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次，偏偏有個人最近忙得是起早貪黑，說白了也就是追個老婆，可是像他都追成了這窩囊樣兒還沒一點成效的，也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黴，身爲孃親的，一嘆再嘆也覺得夠衰。
殷素梅扒拉着手裡的白米飯，食難下嚥，想到兒子那個倒黴熊樣，雖說現在是有了討老婆的心思，可這都過去多少時日了，還在爲約個會愁眉苦臉。
死心眼，都快奔四了還這麼沒經驗。
像現在的年輕人裡流行的一句，先上車後補票將生米煮成熟飯總是一計吧？傻兒子偏偏是個死腦筋。吃幹抹淨再來算賬多有成效啊，難道還會怕人不乖乖束手就了擒？
殷素梅覺得自己也是時候老將出馬給笨兒子支支這方面的招了，在追求姑娘這事上，確實馬虎不得，你首先得瞄準了這姑娘性子，比如眼前，越是這種倔強心強、死心眼硬的，男人嘛，碰上了就越得霸道任性、無事生非，否則光玉面書生、之乎者也地唱下去，得，等人好事成了，她也該下黃泉跟蕭家列祖列宗混日子去了。
“大伯呢？大伯不吃飯？”小意一邊啃玉米，一邊咋的發現桌子上丟了個人呢？
蕭家的人，吃飯歷來是沒有說話習慣的，但這種脆弱的表面現象早就讓入住者給打了亂，現在的情況是，不說話纔不正常。
“大伯在外邊吃，咱不管他啊。”柯靜給人碗裡舀了一勺玉米排骨湯，小姑娘猴子似得，就喜歡啃玉米，排骨什麼的都不要。
“大伯喜歡吃玉米，我們給他留一點好不好？”
瞧，小方意多心疼大伯，連這種小細節都能注意到。
而此時，一旁的傻妞也乘興來了句，“大哥……喜歡玉米……”
如果單只是小意關心大伯，那倒也沒什麼，可傻女人竟也知道、看得如此細微……
蕭正柯不動聲色地吃着飯，臉色卻是陰陰的不怎麼好看。
等夜裡給人鋪牀睡覺的時候，蕭正柯着實先晾了把女人，只將小傢伙帶進浴室洗白白。
趁着洗澡的時間，男人少見地從孩子口裡套話……
“小意這些天都怎麼過的，開心嗎？”
方意玩着泡沫，拍在爸爸身上，撲翅笑着，“開心啊，但是爸爸在會更開心的喔！”
男人聽後，眸子暗了暗，雖然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卻還是於心不忍，只聲音溫溫沉沉地道，“爸爸答應你，以後有時間就回來陪你們，好不好？”
男人沉重地呼了口氣，爲自己不能完全屬於孩子和女人感到一陣乏力。
“好，我和媽咪都知道，爸爸辛苦掙錢養家的。爸爸累到的時候可以回家休息，小意給你唱歌聽。”方意說着，忽然想到一個事，立馬抓住爸爸鬼兮兮了道，“爸爸我看見你親媽咪，我也要。”
“傻孩子。”男人勾脣笑着，自動將臉湊過去。
方意立馬仰頭“啵”去，直到把人親得滿臉哈喇子流竄後才嘻哈作罷。
“爸爸，你的臉真好看！”方意笑指着那塊兒沾滿哈喇子的面部說道，完後又開始玩泡沫。
看孩子這麼天真傻勁兒十足，男人也沒忘記初衷，該打聽的事還是要打聽，“小意，媽咪跟大伯處得很好嗎？”
“好啊，大伯每次玩遊戲都讓媽咪的，所以媽咪也很喜歡跟大伯玩，而且，爸爸我偷偷告訴你，大伯喜歡媽咪！”方意瞭如指掌了道，好像一切都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男人晃了晃神，口上雲淡風輕，“哦？小意是怎麼知道的？”
“阿姨們告訴我的啊，她們說大伯喜歡媽咪纔跟媽咪玩。”
“那小意覺得呢？”
孩子思索了下，更來勁兒地道，“我覺得媽咪也喜歡大伯呢！”
又一道驚雷。
蕭正柯手上一頓，似在
自我安慰般，只口齒清涼了道，“小意，話不可以亂說。”
“我纔沒有亂說，爸爸，媽咪把玩具給大伯也不給我。”小小人想起上回媽咪從爸爸公司回家後，馬上把所有玩具都給大伯，當下就做出了判斷，媽咪喜歡大伯比喜歡自己還多！
蕭正柯聽着問着，心裡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不管傻姑娘和大哥已經到什麼情況，兩人之間關係親密是肯定無疑的。
洗完澡，回到房間，小意撲到牀上看媽咪一眼，哈哈得意道，“我剛剛也親爸爸了！”
此時蕭正柯還在浴室，處理完孩子，開始拾掇自己。
女人聽了孩子的話後眉頭擰皺起來，氣呼呼對孩子道，“爸爸……我的！”
“媽咪不要太霸道，爸爸也是我的。”小小人奶聲奶氣地叫起來。
女人不管，鼻子通紅，轉身拿了身後的枕頭扔小孩，“我的……”
方意見媽咪要哭，忙退一步道，“好吧，那爸爸今天算媽咪的，明天媽咪不可以跟我搶。”
然而，這招沒用，女人似乎要無賴到底了，只見人直接趴在了牀上哭，口齒不清地咬出個聲，“爸爸……只親我……”
小意慌慌地看看門口方向，要是爸爸知道媽咪給自己惹哭了，不知道會不會煩，然後怪她……
“媽咪不要哭了，爸爸是我的爸爸，他是你的老公，不是你的爸爸。”小意只好拋出最原始最根本的問題，媽咪都跟她搶那麼久的爸爸了，到現在還不肯還給她……
她還哭，真賴皮。
聽着媽咪的哭喊，想着媽咪的無賴，小小人也開始委屈起來，爸爸明明是她的……
身在浴室的男人已經察覺到門外一聲比一聲高的哭聲，在意識到什麼後便匆匆關了水閘，到臥室一看，果不其然，兩隻鼻涕蟲正拼了命地鬼哭狼嚎。
“怎麼了？”男人鬆動的面部線條緊了緊，大晚上聽見哭聲什麼的，真是最討厭。
小小人率先跳下牀，抱住男人身下的浴巾，嗚咽決然道，“我不要跟媽咪睡覺了！”
“不睡，媽咪怎麼了？”男人愣怔着，不明白孩子爲何忽然說出這樣的話。
“是媽咪不要我跟她睡嗚……”方意悲慼地說着，眼睛瞪向牀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媽咪，媽咪怎麼可以一個人霸佔爸爸……
男人沉默着，將孩子夾抱上牀，自己坐在女人和孩子中間，右手拍拍側邊啼哭不止的大人。
“楠欣，怎麼回事，你把小意弄哭了？”男人不問緣由，直接將罪怪到大人身上。
不管誰惹的誰，做媽咪的要是跟孩子一樣哭得沒形象，本身就是問題。
男人言語涼冷，沒有帶多少情感，像是給某種情緒支使了，從浴室出來看見女人無理乖張的一面後，本能地對女人起了絲絲煩躁感，態度上也失了柔和。
大人聽到爸爸不問緣由就替小意說話，一下子哭得更大聲，好像自己最冤最無辜。
跟大人的反應不同，孩子已經不哭了。
當爸爸選擇站在自己這邊的時候，方意就明顯得意起來，哭，自然已經沒了意義。
可是漸漸地，小傢伙發現爸爸臉黑黑的，也沒有安慰媽咪，開始提心吊膽起來，媽咪要是還不停地哭……
會被爸爸討厭的。
爸爸要是討厭媽咪，把媽咪趕走了……
方意忽然想到以前只有自己在蕭宅的時候，沒有人陪玩，陪撒嬌……
“爸爸，那我不跟媽咪睡了，你讓媽咪不要哭。”
聽孩子這麼懂事，男人心疼地擡起手摸摸孩子的臉。
可再看大人聲聲不息地無理取鬧……
將方意送到柯靜那兒，蕭正柯轉到客廳悶悶地抽了幾根菸，等覺得夠了，纔回到房間。
女人的哭聲已弱，趴在那裡似乎
也不願動彈。
“下來，給你換東西。”男人低聲喚着，聲音裡雜着溫沉沉的。
“想睡覺……”女人扭了扭。
“換了再睡，下來。”
“不要……”拒絕。
蕭正柯倒在牀上，偏頭看向那沒有睡姿可言的女人，心感疲憊。
夜，悄悄天亮。
而當所有人都在睡夢中迷路的時候，有人卻漢子層層地雙手捂起了肚子，難耐着呻吟起來。
睡在其身旁的男人，聞聲驚醒，隨即慌道，“怎麼了？”
“肚子……疼……”女人隱忍着，儘管眉毛已經擰成鍋巴，卻始終抿緊脣口。
蕭正柯見過蠢的，卻沒見過這麼蠢的，肚子疼還硬是忍着，也不叫他。
男人不免來了脾氣，將女人拉坐起來，一邊提了聲音怨怪道，“爲什麼不叫我？”
“……”
女人嘴角抽了抽，眼眶的淚水悄無聲息嘩啦而下。
但凡是個女人，難免會有痛經，紅糖家裡是有的，現在的問題是蕭正柯並不知道那東西放在哪兒。
下樓在櫥櫃裡找了找，又翻箱倒櫃地開了幾個抽屜，終於見到了想要的東西。
紅糖水泡好，男人端到了房間裡。
“快下來，把褲子換了。”昨晚都沒有換過衛生棉的人，現在早已將牀單滾出血紅一片。
蕭正柯站直了，冷冷地睥睨着女人。
“不許哭。”男人喝令一句。
蕭正柯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會發瘋，那肯定是被女人的眼淚所逼迫。
女人將淚憋回去，手捧紅糖水。
“趕快喝了，喝完上牀睡覺。”男人不再顧人，放下話後自己就倒在了牀上。
腹部還沒有緩過疼痛的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爸爸”，他已經背過身睡覺去了。
“爸爸”不抱自己睡，就是生氣。
女人一直知道。
在肚子作疼的時候，她知道爸爸回來需要多休息，所以不想吵爸爸睡覺。
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讓爸爸知道……
“爸爸”的脾氣很差……
變幻莫測的，女人喝着紅糖水，當舌尖感覺到甜味兒的時候頓了頓，咕嚕喝下。
夜深人靜，男人呼吸歡暢，沉沉睡去，女人在喝完紅糖水後，只目光呆滯地望着牀單上那塊觸目驚心的血紅，許久沒有動作。
步到窗邊看了會兒漆黑的夜空，星星已經凋落，月亮也垂落山頭，女人坐在冰涼的椅凳上，眼裡還是有水往外凝結。
卻再沒有聲音。
似乎知道爸爸討厭自己哭，女人只想趁爸爸睡着的時候……
不一會兒，睡意侵襲了女人，只見她拉開房門，步子無聲地悄然走出。
清晨，當金燦燦的陽光照進房裡干擾人瞌睡的時候，男人動手摸了摸右側的人……
哪裡還有人，除了一灘乾燥的暗紅色印記。
昨晚睏倦之極，忘了換下被單。
所以……
人呢。
男人下了牀，遊蕩完整個房間，失望地踹開房門。
樓下，男人轉了一個圈，沒有可疑人物。
“有見到少夫人下來嗎？”問傭人，傭人搖頭。
折回房，希冀着女人又跟過去一樣，只是跟自己玩捉迷藏，找不到人就會自動鑽出……
沒有人影，更沒有討厭的哭聲。
人，沒了。
走到牀邊，望着被單上那抹刺眼的鮮血，男人一手擱在自己的左胸口處。
痛麼……
昨晚，她也這麼痛。
那樣的情況，不但沒能從他這裡得到哪怕一句的安慰，還承受着他的苛責與冷漠……
男人頹廢地，雙手抓上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