣,窗外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葉疏擡頭,看着安言白中帶紅的臉,眸子裡彷彿蒙着一層水汽,語氣慢慢,“安言,上回我給你打電話,爲什麼不接,事後也不回個電話?”
她一怔,也是很無奈,攤手望着他,“你應該知道我被蕭景弄走了啊,你給我打電話那時候……他看到了,將我的手機砸爛了。”
至於換了手機之後,既沒了葉疏現在的聯繫方式,加上她後面的確忘記了。
葉疏眸中有些複雜,“他如今是什麼意思?”
安言額頭上沁出了薄汗,擡頭,“啊?”
“他未婚妻的別墅被燒了,你信不信,不日就要傳出蕭景跟魏輕嵐解除婚約的消息,他的目的是什麼,很明顯。”
她將醋朝自己碗裡倒,又用筷子站了站醬料,試試味道,纔不甚在意地看向他,“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頓了頓,安言笑着說,“難道這麼些年,你一直都沒有打算找個女朋友麼?”
兩人面前的小瓷杯裡都盛滿了白酒,葉疏端起來抿了一口,目光有些寒涼,“你可能不知道,我說我快結婚了,你信麼?”
這話安言倒還真是不信的,畢竟葉疏身後代表着葉家,要是真的要結婚,溫城怕是早就傳遍了。
但她只是笑笑,然後說,“那我先提前恭喜你。”
酒過三巡,期間安言的電話響了好幾次,但是她都沒有聽到。
臉上浮現的紅暈明顯了些,但人還是清醒的,安言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葉疏,“葉疏,今天晚上除了吃飯其實我還有事情找你,三天後秦家有一場晚宴,具體內容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造勢挺大的,你們應該都在應邀名單裡面,你給我弄一張通行證吧。”
葉疏眉頭擰緊了,“是,兩天前請柬已經發出來了,蕭景肯定也是收到了的。”
“我知道,可你覺得我如今避他都來不及,難道還會跟他一起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你避他是你,但他不還是像蒼蠅一樣出現在你面前麼,再者你去秦家的宴會做什麼?而且,你現如今……不怕別人認出你來?”
安言低頭,眼角瀰漫出笑,“你說他是蒼蠅,那我是什麼?而且如果我真的跟他一起去的話,他絕對是本場的焦點,既然這樣,那麼跟他身邊的不管是誰,也會成爲焦點。”
爲什麼說蕭景是焦點,因爲這是繼他的未婚妻所住的別墅長汀榭被燒之後,蕭景第一次出現在公衆面前。
到時候不管魏輕嵐和不和他一起出現,蕭景勢必都會引起一場渲染大波。
三天後的場面,安言光是在腦中想想就覺得一定很有趣。
想到這裡,她皺眉看着葉疏,“不過你知道這場的宴會的目的麼?外人不知道,你們圈內人肯定知道吧?”
葉疏望着她,搖了搖頭,“如果非要什麼主題的話,那大概就是商業晚宴,衆所周知,今年,最遲明年,秦淮會得到秦家大權。”
所以這是先預熱一下麼?
畢竟離今年過去,只剩下幾個月了。
秦淮雖然是秦家的少爺,可也是摸爬滾打上來的,並沒有一開就是能繼承大族大業,當然,這跟秦家人口多,枝葉龐大也莫大的關係。
不過到時候如果真的是秦淮當了秦家的家主,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頓了頓,葉疏挑眉看着微醺的女人,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過通行證這種東西……畢竟是秦家定製的請柬,要不,我不找女伴了,我帶你進去?”
安言剛開始沒說話,蹙眉思考着,當葉疏的女伴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容易能混進去的,不過就是——
她看着葉疏,“葉疏,你如今名聲大不大?”說完,她又嘆息,“不過應該也沒人認出我,就是我的腳跟正常女人不太一樣,你確定這樣真的好嗎?”
說道這裡,葉疏狹長的眸子半眯,“你的腳怎麼回事?怎麼會落下舊疾?”
她低着頭,頭頂帶着暖黃色的明亮燈光落在她頭髮上,大概過了兩秒,安言擡頭,面上帶着笑,“出門在外,難免遇到意外。”
就是如果和葉疏一起出席的話,她的腳不能穿高跟鞋,估計那種很好看的裙子也穿不了,或者說穿不出那種效果。
可葉疏卻不怎麼在意,只說,“只要你不在意你的腿,那我就沒問題。”
安言想着,反正她只需要混進去就好了,跟葉疏也待不了多久。
燈光下,偶爾有細小的蛾子在飛,安言看着葉疏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的臉色,她不禁摸了摸自己微紅髮燙的臉頰,小聲地說,“你喝酒吃辣的怎麼看起來沒什麼感覺?”
葉疏看着她,扯脣輕笑,“我還是好奇,你要做什麼。”
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安言手掌撐着下巴,慢慢說道,“爲了救人啊。”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安言總覺得要是這次不救白喬的話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這種感覺來的莫名。
加上她沒說的是,宋子初不知道怎麼攀上了溫北堂這棵大樹,她自然要去摸摸清楚。
葉疏沒在繼續追問,也知道她鐵定不會告訴自己,反正到時候她都是以自己的女伴出席的,一路跟着她就好了。
他手指握着杯子,輕輕在木質的地板上敲了敲,“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畢竟現在沒有哪家媒體收到消息,安言現在應該算是圈外人,不應該會知道這個,況且,蕭景應該也是不會告訴她的。
她衝葉疏狡黠一笑,“我知道會很奇怪麼?我跟秦淮關係還可以啊。”
這就是說的是假話了,就算有偶爾湊在一起的時候,也不過是各自利用。
葉疏不再追問,下着雨的天陰沉沉,但是這淅淅瀝瀝的雨聲聽着卻很舒服。
安言不知道此刻她的手機已經被某人打電話打的自動關機了。
乘坐出租車到達醫院時,雨也沒停,一直下着,她下車因爲沒注意路,加上燈光也聽昏暗的,還踉蹌了一下,地上激起的水花有些濺進她的鞋子裡,觸感冰涼。
安言一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外套,一邊撐着尺寸極大的黑傘,往醫院裡面去。
而此時,保鏢幾乎將整個醫院都翻遍了,安言幾乎事剛剛踏進醫院所在的範圍,就有人快步朝她走過來,身形高大魁梧,看起來很是冷漠,兩個一同堵在她面前,面容嚴肅,“安小姐,您去哪兒了?”
另外一個說,“我們將整個醫院都翻遍也沒見您,您爲什麼要離開醫院?”
她譏諷地笑了笑,將傘擡了一點起來,看着面前已經被雨淋溼了的兩人,冷嗤,“蠢貨,我都出去了,你們就是將醫院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我。”
“……”
就這麼幾目相對,安言皺緊了眉頭,“不是着急麼?我再回去晚一分鐘,你們蕭先生的怒氣說不定就要更大一些,那你們遭的殃就更多一點。”
------題外話------
——題外話——
二更,每天起標題都很困難,蕭醋精又要發火了,怕是病秧子體質又改不了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