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玄清,你要去找方丈了麼?”

“玄清,爲什麼你每天都要念經啊?”

“玄清,你怎麼不說話?”

少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往外蹦,玄清望着牆角那嬌豔的薔薇花,知曉少女便是那花妖,還是個因着他的靈血幻化而成的小花妖。

“你雖化未完全化成人形,但卻有了人樣,那便該有個人的樣子,我教你識字如何?”

清婉聽了這話,揪緊了衣,她探身去勾僧人的手,滿是依戀與不捨,問,“你要走了嗎?”

“嗯。”

“可是,可是......”

婉清支吾着,心中有很多話想同僧人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玄清看出了少女的糾結,只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你乖乖在這,嗯?”

“好吧。”很無奈的服從。

走時,玄清看了眼乖乖坐立在地面的少女,喉間溢出了聲嘆息。

陪伴自己多時的花骨朵終於綻放了,卻因着這突然的變故,成了懵懂的少女。

罷了,他造的因,也合該承受這果。

入得大廳,見到師父後,玄清躬身,喊道“師父。”

“回來啦?這一去可有收穫些什麼?”

明靜方問完這話,眉頭就不自覺的蹙了起來,“你受了傷?”

“弟子無能,讓師父擔心了。”

看着面前少年清淡的臉,明靜微微搖了搖頭,“擔心不擔心的另說,你先把事情原委同爲師說清。”

待聽完玄清的敘述,明靜面上浮現出了一絲與往日不符的陰戾,他的手死死地按在佛珠上,幾近於咬牙道,“現如今,你總該明白爲師說的話了吧?”

“妖物這般狡詐陰邪,你怎還將她放走?”

“上蒼有好生之德,師父,這不是您教的麼?”

“可我也教了你,妖與人不可等同而語!”

這話一落,明靜便覺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他深吸了口氣,按下心頭的煩躁,“你天生佛緣,於萬物都有感應,佛法上的領悟更是驚人,但爲師要告訴你,經書上的東西總不及你親身感悟得來的深刻。妖物狡詐,性子多變,如今,你可認同爲師這話?”

玄清沒有說話。

明靜見他執拗,又心疼他身上傷勢,只得讓他下去療傷。

待少年走後,明靜端坐在蓮花臺上,開始誦經爲自己尋求心靈的安寧。這麼些年了,他看了那樣多的佛法經義,但心頭那抹戾氣始終無法真正消除。

明靜未出家前,曾有過一個戀人,可誰料成親之夜,當他踏進新房時,見到的卻是滿目腥紅,紅的稠、紅的衣、紅的血。心愛之人因他多年前的一時心軟竟是慘死新婚之夜!

明鏡散盡家財尋遍天下得道之士,只爲報這殺妻之仇,可明鏡尋遍天下才知這殺妻仇人便是這枕邊之人,事情敗露後那妖狐惱羞成怒下竟一夜之間將明境全族屠戮殆盡,本來已經避開戰亂好不容易纔能在當地紮根,安居樂業的族人卻因他的罪孽而全族盡喪!

從此,明靜恨極了世間一切妖物。他拋棄俗世,轉入佛門修道,爲的,便是能有力量屠盡世間妖魔。當他再次入世起,所到之處定是斬盡殺絕無一妖。

————————————天寶十四年——————————————

妖魔之道生而不全,妖魔兩族能修煉到的最大的等級就是元嬰,元嬰之後再無寸進。直到多年前同樣是人族大亂,天下紛爭四起,一個狐族爲報救命之恩,不忍恩人斷子絕孫,以妖嬰附身恩人之子,卻偶然窺探到那絲早已經斷絕的妖魔之道的一線生機。從此人族開始了淪爲妖魔兩族的圈養的家畜。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人族在多年的壓迫生涯下,一些資質絕佳之輩在無人帶領之下也摸索出了一套與妖魔仙神四族不一樣的修煉方法,卻對妖魔有着天生的剋制作用,人族無數代天之驕子團結一致,終於將這種修煉方法匯聚成完整的體系。

至此人類開始了爲期百年的反抗史,最終在仙族的幫助下將妖魔二族,一個趕到南方孤島上,一個逼進了深山老林裡,後又勾連龍脈與人道氣運鎮壓妖魔之道。

至此有了道長魔消,魔消道長之說。人族氣運昌盛,則妖魔避世不出,苟延殘喘。人間動亂,氣運四散,妖魔四起,爲霍蒼生。

二十年前,一場政治叛亂,使得天下四分五裂,各路門閥藩鎮割據。九州飄遙,人道不昌。各路妖魔伺機入世,割據一方,霍亂人間。

九幽冥府,人間煉獄,人鬼共憤,形容的正是當時人間的人類生活的環境。

避世百年,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各派仙門紛紛現世人間。各派仙們弟子亦是紛紛下山,行走世間。或是鎮守一方,治世安民;或是遊歷天下,斬妖除魔。

朝廷動亂,科舉之路斷絕,爲了避開戰亂一些世家大族將族內族人一分爲兩,一支隨帝北上西行,後北上支脈又因二帝分治一分爲二,獨南行一脈一路南下定居貴州,明鏡正是隨這支世家大族南下的一個小家族的子弟。

明鏡與族人南下途經龔灘,見一白狐孤苦伶仃,日日對月哀泣,一時之間物傷其類,當他們的隊伍再次起行,那隻白狐一隻緊緊的跟着他們的隊伍,明明自身難保、朝不保夕的明鏡不知怎的就心軟的留下了它。

當時他們這支隊伍已經走了快有一年,因爲戰亂爲保血脈傳承不斷,所以與以往支大分宗的情況不同,這一次的分支不是以一家一戶爲單位,反而是罕見到甚至可以說從古未有以老少和資質見去分。有官職或已經出仕的隨帝上北,身有功名卻還沒有出仕的和資質上佳的少年以及一部份的族老。明明還是半大少年的明鏡卻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出糧食餵養着白狐。

但當時的明鏡卻不知他一時心軟所救下的白狐仍是一隻狐妖,一隻纔剛剛入世還未成年的妖狐,偷偷跟隨妖軍從妖界跑到人界,卻因法力低微,第一次跟隨下出掠奪血食被當時同樣剛下山的仙門打傷,人族與妖族在展開了殊死對決,人族以失去數位頂級高手爲代價,纔將當時的妖界大軍重創,那場戰爭以人族慘勝結束。妖族當時雖損失慘重,頂尖戰力也十不存一,妖族大軍也四分五裂四處逃命,但之後妖族卻在九州各州割據一方,以人類爲食快速恢復有生戰鬥力。人族卻只能日日苦修才能追趕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