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沉甸甸的書箱,離開生於斯長於斯的家鄉,爲了求知遊學四方,葉知秋也算是志向遠大的人,原本可以安安穩穩地渡過不算短暫的一生。
可是,機緣巧合之下轉職成左道之士,卻讓他的人生髮生根本性的改變。
從這具身體的原主和死在他手裡的修士處,葉知秋獲得許多記憶碎片,隱約知道此世的時代背景,以及修行的若干基礎。
“東漢末年,黃巾之亂漸落尾聲。帝國黃昏,羣雄並起中原逐鹿!mmp!竟然有修士、道術,照這樣看來,我敢肯定這不是普通的架空歷史,而是更復雜詭奇的仙俠世界大穿越。”
葉知秋給自己所在的世界定下基調,這是第一塊碎片,隨着日後不斷地周遊各地,漸漸地補上更多的碎片,具體而成嶄新的認知版圖。
一個月後,他跋山涉水步行,來到隸屬兗州濟陰郡的旬陽縣,此處遭過戰火,所幸的是黃巾之亂帶來的混亂,並沒有持續太久。
城外的草市盡是左近鄉村的農人,肩挑背扛帶來的農產蔬菜,泥腥味寡淡的蝦蟆,竹簍裡的河蝦,小溪池塘裡摸到的田螺,新鮮水嫩的水果,伴隨着討價還價的聲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一下子就把葉知秋拉到近前。
不過,葉知秋現在囊中羞澀,只是眼睛看着過癮,連草市隨街擺放的小吃攤,都只是光看,聞着味,自己咽口水的份。
走過鋪了砂石的公道,葉知秋走近縣城大門,偌大的匾額寫着旬陽縣三字,不由自主地跟上前面排列整齊的隊伍。
出城的不用檢查,入城的速度也很快,沒過多久就輪到葉知秋了。由於他那一身洗地發白的儒士青衫,更主要的是書生獨有的淡然氣質,守城的老兵查看過路引後,沒有按照常例收錢,就放葉知秋進城。
走過容許四輛馬車並排而行的城門,前面豁然開朗,葉知秋看着鋪長條麻石的縣中直道,青磚黑瓦的民居鱗次櫛比,一眼看不見盡頭,頓時感覺心胸都開闊起來。
或許現在接近晌午,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即便商旅羣集的東西坊市,也很少看見長長的商會車隊。
葉知秋喟然感嘆:“旬陽縣經歷了戰亂,能夠恢復七八分舊觀,可見此地的縣治相當不凡。民衆生活不易,應當上下一體,共渡時艱纔是。”
這番話說出來,自然與尋常百姓的家常閒聊截然不同,立即引起附近有心人的矚目,尤其是極具活力的市井遊俠,聽見一個外人如此誇讚本地縣治,自然是與有榮焉。
兩個面有苦色的鄉人互相對視一眼,似乎看出葉知秋與常人不同,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不過搶在他們之前,就有一個布衣遊俠逕自走過去,繞着葉知秋走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後,就猛地釋放出淡淡的殺氣。
手裡沾着血腥的氣勢,給葉知秋的感覺,就像是被黑袍修士的魘禱術擊中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這位布衣遊俠的氣勢相對來說稍微有點弱,還不足以令他感到害怕。
倘然自若的神情,身懷絕技的底氣,自然瞞不過眼睛雪亮的人,布衣遊俠也是感覺沒趣,自然而然地收起見面就“威壓”的故技。
“小兄弟,你很不錯!別人被我一嚇,腿腳都會當場軟掉。我認可你了!本人劉喬,燕趙之地的遊俠,交個朋友罷!”
葉知秋對這個自來熟的布衣遊俠也很感興趣,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葉青字知秋,交州士子,遊學四方,與異人相逢道左,學會了幾手術法。”
就在這時,一個銀鞍照白馬的騎士,牽馬負手走了過來:“知秋,知秋!這是出自《淮南子說山訓》中‘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罷。青葉騰黃凋零落,方知節氣已近秋。好名字!本人陸巍字子讓,出自吳郡陸氏,幸會幸會!”
別人都看出來此人的“騎士”身份,唯獨葉知秋不知其中細節,只是拱手揖禮:“《西京賦》有云:疏龍首以抗殿,狀巍峨以岌嶪。泰山不讓細壤,故能成其高!江海不辭細流,故能成其深。子讓兄,你也有個好名字。幸會幸會!”
兩人相視一眼,彷彿王八看綠豆,忍不住會心一笑,儘管只是初見,卻顯得非常默契。
這一幕落在某人眼裡,忍不住酸了一句:“相逢就是有緣,無緣見面不相欠。你們是不是以前打過交道啊?耽誤了正事,未免就不好了。”
葉知秋朝說話的人望過去,看見一個頭上纏着布巾,粗麻短褐的年輕人,手指意外地修長,根本不像是作苦力的人,他身上的氣息不類市井百姓,反倒是與燕趙之地的遊俠劉喬類似。
葉知秋的探尋目光,令此人有些不安,忍不住換了個姿勢,由此腰帶上面突出鼓囊囊的玩意,像是一截單手可握的刀柄。
一道靈光閃現,葉知秋立即洞悉此人的身份:“刀手!不……不對,應該是刺客!”
“某家出身不好!姓荊,別的一概不能說!”
劉喬與此人倒是熟識,連忙出面打圓場:“姓名出身來歷都是小事!各人都有各自的苦衷,何必斤斤計較呢?如今的難題是鄉人的請託,畢竟是一座盜匪的山寨,前拒官兵,後擋遊俠豪傑,寨主又是有名的兇人,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葉知秋聽了這番話,頓時來了興趣,他現在身懷道術殺心自起,正想找人磨練一番,結寨自成一體,危害鄉野安全的盜匪,那是最好不過的目標。
“區區在下隨異人學過術法,對行軍佈陣的兵事頗有了解,不知道鄙人能否也出一份力?”
騎士陸巍立即反應過來:“固所願也,不敢請耳!有術師之助,剿滅黑風寨,我方就多了一分把握。來來來,楊柳村的吳家老爹,你且把剛纔的話,與這位術師再說一遍。”
面有苦色的中年農人,就把危害地方的黑風寨情況,撿重要地說了。其中欺男霸女的事情還算輕的,擄掠村人上山做活,將人當牛馬畜力用,累地脫形才放回家。還有就是盜匪夏秋兩季農忙後,看準時機下山搶奪糧食,農人一年的辛苦血汗,都成了盜匪嘴裡的口糧。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葉知秋早已知道現在的田地畝產很低,哪怕是一粒稻穀,都是辛勤的汗水澆灌而成,自然對不事生產,劫掠爲生的盜匪憤恨不已。
他忍不住拍案而起,對這位遭受盜匪欺害,不得不入城求援,卻無門可入的老農大聲說道:“這件事我管定了!區區一座山寨,一百幾十個盜匪,看我施展手段弄死他們!”
姓荊的刺客實在是看不過去,他可是知道黑風寨底細的人,不過此時被吳家老爹的話挑起心頭怒火,也有同仇敵愾之心。
“我不是漲敵人的志氣,滅自家威風。黑風寨可不簡單,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葉知秋冷哼一聲,伸手撿起一根筷子,眼睛盯着不遠處的常青松樹,種下不過年餘,徑圍約莫只有胳膊粗細,心忖剛好!
隨後,他就用力一掰,當場折斷這根筷子,同時發動指物代形的禁制。
旁人不知道他爲何這麼做,不過應聲而斷,轉眼間傾折的小松樹,立即打消了所有人的疑慮。
“黑風寨的盜匪,豈能擋住我的禁術!”
騎士陸巍忍不住哈哈大笑:“走!我們一起去,滅了黑風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