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風自那日從饒家回到醫院，就陪着江小煙。
江小煙在柳東雲婚禮那晚睡了一覺，直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不過醫生說她情況很穩定，多休息對她的身體恢復好些。
只是一連過去幾天，江小煙都還沒醒過來，他自然也是坐不住的。
這日文初坐在輪椅上，柳東雲推她過來，人有了些氣色。
“小煙還沒醒嗎？醫生究竟怎麼說？”
文初第二次車禍後沉睡得不久，沒幾天說話就利索起來。
“看情況，醫生說她的記憶很可能會一次次刷新。”
柳南風說這話時一直握着江小煙的手，文初看得有些難受，很快就離開。
江小煙再醒來時，是早上。
“煙兒，還記得我嗎？”
柳南風已經兩晚沒睡，就怕她醒來時會害怕。
“你怎麼又沒睡覺。”
江小煙一看到他厚重的眼袋加黑眼圈再加一下巴鬍子就大概能知道他有多少天沒睡覺。
“等你醒呢！餓了吧，媽說送飯過來了，就在路上呢！”
柳南風搖起牀，江小煙動了動手臂，伸着手放到他脖子上。
“廁所。”
兩人對於上廁所這件事幾乎已經形成了默契，正常來說就是柳南風抱着她放到馬桶上，轉個身，給她自行解決。
江小煙開始還是很尷尬，但一天總有那麼幾次，也就習慣了。
這次醒來她覺得身體輕鬆許多，連右小腿也沒那麼疼了，就是腦袋上的傷疤似乎有些隱隱作痛。
“我還想洗澡。”
江小煙說完坐馬桶上伸個懶腰。
聽到沖水聲柳南風自然轉過身，看她一眼，出門給她拿來睡裙。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安定，江小煙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咕嚕睡，醒着的時候就陪着文初，自己也動動腿。
又一個星期過去，江小煙腿上的木板繃帶已經可以解下來，扶着柳南風時能慢慢走動。
文初身體好了許多，可以朝她笑，還能吃肉了。
“南風，你都知道小煙當初隱瞞你的事嗎？”
江小煙不記得以前的事，坐在一旁傻傻看兩人。
柳南風點點頭“她的大學同學剛好是我手下，有一次他喝醉酒說煙兒不會開車，我也是在之後纔去調查的。”
“小煙，你還認識江閔春嗎？”
文初面色緊張地問她，江小煙轉轉眼睛，又搖搖頭。
“當初撞我的人就是江閔春，這件事我也不懂你知不知道。”
柳南風握緊拳，瞪向江小煙，雖然知道現在的她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她怎麼能爲了那種女人去代替罪名坐牢！
江小煙滿腹疑惑地看他，伸手扯扯他的衣角問“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柳南風嘆一聲氣，拉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還好是你。”
柳東雲一聽這話就笑出豬叫，三人都不懂他在笑什麼，文初還戳了戳他。
“小初我跟你說，南風第一次就是江小煙，這要是當初江閔春那騷女人坐牢，那南風的第一次就要奉獻給那女人了！”
自這句話之後，柳南風在之後的三個小時裡，踹了柳東雲10腳！
文初還不由得笑呢，拿江小煙打趣，江小煙那臉紅得……
回病房時門外坐着幾個人，江僑、樊畫、江閔春。
柳南風倒吸一口涼氣，真的是說曹操曹操到，讓現在的江小煙聽到他們的話指不定江小煙又會……
柳南風看向江小煙的手，顫顫巍巍地朝他伸來，柳南風調轉輪椅方向，往電梯走去。
“小煙！小煙！你把我的小煙還給我！”
樊畫哭得很厲害，就連江閔春都在哭，邊哭還邊追着江小煙和柳南風跑。
柳南風真的想讓這家陰魂不散的傢伙消失，立刻消失！
進到電梯，柳南風看她顫抖的手，心彷彿都在流血！
“她就是江閔春，她就是江閔春！”
“是她撞了文初，是她！”
“柳南風，她是我姐姐，她是我姐姐啊！”
江小煙聲音也在發顫，柳南風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當初的一部分事情，她需要安靜下來！
電梯門開，柳南風正想要推輪椅出去，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張帶着他曾經那張白麪具的臉以及黑洞洞的槍口。
“風……”
“嘭！”
那一聲槍響，震徹江小煙腦顱，曾經的一幕幕全都隨着門外的尖叫昏晃在眼前。
戴白麪具的男人衝向電梯，江小煙猛地從輪椅上撲向電梯按鈕，在那男人衝進來前一秒關上門，緊接着按一樓，以及緊急通話鍵。
“12層樓，一名持槍戴白麪具的男人開槍打到我丈夫，我現在正往一樓去，求你們救救他，求你們！”
江小煙邊喊邊爬向柳南風。
柳南風瞪着眼，嘴裡一口又一口地嘔出血水來，流進鼻腔，流進耳蝸，流進眼珠。
“啊風，啊風，不要嚇我，我都想起來了，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江小煙伸手將他抱進懷裡，右手使勁捂住他胸口。
柳南風緩緩移動眼珠看她，每嘔出一次血他的身子就抽動一次。
“煙……煙兒。”
江小煙的淚眼模糊，她要看不清他了，不要，這該死的眼淚，不要！
“我……咳咳……”
柳南風一直想說些什麼，江小煙一直搖着頭哭，心臟堵在嗓子眼，讓她喘不上氣更說不出話。
“叮！”
電梯門開，門外倆名白褂男醫生涌進來，一人推開輪椅，一人從江小煙手裡接過他，橫抱着他放上急救牀。
江小煙右腿撕裂般疼痛，但她盯着柳南風被推去的方向用盡左腿和手臂的力量爬起來。
在門外按電梯按鈕的女護士面色驚恐，已經說不出話來，更沒有了動作。
“快跑，快跑！”
江小煙的聲音撕裂，看着右側的白麪男人朝她跑來。
江小煙伸手一推那已經嚇傻的女護士，就見她摔下的地方有一攤液體。
白麪男人的目標不是她，是她的柳南風！
看到電梯裡已經沒有柳南風的身影，再看地上的血印，白麪具男直接又朝急救室跑去。
江小煙瘸腿，不甘其弱，扶着牆追着他跑。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戴着柳南風的面具！”
江小煙的話引起了男人注意，此時的警報已經拉響，他如果不趁亂逃出去就只能挾持人質！
男人擡起槍口對準她，江小煙屏息，血紅的雙眼緊緊盯着那張白麪具。
“不要再跟着我！”男人的聲音很迫切，但是他並沒有向江小煙開槍。
警笛響起，男人忽然轉身就向樓道跑。
江小煙沒有再繼續追，瘸着腿跳向搶救室。
手術燈的顏色，和血的顏色一樣！和柳南風的血一樣！
江小煙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模糊過後又是模糊，她的腦子發懵，一片空白。
她的眼淚一直滴在地板上，潤溼撐在地板的手心。
一羣又一羣人在持槍特警的保護下從她身旁倉皇逃竄。
那倆持步槍的特警從她身旁路過，看了眼急救燈，又快步遠去。
司機送汪瀟來的路上，發現醫院的路被封，各種警車排着隊。
汪瀟心中預料可能是醫院裡出了嚴重的惡意傷人或者殺人事件，心一下提起，立刻電話打給柳東雲，電話是文初接的。
“媽，是我。”
“小初，這醫院裡邊是什麼回事？你和東雲沒事吧？”
“我們都好，只是中午那時聽到槍聲，而監控拍到那名持槍人員剛好就在我病房附近，東雲正在和警察談話，小煙他們呢？”
“我先打給你們的，你們怎麼出事了也不給他們打電話？”
“手機被屏蔽了，這也是纔剛剛能夠通話，好像很多記者往病房來了”
接着汪瀟還沒能多說兩句話文初的電話就掛斷了。
一想到柳南風和江小煙，汪瀟又不由得提起心來，手上快速撥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到這話汪瀟就更擔心起來，就算信號被屏蔽那也不該是關機啊！
南風一般不會粗心大意讓手機自動關機的！
汪瀟此時很揪心，氣息有些緊蹙，總是預感會有不好的事情。
越想越不對勁，汪瀟給柳林打去電話，此番解釋下來，柳林立刻給市公安局局長打去電話。
這在醫院裡持槍殺人的事件讓他此刻頭疼得很，而這時他又正好就在龍鳴醫院。
“監控畫面上受傷的是一名28左右的男子，電梯門剛開就被戴白麪具的男人開槍打到，和受傷男人在一起的是一名坐輪椅24左右的女子，女子反應很快，但是右腿……”
柳林幾乎沒有再聽公安局長說什麼，身子斜着一倒，幸好遼準國在身旁扶住他。
“那女孩子怎麼樣了？”
柳林喘了兩口氣又問，如果真是柳南風和江小煙，那他該怎麼辦啊！
“女子沒事，男子被送往急救室了，現在還在搶救中，畫面裡女子還追着持槍男子最後和他對峙，但是持槍男子並沒有傷害她，這次事件應該是蓄意殺人，除了一名醫生被打昏以外並沒有人受傷。”
這就是從公安局長那裡得來的全部信息。
幾乎所有的女人孩子都從事故樓轉到其他樓，整個醫院被封鎖，警察在門口逐一排查可疑人員，特警在樓內搜索可疑物品。
手心的眼淚已經乾結，很黏。
她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好久，好久……她真的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