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被馬車顛的很不舒服,但她必須忍耐住,手撐在車轅,娉婷壓下胸腔的噁心,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西涼與凌國的戰事,能晚一點,再晚一點。
“小姐,那西涼主帥真是公子?”連翹朝娉婷問道。
“一定是他的。”娉婷點了點頭,語氣肯定的說道。
“真的是公子,太好了,我又可以見到他了。”連翹滿臉興奮之色。
見娉婷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連翹斂了斂眉,還是開口道:“小姐,連翹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什麼問題,你說?”娉婷擡頭。
“公子是西涼的主帥,明王則是凌國的主帥,小姐,兩軍對陣,刀劍無眼,公子與明王,你更關心誰的安危?”
“自然是……”娉婷脫口而出,接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麼,雲洛和少清哥,她都不希望他們有事,如果真要她選一個,她還真不知道選誰。
“我也不知道。”半晌,娉婷喃聲說道。
“噢!”得不到她的答案,連翹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怎麼的,頓時失了再說下去的念頭。
“落羽,把馬車趕快點吧!離玉門關路程還遠着呢!”娉婷沉聲吩咐道。
“是,王妃。”落羽應了一聲,接着,馬車速度更加快了起來。
剛剛結束了一場戰役,顧少清騎在高頭大馬上,環顧一圈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戰場,最後將目光定格在遠處的那抹白衣身影上。
那抹白影在狼藉不堪的戰場上特別顯眼,以至顧少清一眼就看到了他,衣袍寬大,衣袖如風,那人就那樣站在遠處,如一朵高潔的白雲,自在而卷舒在天邊。
顧少清眯了眯眼,眸子裡迅速滑過一絲異樣,握着劍柄的手指微張,又合攏,然後再握緊,心裡百般念頭翻轉,再看向白衣人時,眼裡已帶了一絲挫敗。
這是自顧少清帶兵以來的第一次敗仗,而讓他輸了這場戰役之人,卻是凌國明王-雲洛,也是他最心愛之人的夫君,想到娉婷,他胸腔涌起一陣疼痛,閉上眼壓下心頭的痛楚,再睜眼,目光直直射向遠處的白衣人。
很好,雲洛,下一次,我定不會再輸。
“將軍,我們是回軍營,還是……”顧少清身邊的副將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爲何,對於這位少年將軍,副將沒來由的對他有些害怕,並不是因爲他有多威嚴,而是因爲他在戰場上的殺人如麻,嗜血無情,要說自己也是在戰場上打拼多年的軍人,對於殺人之事已近麻木,但這位從凌國來的少年將軍,那眼裡漾着的嗜血與冷酷,還是讓他感到頭皮發悚。
顧少清沒有說話,眼晴仍緊盯着遠處的雲洛,心裡叫囂着,那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打敗他,打敗他……一遍又一遍,好像要衝出胸腔,脫口而出。
“將軍……”副將以爲他沒聽到,又喚了一聲。
顧少清這才收回目光,微微點了點頭,道:“回軍營!”
說完,率先策馬而去,副將鬆了口氣,也隨後打馬跟上。
二十里之外的萬州,原屬凌國,現已被西涼所佔,如今,西涼軍就將軍營設在這裡,顧少清騎馬一路奔至一處官衙門口停下。
翻身下了馬,立刻有人上前接過馬匹,顧少清大步往衙內走去。
剛進門,迎面走來兩名女子,一看到他,爲首的女子面上露出濃濃的喜色,“少清,你回來了!”
說着上前挽住顧少清的胳膊,嬌聲笑着。
她的動作令顧少清微微皺了皺眉,心裡瞬間涌上一個立刻甩開她手的念頭,但想到女子的身份,他忍住了,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公主怎麼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的掙脫了女子的手。
“人家想你了嘛!”女子嘟着嘴巴,嬌聲說道。
這名女子正是西涼公主蕭雅兒,站她身後的則是她的貼身丫鬟蘭珠,蕭雅兒是西涼王后所出的小女兒,從小就寶貝的不得了,加上她長得也是美麗動人,又會討西涼王的歡心,所以,整個西涼,王子王女中,唯有蕭雅兒最受寵愛,連她親大哥,如今的西涼太子都比不上。
因爲太受寵愛,又是王后親生女兒,蕭雅兒從小的囂張跋扈,無法無天,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王宮裡那些份位低的王子王女,常被她欺負,女子當學的女紅及琴棋書畫,她一樣都不會,倒是央着西涼王請了人教她武藝,西涼王最是寶貝這個女兒,自是對她百依百順,有了武藝的蕭雅兒,更是變本加厲,宮裡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僕人奴婢,均被她欺負了個遍,她的囂張跋扈,任性嬌蠻,雖讓她少了許多追求者,但也有些爲了攀上皇家的官宦子弟,對她百般示好,欲做她的附馬,但蕭雅兒一個也看不上,直到顧少清來到西涼,蕭雅兒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上他了,也是因爲她,顧少清才順利進入西涼政治中心,做了西涼的將軍。
聽到蕭雅兒大膽的話語,顧少清又皺了下眉頭,眼裡快速閃過一絲厭惡,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稍微輕柔了聲音,“公主,你來這裡,王上可知道?”
聽到顧少清的話,蕭雅兒臉上浮出一絲不自然,“父王自然是知道的。”
顧少清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從宮裡偷跑出來的,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公主,這裡是軍營,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聽出顧少清語氣裡的不悅,蕭雅兒微微撅了嘴巴,“有什麼不應該的,本公主想來就來,難不成誰有那個膽子趕本公主出去?”說着,往顧少清後面的幾位副將瞪了瞪眼。
那幾位副將自是當作沒看到,將頭扭到一邊。
“公主!”顧少清有些頭疼,“這裡離戰場不足二十里,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役,你留在這裡,實在不合適。”
“什麼不合適,不就上戰場麼,本公主會功夫,照樣可以上戰場。”蕭雅兒高高擡起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公主……”顧少清還想說什麼,卻被蕭雅兒打斷。
“停,我不想聽你說了。”蕭雅兒瞪着圓圓的眼珠子,“你叫人給我安排房間,我決定留下來了,現在,我先出去溜達一圈。”
說着,就往外走去。
“公主,你……”顧少清還想作最後的掙扎,他可不想讓這位小祖宗留在這裡,先不說她在西涼王心目中有多寶貝,只要想到她對自己的糾纏,他就覺得頭疼的很。
“你別想趕我走,我是不會走的。”蕭雅兒轉過身來,嘟着嘴道。
“對了,讓他們把我的房間安排到你房間隔壁,房間裡多鋪些暖和的毛皮地毯,再生個大的火盆,我可怕冷了,就這些,我出去了。”蕭雅兒說完,就帶着蘭珠出去了。
顧少清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冷冷掃了一眼身後看熱鬧的副官們,他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依公主的吩咐去做。”
副官們見他面色不悅,忙收了看熱鬧的心思,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說完,一羣人快步退下了。
顧少清朝門口方向看了一眼,眼裡閃過濃濃的厭惡之色,隨後轉身,往他臨時的書房走去。
將書房堆積的軍報看完,外面天色已黑,顧少清直起身子,扭了扭頭,舒展着脖頸的筋骨,隨後,他重重往椅背一靠,閉目沉思起來。
距他從凌國離開,已過去半年多,這年半來,他時時刻刻都不能忘記顧府一門的慘死,雖然他沒親眼看到父親母親的死亡,但他猜想他們必然是死不瞑目,父親爲了雲氏,長年在戰場上打拼,爲雲氏王朝打下半壁江山,可到最後,卻落的個慘死的下場,雲啓天何其殘忍,簡直是昏君所爲。
想到父親在牢裡跟他說的秘密,顧少清眯了眯眼,如果不是那驚天秘密,或許他也不會再留在這個世上苟活着,家人沒有了,心愛之人也嫁了別人,他當時真是存了求死的念頭,幸好父親留給了他活着的信念,但是,他發誓,一定會爲顧府一族報仇,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在離開凌國之後,他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捲土從來,儘快給顧氏一族報仇,他先是想到依靠他國,他最先考慮的是北胡,但北胡雖是日漸強盛,卻還是比不過現在的凌國,他又將念頭轉向了西涼國,西涼一直是比凌國更強盛的大國,西涼王也有吞併他國的野心,只是,西涼國少了那能爲他征戰的猛將,所以,才一直沒有出兵他國,思索了良久,顧少清最後決定前往西涼,以他的將士才能,雖然他曾作爲凌國的將軍與西涼有過對戰,但只要他夠誠心,西涼王或許真會收下他也說一定,如果不收,大不了就是一死,顧少清豁出了心思,決定賭上一賭。
到了西涼,剛開始他沒有機會見到西涼王,直到他無意間遇見了西涼公主蕭雅兒,蕭雅兒對他深有好感,於是他趁機有意無意的提起,他想見西涼王,蕭雅兒自是一口答應幫他引見,見了西涼王,西涼王早已聽說了顧氏滅門的事情,愛才心切的西涼王自是願意留下顧少清,雖然他曾經是西涼軍的敵將主帥,但如今,他已與凌國皇室不共戴天,只要抓住了他的心思,西涼王自是相信他是誠心效命。
被西涼王任命爲將軍後,顧少清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攻打凌國,西涼王自是滿口答應,他早就有意吞下凌國這塊肥肉了,如今,有了顧少清這員猛將,他終於可以一展宏圖。
果然,顧少清帶兵攻打凌國後,一路順利拿下多座城池,可謂是所向披靡,直到快攻到玉門關,只要攻破玉門關,就能直奔凌國腹地,到時,整個凌國都將踩於西涼鐵蹄之下。
可惜的是,就在西涼軍拿下離玉門關最近的一座城池,凌國派來增援的軍隊也到了,而更讓顧少清意想不到的是,前來支援的主帥竟是凌國明王雲洛,那位曾對他有救命之恩的雲洛,娉婷現在的夫君。
兩軍對陣,顧少清看到眼神清明如許的雲洛,想到是他救下自己的命,又想到就因爲他,自己與心愛之人分離,再者,他是雲啓天的兒子,雲啓天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顧少清眼裡神色複雜難言。
但他知道,作爲西涼主帥的他,不能有半絲情緒波動,西涼軍還靠他來帶領,所以,未曾與雲洛對話,雙方就戰在了一起。
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顧少清敗了,他未曾攻下玉門關,而云洛沉定堅守,讓西涼軍無機可趁。
難道久攻不下玉門關自己就要放棄,不能,他絕對不會放棄,爲了父親,他一定要親手割下雲啓天的頭顱,以祭父親的在天之靈。
雲啓天,雲氏,顧少清低喃着,總有一天,我必會顛覆你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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