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

綠光瀰漫下,赫然竟是一座形式奇古的宮殿。雕樑畫棟,蟠龍巨柱,巍然龐大氣勢宏偉,一望而知絕非近代建築,而且殿中擺設,也是古意盎然,世所罕見;只是仰首不見天光,瀰漫綠光不知來自何處,置身殿中,令人感到無限陰森。

那大殿正中央,十餘級石階之上的一座巨龍盤繞的石椅上,正自端坐着一個面目英俊、身着青袍的中年人。

眉宇間一片倨傲狠毒之色,一雙星目開合之間,森冷光芒如電,不住閃動,大有英雄唯我,不可一世之概。

石椅兩邊一分站四名雪白宮裝少女,容貌絕豔,但神態木然、冰冷,加上那慘白的面色,看上去幾不類活人。

傅小天看在眼內,不由皺眉暗道:氣派好大,只是有點不像人世……

聶小情眉目間媚態盡斂,嫋嫋行前數步,深深襝衽,嬌聲說道:“聶小倩有虧職守,未能達成任務特來請罪,門主慈悲。”

青袍人雙目冷芒電射,一掃聶小倩,突然展顏一笑:“敗在聶小倩人目青袍人那兩道森冷目光,方自忍不住一個寒高人手下,何罪之有?此事我已盡知,洛陽城中已無須再去,你且退下。”

粟,聞言如逢大敖,忙地又一襝衽:“謝門主不罪之恩,但這位……

青袍人冷然揮手,聶小倩懍然噤口,看了博小天一眼,似乎萬般無奈地,緩緩行向偏殿。

一直到聶小倩那無限婀娜的背影消失於偏殿月形門之後,座上青袍人方始突又冷冷開口道:“你便是傅小天?”

傅小天立刻回道:“你便是千毒門主?”

青袍人雙目冷芒一陣閃動,“你這豈不是多此一問。”

“是麼?”傅小天濃眉雙揚,淡淡笑道:“博小天深有同感。”

“閣下看清楚點,此處非比朝廷。”

傅小天冷然相對道:“閣下也請弄明白,傅小天不比一般武林中人。”

“我眼中沒這神力威侯四字。”

“那算不得什麼,千毒門也未必在我心上。”

青袍人神色更變:“好膽識,你既爲朝臣,當知晉見之禮。”

傅小天淡笑道:“那當然,只是傅小天拜的是萬邦之尊,倘若以彼移此,我擔心閣下消受不起。”

青袍人雙眉微剔,道:“你可知如今置身何處?”

傅小天道:“先朝帝王陵墓,今日狐兔竊爲巢穴。”

青袍人似乎甚爲震怒,霍地站起,但旋即又復坐下,目注傅小天,冷笑說道:“出言輕慢,可知該當何罪?你大概還不知我千毒門的厲害。”

傅小天傲然笑道:“我只知世有國法,未聞此外尚有什麼規律。至於千毒門手段,我已領教過了,令人失望得很,沒有什麼出色之處,與一般宵小沒有兩樣。”

那是你孤陋寡聞,見薄識淺,第一樓頭我無意傷人,否則任何人也不會那麼便宜。而如今我只消舉手之勞,你這神力威侯只怕傅小天縱聲大笑道:“大不了一個死字,北邙山上無閒土,陰魂正多,添我傅小天一人還不至太擠,再說博小天戎馬十餘年,敗敵無算,也正愁無人能對我下手,閣下如有自信,只管請,我很想瞻仰閣下這舉手之下有何威力。”

青袍人的目的似乎只在顯威,這時見對方不爲所懾,只得也自縱聲大笑道:“久仰傅侯神威蓋代,英雄虎膽,今日一見,突然站起,飛步走下石階,伸手握向傅小天虎腕。

傅小天唯恐有詐,自然地暗凝功力,但觸手卻覺對方一絲勁力末使,方自面上一熱,青袍人已自滿臉誠懇地笑道:“爲試虛實,冒犯虎威之處,侯爺海涵。”傅小天呆了一呆,青袍人又已回身輕喝:“看座。”

傅小天一笑說道:“門主之側,沒有我傅小天的座位,我看青袍人赧然道:“朝廷之上,重臣雁列,侯爺位排首座,何況我這小小的千毒宮?”

傅小天濃眉雙揚,方待再拒。

青袍人又自無限誠懇地正色說道:“雅量應能客人,侯爺,我是甘冒輕賤,赤心高攀,侯爺乃血性中人,當不致吝於下交傅小天英雄本色,豪邁成性,自不會拒人誠意,聞言大笑

說道:“言重,謝座了。”

青袍人欣喜之情充溢眉宇,攜着傅小天那蒲扇般的大手行上石階。

推讓再三,始分賓主落座,傅小夭念妻心切,第一句話便自問道:“門主,拙荊可好?”

青袍人雙目倏射異采,詭笑說道:“侯爺伉儷情深,好不令人欽羨,請看。”

話落,信手微揮。

他這裡只微一揮手,一陣隆隆輕響,那大殿左邊石壁,竟然中裂爲二,緩緩向兩邊移開一道隙縫,寬可容兩人並肩進出。

由石壁裂縫內望,但見偏殿內燈光明亮,一層蟬翼般的紗幔之後,一位白衣少婦正和衣斜倚繡榻,榛首半挽,狀若不勝孤寂!但如此已足證她果然被待若上賓,可不正是自己恩愛嬌妻.枕邊伊人?

愛妻安然無恙,且近在目前,雖說咫尺無殊天涯,傅小天心中已放落一塊大石,暗舒一口大氣,難掩激動地說道:“多謝……閣下……”

言未了,青袍人信手再揮,隆隆之聲又復響起,石壁又自緩緩合上,天衣無縫,不留一絲痕跡。

“雖然只是一瞥,應已足慰相思,侯爺安心吧!”青袍人意味難測地看了傅小天一眼,道:“不敢當侯爺致謝,保護夫人原是我應該的,大概侯爺尚不知夫人是我昔年舊識,也是我的表妹,更是我的未婚妻子。”

傅小天呆廠一呆,道:“這倒很出乎我意料之外,梅霞從未提及。”

青袍人強顏笑道:“這是我身爲表兄又是未婚夫婿的自己不爭氣.不能怪她,好在世事白雲蒼狗,這些已成過眼煙雲.侯爺涼必不至介意。”

傅小天濃眉微劇,淡淡笑道:“傅小天從不汁較一個人的過去,何況這有什麼值得介意的?”

青袍人目射詭譎之光,凝注傅小天陰陰笑道:“有道是:宰相腹內能行舟。那是侯爺雅量,我卻以爲女人家應以名節爲重,講求三從四德……”

傅小天環目寒芒突射,哈哈笑道:“門主可是指她已訂婚約,不該復戀夏夢卿,再嫁傅小天?”

入目傅小天環目神光,青袍人禁不住心中微懍,-時未能做答。

傅小天又是-笑,挑眉沉聲:“門上適才英雄豪邁,氣吞河嶽,如今怎又做此忸怩女兒態?豈不聞婚姻終身大事,勉強不得!‘情’之一字,更屬微妙,見才生情,擇良而嫁,理所當然;不滿指腹婚姻,未婚夫婿不足依靠終身,因而另有所屬,情理所容;而屬意之人訛傳死汛,因而再嫁,看何不可?門主倘若拿傅小天當朋友看待,就請勿再輕辱傅小天愛妻。”

這一番話只聽得青袍入神色剎那數變,目中異采不住閃動,傅小天話聲落後許久,他才尷尬地賠笑說道:“我無此天膽,侯爺何必如此認真,此事擱下不提,敢問侯爺今日蒞臨之意。”

傅小天神色稍緩,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門主高智如山,神目似海,何用傅小天多做說明。”

青袍人不得不以笑掩窘:“綠玉佛曠世奇珍,侯爺就這麼輕易決定割愛……”

傅小天淡笑接道:“紫鳳釵已落入門主之手,綠玉佛又有何用?何況傅小天生性淡泊,並沒有席捲武林,稱霸天下的打算,留之徒然委屈寶物,不如成全門主一片苦詣,萬丈雄心,傳佳話於千古。”青袍人陰鷙目光凝注,詭笑說道:“如此我探謝侯爺成全大德,不過我以爲夫人落入我手,侯爺縱無成全之意,當也不至吝於擲贈。”

傅小天縱聲大笑道:“閣下可謂知我。不錯!我對這些所謂奇珍異寶,得失之心固然很淡,而對我那人間奇女,賢慧愛妻,卻更不能夠放棄;豈不聞重寶易得,賢妻難求?傅小天拼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青袍人狂笑連連,軒眉說道:“侯爺護妻之情,天下少見,薛梅霞得夫如此,尚復何憾?蓋世英豪,絕代紅粉,真是得天獨厚。侯爺既有成全之心,我豈敢設有做美之意。侯爺請!

我大開正門,恭送賢伉儷離此。”話落,就待站起。

傅小天突然擺手:“不忙,門主。已別多日,不急於一時,傅小天尚有幾樁事兒請教。”青袍人神情微愕,道:“侯爺一言一行不脫英雄本色,令人欽佩,尚有何事煩勞下問?”

傅小天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小事不足掛齒。請問門主,那開封城府威遠鏢局失鏢一事,可是貴門所爲?”

青袍人毫不猶豫,淡笑點頭:“不錯:正如侯爺所言,小事不足掛齒。”

傅小小天挑眉說道:“門主大概不會忘記.還有兩條性命。”

青袍人雙日兇芒-閃,笑得極是猙獰:“區區兩條性命也值得殺敵無算的神力威侯重視?不敢相瞞,千毒門規,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異日徵騎所指,當更不止此數。”

傅小天淡笑說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門主不愧千毒之首,但我以爲門主這異日二字不如改爲後日來得恰當。”

青袍人神情微震,突然仰首狂笑,聲如鬼哭狼嗥,刺耳已極:“侯爺此語,使我頓覺天下英雄唯侯爺與區區耳。”

傅小天看了他一眼,淡談說道:“門主也許不遜曹盂德,傅小天卻不願自比劉豫州。威遠鏢局與我小有淵源,此事我已攬下,鏢貨暫寄門主處,後日宴罷會散,傅小天當來取回。”

青袍人森冷目光一閃.陰笑說道:“敬遵令諭,侯爺若自信拿得回去,儘管隨時來拿。”

傅小天毫不在意,揚眉笑道:“拿得回去與否,此時斷言尚嫌過早,好在後日轉瞬即至,屆時再看看吧!”緩緩站起,探懷取出綠玉佛,道:“綠玉佛在此,請門主交出拙荊!”伸手遞了過去。入目傅小天掌上那尊栩栩如生的綠玉佛像,青袍人難掩心中激動,陰鷙目光中一絲異采一閃而隱,跟着站起,搖頭笑道:“不忙,待侯爺見着夫人時,再行擲下不遲。”傅小天,心知他是故示大方,且自己也井非真欲即時交他,當下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青袍人看了他一眼,略做沉吟,蹙眉又道:“夫人自來此間,-直末出偏殿一步,不管我如何地待若上賓,仍是難消她心中敵意,我若前去相請,只恐難以取信於她,可否煩勞侯爺親自走一趟?”傅小天環目深注,淡淡笑道:“門主不陪我去?”

青袍人一笑說道:“小別勝新婚.其甜蜜情景,我豈敢……”

傅小天心頭瞭然,搖頭說道:“不妨,彼此均非世俗男女,何況門土與拙荊又是至親,若淪小別勝新婚,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親熱繾綣?”青袍人竟然欣然點頭,笑道:“既是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容我前面帶路。”

言畢,又揚眉一笑,爽然舉步,一點也不顯得勉強。

雖然明知置身龍潭虎穴,傅小天卻無所畏懼,豪情勃勃地大步跟上。

出得正殿,轉過漫回雕廊,兩人一路談笑風生,儼然知己,哪裡像是勾心鬥角的生死大敵。

來至偏殿門前,青袍人倏然止步,舉手輕輕敲門。

剝啄之聲方起,只聽哪重重錦幔之後,隱隱傳出薛梅霞銀鈴般的聲音:“誰?”

傅小天禁不住心頭激動,脫口說道:“梅霞,是我來了,小天。”

此言一出,偏殿內頓時回覆-片寂然,久久未聞迴音。

傅小天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惑,青袍人看了他一眼,突然揚聲笑道:“小妹! 你想必是疑爲夢中,過於興奮了吧?且請安坐,我這就陪侯爺進夾。”目注傅小天微微-笑,掀開錦幔,首先走了進去。

進入殿內,只見薛梅霞身着白衣,蛾眉淡掃,美目失神,呆呆地坐在軟榻之旁。

傅小天再也忍不住,疾步搶了過去,低低地叫了一聲:“霞!”

這位叱吒風雲,氣吞河嶽的蓋代英豪,此時聲音竟然有點發顫。

然而,薛梅霞卻視若無睹,聽若未聞,依然呆呆地坐在那裡,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傅小天大感詫異,以爲自己的愛妻驚喜過度,神智受了震盪,忍不住無限憐惜地柔聲叫道:“霞!是我,小天!你冷靜一點……”並伸手掌按問薛梅霞背心,準備爲她活血醒神,哪知觸手竟是一片冰涼,真氣末發,心中遽震.驀地收手回顧。青袍人仍在-側,而且面帶微笑,負手而立,狀至悠閒;只是笑得十分詭譎,笑得十分得意、猙獰、狠毒、險惡……傅小天心知有異,方待有所行動。

驀地一縷指風襲至背後。

傅小天做夢也末料到,自己的愛妻竟會反愛爲恨,助敵襲擊自己;只覺後腰眼上一麻,緊接着掌中綠玉佛被人伸手奪去,眼前一黑,推金山,倒玉柱般砰然倒在那鋪地的厚厚紅氈。

紅氈上,蓋代英豪傅小天昏迷不醒。薛梅霞那欺霜賽雪的纖纖玉手中,執着綠玉佛像,依舊端坐不動,而那雙失神的目光,則呆呆地凝注着昏倒在地上的傅小天身上,嬌靨神色木然,一無表情.生似地上的人與她素昧平生,毫不相識一般。

此時青袍人卻面帶得意的奸笑,縱步走了過來,伸手接過薛梅霞手中的綠玉佛,笑道:“小妹,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希望你再能爲我這麼做一次,那該是夏夢卿了,懂麼?”薛梅霞默然不語,只是木然地微頷了一下榛首氣,得那麼呆滯,那麼不自然。青袍人看了看木然端坐着的薛梅霞,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中的傅小天,突然揚起了一陣聲似鬼哭狼嗥的得意狂笑。笑聲中,轉過身子飄然出殿而去。

轉瞬間,兩天過去,夜已來臨。

這是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月到中秋分外明.但今夜的月色卻並不如往年中秋月那般的皎潔。

羣星閃爍的夜空中,滯留着幾片烏雲,井有濛濛霧意。

這使那本該皎潔的月色,顯得有點艨朧。

北邙山靜靜地沐浴在冷輝裡,沉寂、陰森、恐怖。

今夜迥異往昔,在那深邃、陰沉,不知深有幾許的斷魂谷,兩面陡勢天生,直若惡獸之吻的山壁上,高高地分懸着兩隻瓜型巨燈。

巨燈上,血紅的朱字,左書“招魂”,右書“拘魄”。綠光慘淡,迎風晃動。

四周不聞一絲聲息,也沒有一絲的人影,靜得直使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是那麼神秘莫測、那麼陰森懾人。從遙遙裡許以外,便能望見那碧綠的兩點燈光,恍如猙獰惡獸的灼灼雙目。

時屆初更,山風更疾,隱隱似鬼哭狼嚎,冤魂泣月。

驀地裡,一條人影疾如飛矢,輕若淡煙地馳向斷魂谷口,距谷口三丈左右倏然停身,那是一位儀態飄逸、神采飛揚、俊美挺拔的青衫書生。他望着那兩隻高懸的巨燈,劍眉微挑,一聲冷笑:“好大的口氣,這豈是開派之禮,迎賓之道……”

話未落,突然一個冰冷陰森,細若遊絲的話聲,隨風飄至:“千毒門候駕多時,貴客留名。”

話聲盪漾飄忽,竟不知發自何處。

青衫書生劍眉微蹙,運功默察,卻仍查不出那發話人的所在,心頭暗震,只得冷冷揚聲:“不歸谷端木少華,代父出席大禮。”陰陰冷笑,話聲又起:“武林一谷,名聲不凡,登上鬼籍,請。”

這話語傲慢、冷淡、狂妄,聽得端木少華心中冒火,目射奇光:“千毒門原來是這麼一個地方,令人失望……”嗯嘿的冷笑,暗中人接口道:“本門做風向來如此,就是皇帝老兒駕到也無人出迎,以燈接引,已屬破例,區區一谷,應已知足。”

暗中人話聲方落,端木少華立即一聲怒笑,聲震夜空:“端木少華就毀去這兩盞鬼燈,看看有沒有人出來迎賓。”曲指一彈,兩縷凌厲的指風分襲向高懸谷口的兩盞綠燈。

他這裡指風剛出,暗中人突揚冷哼,不知由何處吹來一陣陰森冷風,竟使得他那兩縷足可洞石穿金的凌厲指風,如石沉大海,消於無形。

不知是心頭暗粟抑或是冷風上身.端木少華突然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身不由主地退了一步。

一步退定,暗中人的話聲又起,益顯得冰冷陰森:“奉勸少谷主,千毒門不是炫露武學的地方,若是誠意前來參加本門大典,幸勿再事輕舉妄動。”

端木少華縱然震懾,不歸谷豈可弱名,劍眉怒剔,正待發話。

一聲怪笑,百丈外人影如電,微風颯然,谷口綠光下飄然射落一個蓬頭垢面、鶉衣百衲的老年化於,面貌清癯,銀髮蝟髯,雙目精光閃爍地看了端木少華一眼,道:“娃兒,何必與這些見不得入的邪魔魎魑一般見識?不要發愣了,走吧!”

端木少華入目來人,眉宇間神色一轉恭謹,躬身爲禮,尚未開口。

夜空裡,又自飄起暗中人的吃吃陰笑:“老要飯的莫非想使慣技,乘機來打秋風不成?須知本門從來不發善心,沒有剩粥殘飯佈施……”

老化子白眉軒動,沉聲說道:“陰煌你少在老要飯的面前裝神扮鬼,你那點鬼門道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老要飯的。老要飯的是代替蒼老大前來,且睜開你那雙狗眼看看你們千毒門這張報喪的玩意兒。”

破袖揮處,一片紅影疾射向左方崖頂,那上書“招魂”二子的巨燈後面暗影中。

紅影方沒入暗影內,暗中人便陰笑揚聲道:“薑是老的辣,蒼老五要比那少不更事的娃兒高明多了,好,丐幫老五之末,九指迫魂蒼寅,已登上鬼籍,請入谷。”這老化子正是名震武林的丐幫五老之末的九指追魂蒼寅,他目注崖頂,白眉雙軒道:“老要飯的行將就木,也確想將這把老骨頭丟在北邙山窮谷之中,只是就憑你姓陰的七兄弟,只怕……哼,哼……”暗中人一聲陰笑,飛快接口:“如今言之過早,到時候再看“說得是,老要飯的隨時領教!”蒼寅縱聲大笑,綠色燈光爲之一黯。

回首轉註端木少華:“娃兒,年輕人不宜多惹事,但也不能弱了端木長風英名,跟着老要飯的.走!”

邁開大步,當先行入斷魂谷。端木少華家學淵源,由老化子與暗中人適才那幾句對話中,已聽出那暗中人乃是昔年兇名四播的南荒七毒中,排行第二的陰煌,心頭暗晴震驚,不由自主地看了左方崖頂一眼,舉步跟了進去。

老少兩人身形方自消失於那深邃、陰森、神秘的斷魂谷

內。谷口外,人影晃動,又有幾批宇內高手馳到。

那是以少林爲首的諸大門派代表,以及三堡中的豫西朝天堡,魯東天龍堡的人物。

這些人進入斷魂谷不久,接着五莊、四寨,正邪雙方、黑白二道,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宇內羣豪又陸續來了不少。

不過半個更次工夫,斷魂谷口已恢復空蕩寂靜,再不見一絲人影。

這表示被邀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只是單單未見那位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的蹤跡。

突然,高懸於斷魂谷口兩邊峭壁上的兩盞巨燈,一閃而滅斷魂谷內,寸草不生,一片砂石略呈葫蘆狀,方圓五十餘丈的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擺着數十張圓桌,桌面上鋪着一色的白布,牙箸銀盃,甚是氣派。

這數十張圓桌,是朝着右方山壁上一座人高的巖洞而排列,洞口緊挨地面,深邃、陰森、黝黑、深不見底。

除門口據席而坐的天下羣橐外,看不見千毒門一個接待之人。

在座羣豪,每個人的神色中均難掩心頭的沉重,誰都明白這百毒宴宴比鴻門,千毒門用心叵測,由斷魂谷內這陰森、神秘、詭譎的氣氛看來,再加上千毒門主那發柬邀宴的奇突方式,使得每個人的心頭都提高了一份警惕,蒙着一層孤疑不安的陰影……

谷中雖坐滿了天下羣豪,但卻聽不到一絲聲息。

偶爾一兩聲輕咳,聽來也分外刺耳。

四下山壁上,分懸十餘盞綠光慘淡的瓜型小燈,照映得十餘丈方圓內毫髮可見,但也使這斷魂谷內越顯陰森、神秘、恐怖、詭譎。

北邙鬼域已夠懾人,何況這鬼域中斷魂谷內高深莫測的千毒門根本之地。是以在座的儘管均是當世一流高手,人人眉宇間卻都難掩忐忑不安,而且,這種不安的情緒更隨時間的延續而明顯。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月影,一寸一寸地高移。

斷魂谷中仍是一片死寂,也依然未見千毒門任何一人出現。

突然一聲輕咳劃破這如死的寂靜,不知是誰沉不住氣發話:“這算哪門子開派大典?什麼待客之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還從未見過今宵這等……”

接着有人怪笑接口道:“說得是,人言北邙鬼多,我卻連鬼影子也末瞧見一個,別說人啦。’’一個蒼老的話聲冷冷說道:“那是你們少見多怪,既來之則安之,嚷個什麼?”

羣豪聞言,俱皆默默點頭,先前發話的兩個人似乎也已聽出此人是誰,當下不敢多說,緘口默然。

於是,陰森、神秘的斷魂谷內,又自陷入一片死寂。

但是這沉寂很快就又被打破,那是由前方那深邃黝黑的

山洞中,透出的一個陰森、冰冷的話聲:“要飯的化子吃遍十方,到底見識高人一等,不過我不相信你蒼老五又能耐得住多久……”

坐於羣豪中的九指追魂蒼寅,聞言只覺老臉一熱,白眉挑處,就待反脣相譏,山洞中那陰森、冰冷話聲卻又嘿嘿笑道:“老化子,且莫妄動肝火,小心中風,月至中天時,本門大典時刻已屆,請各位貴賓稍安毋躁。”

蒼寅雙眉連軒,冷哼一聲,卻未再說什麼。

就在他冷哼落後不久。

驀地一陣陰風拂過,吹礙山壁間的十餘盞瓜型小燈不住晃搖,緊接着斷魂谷中啾啾鬼聲由遠而近,恍似置身地幽冥府,直能令人心腔收縮,頭皮發麻。

一聲刺耳難聽的高昂怪嘯起處,啾啾鬼聲剎那寂止,那深邃、黝黑的巖洞口外,綠光閃晃,不知何時已自鬼魅般佇立着五個人,五個不帶絲毫活人氣息的人。

爲首的是兩個長髮披散、面色慘白、神情木然的黑袍怪人;各掌綠光閃爍,分書招魂、拘魄的瓜型小燈,分立左右。

立於二黑袍怪人中間的,是一個身材頎長面覆黑紗的青袍人,此人雖然面覆黑紗,難見廬山真面目,但隱隱地卻透着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懾人威力。

那露在紗孔外的兩隻透着陰鷙狠毒的眸子,顧盼之間傲氣四溢,儼然有不可一世的梟雄之概。

青袍人身後緊隨着兩個裝束怪異,身材瘦小的老者,望之不似中原人物;鷂眼鷹鼻,膚色黝黑,目眶深陷,開合之間碧芒吞吐,一派剽悍,神色木然,絕無一絲感情,直如兩具活殭屍;尤其扎眼之處,是他們四隻細小的手腕之上,各戴着一隻金光燦爛的環狀物體,似金非金,不知爲何物打造。

就這麼五個人,一現身,未盲末動,便立即震懾全場。

在座羣豪無一不是當世一方之雄,但卻沒有一人看清這五個人是怎麼出來的。暗道慚愧之餘心頭上那片陰影也隨之越見濃重,既然都是當世之雄,自然不難看得出左右執燈兩黑袍怪人一身功力已稱一流,青袍人的功力更是高深莫測,而那兩個裝束怪異活殭屍般的瘦小老者,只怕功力猶在青袍人之上。

平靜百年的武林中,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神秘、詭異的千毒門,而且擁有衆多罕見的好手,怎不令在座羣豪心情沉重,難卜禍福?

是以每個人都自心念百轉,一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驀地狂笑震天,青袍人揚聲發話,聲似狼嚎:“高軒枉駕羣英畢集,斷魂谷寸上生輝,千毒門何幸如之?本門開派,驚動了諸位千里迢迢不遠而來,我這裡先致謝意。”

舉手環拱,又道:“今宵爲本門開派大典,面對先進,不敢鋪張一切從簡,只要諸位知道今後武林中有區區一個千毒門即可,請諸位莫笑簡陋莫責輕慢。奉邀之意,請柬上載之頗詳,我不擬再多做贅言,現在,且容我介紹奉門兩位護法與諸位見面,日後江湖相逢,還望諸位照顧一二……”

一指左後方老者,接道:“這位是本門左護法哈連堂。”再指右後方老者:“這位是本門右護法桑元努。”

聽姓氏,果然不是中原人物,而且羣豪之中,誰也沒有聽說過,各人剛於心底升起一絲狐疑。

青袍人神態驕狂地又陰陰笑道:“這兩個名字諸位也許未曾耳聞,但如果我改稱西域雙殘,諒必諸位就不致太過陌生了……

“西域雙殘”四字入耳,羣豪不由齊齊震動,霍然色變,黑壓壓的人叢中,倏地揚起數聲情難自禁的驚呼。

這本難怪,西域雙殘生來天閹,身具異稟,不悉師承何人,一身功力卻高深難測,連昔年羅剎教主公孫忌對之都畏懼三分;生性殘酷毒辣,下手向無活口,且喜生啖人腦人心,稱尊西域,威震中原。但中原武林僅知雙殘之號而不知姓名;上二十多年前.宇內三聖連袂前往誅除,竟能頡頏百招,仍爲遁去,自此深匿唐努烏拉山,不敢再出,如今卻不知怎地竟爲這千毒門主網羅而來。由此可見,這千毒門主確有其超人之處。

也許是西域雙殘天生聾啞,儘管羣豪神色連變,數起驚呼,雙殘臉上依然死寂陰沉,不現一絲喜怒,更不曾做出任何表示,那樣子,望之令人心寒。

青袍人目射冷電,得意陰笑道:“本門開派大典,到此即算禮成,謹以粗餚薄酒,略表謝忱。”

說罷,倏揚輕喝:“擺宴。”

喝聲方落斷魂谷內啾啾鬼聲又起,憧憧黑影自谷底暗影中出現.如鬼魅似幽靈,冉冉隨風飄來。

明月冷輝與那慘淡綠光下,但見數十個面色森白、神情木然的黑袍怪人,手捧巨盤穿梭來往於座席之間,個個俱是腳下虛浮高地盈寸,只看得天下羣豪心神俱震,做聲不得。下人的功力都已如此,其主修爲當必不虛。

轉瞬間盛宴擺好,那數十個黑袍怪人又自悄然隱入谷底無限陰森的暗影中,這段時間內,羣雄竟然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每張圓桌上,成梅花狀排放着五個上好精細的白磁盤,儘管上覆盤蓋,但仍難免熱香四溢引人垂涎,卻不知內盛何等山珍海味,美餚佳饈。

青袍人與西域雙殘共據一席,這一席距離那巖洞口最近,執燈的兩個黑袍怪人則分侍左右垂手而立。

青袍人提起銀壺,斟滿一杯,然後,舉杯揚笑:“下人們手腳粗魯,有恐怠慢貴賓礙眼惹厭,我已悉予摒退,只有煩勞各位自己把盞了,淡餚水酒,不成敬意,請!”

主人既做此語,客人自也無話可說,於是各席自行把盞倒酒,可是酒剛出壺,羣豪卻不禁心神震動.相顧皺眉。

原來銀盃中酒色赤紅,較常酒爲稠,而且腥羶撲鼻,哪裡是什麼美酒,分明是杯杯的鮮血。

青袍人看在眼內,劍眉一軒,倏又揚聲大笑:“抱歉!我忘了奉告諸位了,此酒乃雪蟒血釀。雪蟒奇珍,舉世難求,我遣人遍尋冰原,歷時半載,方始捕得一條,取血釀酒饗客。諸位均是宇內高人,雪蟒血之功用,諒必無不了然,今宵百毒宴中也唯有此物無毒,諸位大可放心一嘗。”話落,舉杯飲盡,含笑落座。

羣豪正自面面相覷,大有難色,突然一聲怪笑,九指追魂

蒼寅舉杯站起,肅然揚聲道:“主人盛情,千里取蟒,休說今宵百毒宴中唯右此物無毒,即使此物毒可穿腸,咱們也要喝個點滴不剩,否則何以對得起主人?老要飯的爲表謝意,首先幹了此杯。”豪邁無限地傾杯一飲而盡。

“壯哉!”另一席上,端木少華桃眉朗笑,擎杯起身,神采飛揚地目注青袍人,道:“多謝主人邀宴盛情,不歸谷端木少華,願步蒼老前輩後塵,飲此一杯。”

難怪不歸谷名震遐邇,端木少華不愧爲少年英雄,膽勇過人,競也將一杯腥羶撲鼻的雪蟒血釀喝了個點滴不剩。

羣豪點頭心折,莫不睹感慚愧,陸續起身,紛紛舉杯。

除了少林羅漢堂的主持大智撣師,武當真武殿主持無非道長,垂目肅然端坐不動以外,其餘羣豪俱皆飲盡一杯雪蟒血釀。

九指追魂剛纔那番豪情畢露的話兒,本來就是暗示天下羣豪不要對“酒”生怯,示弱於人,青袍人焉有不知之理。但他生性陰沉,極具城府,卻故做淡然地目注蒼寅,挑眉輕笑:“多謝蒼大俠維護薄面,現在就請諸位動箸,嚐嚐這些別出心裁的粗餚尚堪入口與否。”

盤蓋啓處熱氣蒸騰芳香逗人,然而,當羣豪滿懷好奇的目光投向盤中時,卻更禁不住心神狂震,臉色遭變,毛髮驚然,寒意倏遍全身……

原來,那做梅花般排列的五隻精細白磁盤內,所盛根本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佳看珍饈,而是幾種奇毒無比,形相猙獰兇惡的毒物:清燉蜥蜴、白煮赤鏈蛇、紅燒天蜈、涼拌金尾蠍。

最後一盤更是駭人聽聞,竟是一顆口鼻宛然的美人蟒首望之如成形嬰兒頭覷,直能令人毛髮皆豎,心膽俱寒。

儘管那陣陣熱氣芳香撲鼻,引人垂涎;儘管在座的均是稱雄當世的武林豪客,但此刻每個人卻都遲疑猶豫地.不敢動箸。

只因這些毒物中的任何一種,均足使人沾之無救,田斃當場。

休說這些毒物細咀爛嚼地吞入腹中,便是多看一眼也要令人頭皮發麻。

青袍人雙目冷芒輕掃,將羣豪駭容驚態悉收眼底,忽發得意輕笑,站了起來:“諸位何必猶豫呢?在座都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般的絕世高人,高人豈懼區區幾種毒物?別看它們形相兇惡內蘊奇毒,卻無-不是滋味絕美,香嫩可口,而且無一不是我窮搜深山,遍尋大澤,歷盡艱苦所獲,我誠意以之待客,諸位又豈可拒人千里?來,來,來,請諸位大膽品嚐,開懷暢飲,共謀一醉!”話畢又自坐下,與那西域雙殘據席大嚼,吃得津津有味。

只看得天下羣豪遍體生寒倒抽冷氣.面面相覷下連連變色,仍是無人敢動箸輕嚐點滴。

片刻不到,青袍人與西域雙殘已將面前那五盤兇惡毒物,風掃殘雲地吃得盤底朝天點滴不剩,尤其那西域雙殘竟似意猶未盡,四日碧芒,不住向羣豪席上掃視。

青袍人再次緩緩站起,陰茸目光滿含輕蔑.環掃-周.陰陰笑道:“如此佳餚,這般珍饈,諸位竟然不肯賞光,爲之奈何

……

雙目冷芒一陣閃動,話聲突轉陰狠:“實告諸位,盤中佳餚其毒無比,拈脣必僵,人口斷腸,尚幸諸位不肯賞光,否則……”

九指追魂蒼寅一聲大笑,霍地站起,鬚髮並張,目射奇光:“閣下不必相激,老要飯的今宵縱然是魂斷鬼域屍橫北邙.也要吃它個盤底朝天。”

伸手端起一隻磁盤,就要向嘴中倒去。

羣豪神情激動,暗感慚愧,千百道難以言喻的目光齊集蒼寅……

這是九指追魂爲了保全丐幫聲威,半生英名,不惜拼着老命以身試毒,誰也未便阻攔。

就在蒼寅手中磁盤即將沾脣的一剎那——

“阿彌陀佛!”突然一聲清越佛號震撼夜空,隔席的少林羅漢堂主持大智禪師袍袖疾出,把蒼寅手中磁盤捲上半天,“啪”地一聲,跌碎五丈以外,熱湯四濺,砂土爲之盡黑。

蒼寅霍然色變,嗔目挑眉喝道:“老和尚,你……”

大智禪師合十含笑道:“貧衲唐突,大丈夫能屈能伸,老檀越何獨不能小忍?”

蒼寅怒態依然,猶欲責問。

大智禪師神色轉肅然軒眉沉聲:“名利紛華到頭成空,大千世界死後僅佔寸土,何必與人爭一時之氣?老檀越若爲保全英名而以身試毒,試問將天下英雄置於何地?”

金聲玉震字字撼人,九指追魂怒態盡斂,深注大智撣師一眼,道:“老和尚,多謝當頭棒喝!”頹然坐下。

大智禪師乃佛門得道高僧,他這番話兒不啻點明:你蒼寅如爲保全英名以身試毒,天下英雄不甘示弱必然羣起從之,設若真的如此,斷魂谷中豈不埋盡天下高手,正中青袍人狠毒用心?

羣豪暗暗震動,默默地望着這位寶相莊嚴的佛門高僧,口雖不言而感激敬佩之情卻已流露無遺。

青袍人似乎毫不在意,凝注大智禪師,微笑說道:“我適才說過,這些毒物都是我窮搜探山,尋遍大澤,歷盡艱苦得來,誠意敬告,珍物或可再求,磁盤更不足惜,只是大師袍袖一揮當席辱人,叫我這做主人的情何以堪?”

大智禪師緩緩站起,雙掌合十,談淡笑道:“貧衲豈敢,施主也未免言之太重,身在佛門,本心頭一念慈悲,不忍見衆生爲了小不忍,而同淪浩劫,施主難道不能諒解?”

青袍人雙目星採一陣閃動,揚眉笑道:”大師悲天憫人不愧爲得道高僧,好不令人欽敬,那麼我再請問,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師先前因何不存先入地獄之念,而卻袖手旁觀靜坐不動,直待蒼大俠準備以身試毒時方始出手阻攔呢?”

“阿彌陀佛!”廣大智撣師低誦佛號合十當胸說道:“多謝施主教我,出家人不沾葷腥;一時更未能肯定施主果然用心叵測地以毒饗客,豈敢預先無端出手,貿然阻攔。”

大智禪師詞鋒甚利,所言也句句是理,青袍人無從反駁,只好啞口不言。

就在這時,人叢中一個白髮皤皤精神矍鑠手持龍頭拐的錦袍老者大笑站起,長髯飄拂,目射冷電,凝注青袍人,洪聲道:“老朽有樁事兒要向門主請教,河北飛雲堡堡主千面神君皇甫嵩,與座下百十高手,悉數喪生無影之毒之下,閣下門稱千毒,想必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爲吧?”

此言一出,羣豪立即屏息疑神,目注青袍人,靜待答覆。

“閣下怎樣稱呼?”

“老朽魯東天龍堡齊振天。”

青袍人目射異采,雙眉連軒,淡笑點頭道:“原來是皓首神龍。不錯!我知道!此事正是區區在下所爲,有何指教?”

羣豪一陣騷動,皓首神龍齊振天霍然色變,白眉倒剔地沉聲說道:“老朽願詳聞閣下與飛雲堡何仇何怨?”

“何必曰仇怨?”青袍人一聲輕笑,淡淡說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乃是本門鐵律。”

齊振天那微顯佝僂的身形,一陣劇顫,雙目冷電暴射,冷冷說道:“很妤!三堡情同手足誼似海深,老朽就趁此月明之夜,當着天下羣豪向閣下討取一點公道。”

青袍人閉口不言,陰鷙雙目凝注齊振天片刻,突然仰首夜空,縱聲狂笑,聲似鬼哭狼嚎,刺耳已極:“有道是:捨命全交,義不能存。既然齊堡主有此心童,區區焉能不欣然從命?只是盛宴未終,區區忝爲主人,未敢失禮,容待賽寶大會後,如何?”

皓首神龍齊振天自是不便過分勉強,略做沉吟,也就默然坐下。

青袍人挑眉傲笑,正待另有所說。

“無量壽佛!”武當無非道長突也站起身來,微微稽首,肅然說道;“施主創業未成之前,先滅飛雲堡,開派大典之時,又復以毒饗客,貧道愚昧,敢問施主用心何在?”

話聲雖極平和,敵意卻甚明顯,青袍人竟未將這武當大派的代表放在眼內,不加思索,談淡笑道:“道長若責覆滅飛雲堡之事,我適才已有說明,不擬再行重複。至於我何以邀宴天下羣雄,以毒宴客;請柬上也寫得很詳盡,道長若是健忘,不妨取出請柬再看一遍。”

語氣傲慢,令人難以忍受,何況武當名門大派?但是,無非道長究竟修爲不凡,涵養超人,不但神色絲毫不變,反而又微笑稽首:“誠是貧道愚昧,施主恕宥,不過……貧道斗膽,卻以爲施主用意並不如請柬上所寫的那般單純。”

語驚四座,羣雄震動,青袍人目射異采,霍然大笑:“道長法眼獨具,區區難以遁形。事實確如道長所言,只是……也請容待賽寶大會結束,再行奉告,如何?”

無非道長淡笑點頭,稽首坐下。

羣雄此時雖然已被無非遭長的話兒引起重重狐疑,但也只有暫時忍住。

如此一來,每個人的心情都越形沉重了。

青袍人縱目四顧,揚聲笑道:“百毒宴上菜五道,諸位竟皆興趣索然,毫無胃口,其餘諸餚我也不必再送上來了。而經過幾次意外紛擾,各位似乎更顯鬱悶,且待我獻上一個輕鬆新鮮的節目,俾助酒興,並聊博諸位一笑……”

他雙目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令人難測的狠毒色採,回顧那深邃、陰森、黝黑的洞口內,沉聲輕喝:“擡上來。”

洞內應聲走出五個黑袍怪人,這五個黑袍怪人,由四個合力擡着一具十字狀的木架,十字狀的木架之上.成十字形捆綁着一個以白綢覆蓋着的物體,這物體由形相上看來,分明是個雙手雙足被捆縛,身材魁偉高大的人。

跟在最後的一個,雙手捧着一隻覆以紅綢的漆盤,直趨青袍人身側。

羣豪看在眼內,正自面面相覷暗感詫異;四個黑袍怪人已自在洞口附近豎起了那具木架,分退兩旁垂手肅立。

青袍人目中狠毒的光芒閃爍地傲瞥架上人,獰笑連連地揚聲說道:“諸位,爲免誤會指責,我就先行略做說明。此人系滿族顯要,威名赫赫,權重當朝;其妻漢人,嫁後悔恨,乃託區區代爲將此人擒來此間,準備藉本門開派大典時機,當着天下羣豪,大義誅除,以雪公仇私恨,在座均爲先朝遺民,諒必都願共襄此舉,同聲稱快……”

公仇私恨,誰不切齒?羣豪雖然心中頗感懷疑,卻無一人出聲發問,最後,還是九指追魂蒼寅朗聲說道:“老要飯的想知道此人是誰,閣下可否……”

話猶未完,青袍人已自陰笑點頭:“自無不可,此人便是神力威侯傅小天。”

蒼寅心神一震,旋即縱聲大笑:“傅威侯當代奇男,蓋世英豪,馬上馬下萬人難敵,老要飯的不相信憑你千毒門能奈何得?

“信不信全憑閣下,莫忘了無影之毒所向披靡!”青袍人冷冷回答。

蒼寅成名多年,胸羅極博,見多識廣,自然深知百年前毒魔西門豹仗恃無影之毒,睥睨武林,縱橫天下,人人聞風喪膽,談毒色變的事,聞言心中又是一震,啞口無言。

傅小天雖然出身滿族,任職當朝,但他英豪蓋世,鐵錚血漢,爲人更是俠骨柔腸,劍膽琴心,深得天下武林敬佩。有道是:“英雄惜英雄”。羣豪豈能坐視這般一位人物身陷危難,命懸頃刻,任人宰割而不顧?

無奈青袍人先聲奪人,誰敢落個因私忘公的罪名?

羣豪正自強忍滿腔的惱恨,垂首扼腕,少林大智撣師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輕若蚊蚋般的話聲:“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煩勞大師促請衆英雄稍安毋躁,旁觀靜待。”

大智禪師心神震動,忙自默運禪功,傳音相問:“檀越那位高人?”

耳邊一聲輕笑,那傳音之人道:“大師不必多問,且思昔年峨嵋金頂事,當知我是何人。”

大智禪師心神再次震動。肅然合十傳音:“貧衲明白了,敬遵令諭,並多謝指點盛情。”

傳音人又是一聲輕笑.隨即寂然。

大智禪師不敢怠慢,默運佛門獅子吼,陡然揚聲:“諸位但請稍安毋躁,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我等暫且靜觀變化。”

聲震夜空,字字撼人,羣豪只覺心神一震,立即肅然靜坐。

青袍人雙目星採連閃,狂笑說道:“佛門高憎,究竟修爲超人一等。”

轉註二燈使,沉聲又道:“請傅夫人。”

二黑袍怪人神情木然,飄身入洞。

片刻之後,那深遂、陰森、黝黑的巖洞中,佩環輕響,兩黑袍怪人領着一個玉骨冰肌、風華絕代的白衣少婦緩緩行了出來。

那白衣少婦雲髻高簇雅麗若仙,只是本該輕盈的步履略顯遲鈍,原應流波的美目呆滯失神,嬌靨上神色,更是木然死板,不帶絲毫生氣,望人直如木雕美人,正是那誥命一品的傅侯夫人-薛梅霞。

兩黑袍怪人領着她直趨席前,然後又自分侍左右。

白衣少婦薛梅霞對那坐滿四座的天下羣豪視若無睹,雙袖低垂,呆呆而立。青袍人目中異采閃動,看了薛梅霞一眼,轉向羣豪揚聲說道:“這位便是一品命婦,傅小天的妻子,如今,且看她當着諸位,大義滅親。”

話鋒微頓,伸手掀開身側黑袍怪人雙手捧定的漆盤上的紅綢。

紅綢起處,一片森寒光芒自盤中暴射而出,盤中赫然幹放着十柄其薄如紙,藍芒晃顫,長短只有敷寸的柳葉飛刀。

在座無一不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這十柄小巧玲瑰的柳葉飛刀,柄柄淬有劇毒,而且刀鋒之犀利足可斬金截鐵,吹毛立斷,見血封喉,中人無救,方自禁不住神色大變暗暗驚震。

青袍人已自目射狠毒,揚聲獰笑地指着盤中飛刀,道:“我爲這十柄刀兒取了個不太雅的名字,叫做修羅刀,是我窮天下劇毒,淬練幾年始成的唯一暗器,共是十八柄,我只命人取出十柄備用;其實,只消一柄已足使這架上人斷魂落魄,屍骨盡蝕,毛髮不存。正因它們過於歹毒霸道,故我從未輕用,今天用這架上人的鮮血祭刀,時值本門開派,意義也頗重大;天色不早,不敢多耽誤諸位寶貴時光,這就請諸位欣賞傅夫人飛刀索命,報仇雪恨。”

此人委實冷酷狠毒得少見,這番令人心神震顫,寒意倏生,毛髮悚然的話兒,他說來竟然輕鬆從容已極。

他說完話,隨即轉向呆呆愣立的薛梅霞微微躬身,揮手輕笑:“傅夫人,請!”負手退立一旁。

薛梅霞嬌靨上毫無表情,接過黑衣怪人手中漆盤,緩緩行出五丈然後轉身,遙遙面對架上人,毫不猶豫,伸出柔荑拈起了一柄森寒四射的修羅刀。

斷魂谷中,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一抹烏雲遮住了月色,陰風更疾,冥冥中似乎也知道一幕慘絕人寰的悲劇即將發生。

羣豪雖然悲憤填膺,爲之髮指,但礙於大智禪師早做棒喝,只有強忍滿腔激動地緩緩垂下頭去。

九指追魂蒼寅卻再難忍耐,雙眉別處,就待躍起。

驀地一聲佛號傳來,耳邊響起大智禪師平靜的話聲:“蒼老檀越不可妄動,貧衲已得高人指示,事情透着奇異,尚請老檀越再忍。”

蒼寅大訝,飛快地向隔席投過一瞥,入目的是大智撣師湛湛目光、莊嚴寶相,無奈之下,也只得強自捺下胸腦中怒火靜坐觀變。

就在這轉瞬間,薛梅霞已自玉手輕揚,一道寒光疾射架上之人。

記得傅小天離開汴粱時曾經說過,他貴爲王侯,當朝重臣,未必不會有百靈暗中護佑。如真的有百靈護佑,此時便應該奇蹟頓生,使這犀利的修羅刀射向偏斜。

誰知不但百靈失佑,奇蹟末生,刀尖未斜,而且慘劇立即鑄成,修羅刀筆直地篤然一聲,正中他咽喉部位,鋒刃透穿而入,僅留刀柄在外。

一片鮮血紅透腳前白綢,他卻是連哼也未哼出一聲,想是被人預先點了穴道,或是被以毒物迷失了神智。

修羅刀既稱見血封喉中人無救,如今血灑滿襟,他自是已經魂歸幽冥,含恨而歿了。

羣豪相顧黯然,而傅小天那同牀共枕的結髮嬌妻薛梅霞,卻竟仍然毫無任何表情地又拈起了第二把修羅刀。

第二刀,刺的是傅小天心窩部位,分毫不差。

羣豪中突然有人輕嘆說道;“天下最毒婦人心.這話一點不錯。”

青袍人目射狠毒之光,凝注那發話之人,陰險笑道:“是麼?事關公仇私恨,她忍辱多年,你能怪她麼?”

“既是如此,何必當初’”那人抗聲相辯。

“當初又如何?”青袍人大笑說道:“羊遇猛虎,閣下又焉知她當初出於情願?”

他這話根本是強詞奪理,但不知內情的人卻無從反駁,發話那人立時啞口默然。

就在這兩句話工夫中,寒光連閃,盤中修羅刀巳盡,十柄歹毒霸道的淬毒利刃,悉皆探深地釘在白綢覆裹着的架上人身上,除適才咽喉、心窩各中一刀外,雙腕、雙目、、小腹等部位也自各中了一刀,十柄修羅刀俱是深陷肉中,僅露出刀柄。

薛梅霞就像絲毫不知自己一手造成了慘劇似的,目光呆滯,手捧漆盤,神色死板木然地緩緩行至青袍人身側。

青袍人接過漆盤,雙目異采閃動,深注薛梅霞一眼,然後,回顧垂手肅立的四個黑袍怪人:“血液未凝,屍體未僵,還可派點用場,丟入獸牢。”

四黑袍怪人身形微躬,就待動手。

驀地裡,九指追魂蒼寅鬚髮俱張,目射冷電,揚聲大呼:“好個殘忍毒辣的東西,人死百了,屍身何辜?老和尚,老要飯的忍不住了!”飛躍而起,疾若鷹隼,閃電般撲向青袍人。

羣豪睹狀羣情騷動,大智禪師臉色劇變,袍袖疾揮躡後飛掠而出。

大智禪師應變不謂不快,無奈仍是晚了一步。九指追魂位列丐幫五老之一,一身修爲豈同凡響。就在這轉瞬工夫,他已撲近青袍人,九指箕張,疾點青袍人胸前五處大穴。

按說蒼寅號稱九指追魂,指上功夫自有超人造詣,青袍人縱然不飄身閃避,也必出手反擊。

豈料大謬不然,他既未飄身躲閃也未出手反擊,竟然揹負雙手,視若無睹地傲然而立,聽憑蒼寅那足可粉金碎石的九指點到。

剎那間,蒼寅指尖點實奇事頓生,青袍人安然無傷,更且揚聲狂笑;九指追魂卻如遭電殛,厲喝一聲,如飛暴退,雙臂低垂,目齜欲裂,身形輕顫搖搖欲墜。

羣豪大驚失色齊齊站了起來,只是誰也未看清他是怎樣受傷的。大智禪師如飛掠至,伸手就待扶持。

青袍人突然冷然說遭:“大師不可妄動,他身中劇毒,沾之無救。”

大智禪師心頭一震連忙縮手,長眉雙軒勃然大怒說道:“施主身爲一門之主,出手因何如此狠毒?”顯然那“身中劇毒,沾之無救”八個字,已使這位佛門得道高憎也動了無名嗔念。

青袍人大笑說道:“大師可曾見到我出過手麼?連少林高僧都這般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好不令我遺憾。”

這話不錯,別說大智禪師沒有見他出過手,就是滿座羣豪也沒有一人見他出過手,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出手,大智禪師只覺臉上一熱,默然無語。

青袍人陰陰一笑,話聲突轉冰冷:“我身爲千毒門主全身皆蘊奇毒乃屬當然,蒼寅自恃功力自找苦吃罪有應得,我一念不忍,僅只略施薄懲;否則,且不論二護法衛主出手,便是我毒加三分,他也早已魂斷北邙陳屍當地。今日本門開派,我不願冒犯嘉賓留人話柄,姑念他成名不易,年老昏聵,解藥在此,服之三刻可愈,煩勞大師了!”袍袖微展,月色下,一點白光脫袖疾射而出。

大智禪師唯恐有詐,暗運禪功,伸手攫向來物,白光斂處,入握竟是一隻寸許高的雪白五瓶,事關生死非同小可,在此情形下,似乎已不能因保全九指追魂聲名顏面而置其痛苦,甚或性命於不顧。

大智禪師腦中百轉,闇誦佛號:阿彌陀佛!事非得已,老羶越恕我!遙空一指,點了蒼寅穴道。

蒼寅應指而倒,大智禪師不再怠慢,將昏迷中的蒼寅平置於地,伸出兩指捏開他的牙關,把解藥悉數倒入他的口中,然後將之抄起,飄身掠回。

經此一來,青袍人威勢立刻更形震懾全場,羣豪心情也越加沉重,那原本爲紫鳳釵勾起的雄心,頓時灰死冰消,無影無蹤,甚至連那參觀賽寶大會的興致也雲悄霧散,化爲烏有。

無他,只因爲目睹千毒門手段毒辣,神秘詭譎,高深莫測。

西域雙殘無人能敵,較寶奪魁已經渺茫,獨獲武林至寶的念頭,更不啻癡人說夢,既然如此不如知機早退。

天龍堡主皓首神龍齊振天,首先一順龍頭拐緩緩站起,舉手微拱,道:“月影西移,天時不早,老朽另有要事,不擬留觀賽寶大會了,容先告退。”

顯然,他連那爲飛雲堡復仇雪恨之事,也暫時放棄不顧了.拄着龍頭拐徑自向谷口行去。

天龍堡威震武林,齊振天尚且甘願自損聲名地抽身退走,別人還有什麼猶豫顧慮的?

因此齊振天一走,羣豪立即紛紛推座站起,道聲告辭跟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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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十八章 虎將良纔對談兵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第一章 萬里江湖一人歸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二十四章 戰鼓雷鳴動天地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第五章 舊情難忘走單騎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七章 北邙鬼域地下宮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八章 虎將良纔對談兵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八章 八方風雨會中州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二章 疑是深閨夢裡人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一章 萬里江湖一人歸第五章 舊情難忘走單騎第十二章 爲義千里送玉人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七章 北邙鬼域地下宮第十八章 虎將良纔對談兵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十一章 回疆驚變動帝都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第十一章 回疆驚變動帝都第十二章 爲義千里送玉人第二十章 玉女傷情奇峰起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七章 北邙鬼域地下宮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二十四章 戰鼓雷鳴動天地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一章 萬里江湖一人歸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八章 八方風雨會中州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七章 突來怪人獻毒計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第七章 北邙鬼域地下宮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第五章 舊情難忘走單騎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八章 八方風雨會中州第十六章 宦海奇英入江湖第一章 萬里江湖一人歸第三章 煙雲往事一夢中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四章 撫慰重臣夜相探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第十一章 回疆驚變動帝都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第十一章 回疆驚變動帝都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十二章 爲義千里送玉人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第四章 舊夢方回又驚魂第十七章 突來怪人獻毒計第十二章 爲義千里送玉人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一章 萬里江湖一人歸第二十三章 爲名利你爭我奪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第十九章 疑雲重重武林帖第十六章 宦海奇英入江湖第二十章 玉女傷情奇峰起第二十章 玉女傷情奇峰起第二十二章 驚睹可憐薄命人第二十章 玉女傷情奇峰起第十一章 回疆驚變動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