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酣入款風猶不知, 更入新年未雨時
第五卷:奈何,奈何,奈若何, 一曲黃粱思清濁
南國宣統十八年夏 5月
沙土隨風, 發乎情止乎禮地有一下, 沒一下地挑逗着人們。月的光輝印着刀叉的光亮, 與冷刃上見。
安靜, 整齊。平常家事般的處理着,沒有人語,好似這眼前人都不是人一樣, 甚至連雞鴨牛狗都不是。沒有生命,就是那一個椅子, 一雙筷子。不過, 將此拿來, 劈材劈材,再放回去。
地面的大石塊, 縫隙中滿是泥土,和着鮮血,爲紋理又加上了新的圖案。彷彿翻新的地毯,就怕這長日後腐朽的味道會不會隨着沙土的摩擦,也去了。
本以爲一切如常, 不會再有什麼動靜。大家都可以早早享用晚餐。不料, 於一堆棋子之中, 出了狀況。
見那人變了模樣, 信心十足地正視。
散落在四排間的金髮少年, 錯愕地看着活動自如的男子。
這場突變,宣誓着戰爭地哨聲吹響。路西菲爾之心找對了方向。
男子五官深邃, 眉宇與眼間的距離極窄,鼻翼不像北方人,卻又不是南方人的肥大,整張臉篦去受季節氣候的影響。
只見他一手向後,握住案几上蕭月夜未動的酒壺,仰頭一飲而下,琥珀色的液體配合着寒風灌入喉間,“老爺子又換新酒了~”
背對着的於明無法轉身,餘光瞅見紅光乍起,耳目眼鼻便被遮蔽,心念貴人現世,多虧了莊主奶奶在天之靈,保佑。
一金髮少年喝到,“你是什麼鬼怪!在此放肆!”少年只覺來者不善,不惜動土,勢必在堡主收屍完成前,結束這一切。
說着,皓傑只覺地動山搖般,土石攢動似活物。
“糟了,皓如月的土元素本體在這。現已入夏,土由死轉相,正是蠢蠢欲動之時,難怪她兀自斷定皓笑天不會怪罪於她。”皓傑單手託着下巴,另一隻手放於身後,五指合併,打開時掌心多了一枚種子,只見他掩手將種子置於桌案的酒壺內,盯着酒壺,淡淡道,
“酣入款風猶不知,更入新年未雨時”,
言畢,至酒壺處抽長出一支30釐米左右的花來,自下而上,張揚如一柄柄花傘依次開放。
金髮少年忽覺周身死氣氾濫,睏乏令四肢如灌鉛水般往下墜。暗暗使力,卻無法調轉土之力,驚恐怒吼,
“你做了什麼!”
皓傑微笑,“看着你們,金黃的色澤點綴席間,不禁讓我想起,那年端之後的報春來,恰巧又是這般年齡,彷彿最合適不過。就像皓如月一樣,歷經破土,時令正當,便雨後春筍一發不可收拾,生機勃勃,勢不可擋。”皓傑說着將那酒壺捧至眼前,看着嬌嫩欲滴地鮮花,欣賞着。
“你懂時令之法!”少年深知如今他們已經落於巨大的結界中,那報春花的開放預示着春天的來臨,春季,土爲死。上下延續全部被阻斷。生命力位於零點。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人法力強大,看不出五行屬性,算來應該不是五行類元素因子。
“花謝過後換新壺,剪去老根抽新梗,花梗陸續,花不斷,花自不斷,夏未知。”皓傑將酒壺高舉,輕念,“收!”
瞬間,那十幾個金色孩童,全部飄零成報春花的花瓣纏繞於酒壺之上,令鮮花更加灼灼。等皓傑轉身坐回位置,輕放報春於案几一角,大結界碎裂。
其他一干人等,也均從驚恐之中恢復意識。但見空落落的後排,是死活也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僅僅依稀記得觀看了烈焰堡小姐的一個大型木偶劇,見舞臺人已無,於是短暫地空白後,便稀疏鼓起掌來,祭祀場又熱鬧了,情緒慢慢高漲起來。
忙完這個季節,皓笑天算是除了一個心頭大患,他的這個兒子當年隨皓如煙置換之DOUBLE一同降生,從出生起,便身懷異象。如今,他的置換失敗,也算是仁至義盡。
原本他的心情是複雜的,至孩提時,見皓傑的力量不斷擴張,幾次冰封,終於隨着力量的增長,他也開始覬覦重生之事。將皓傑誘導至此,不知是福是禍。但隨後皓如月的誕生,她有着跟皓傑一般的能力,至此之後,皓笑天便確定,皓傑是使用賽特真名之力的不詳之物,既然有替代品的產生,那麼這個不安定因素就可以放之,棄之。這樣,烈焰堡纔可以享有太平。
也是出於這個想法,後幾年的故意教唆,令如今親眼目睹兒子死亡的皓笑天心懷悔恨。他本不是一位慈父,卻想起什麼都矇在鼓裡的皓傑就這麼結束了生命,自責大於計謀成功後的喜悅,畢竟,不祥之物也只是他因忌憚皓傑能力的無端揣測罷了。
期間,他甚至懷疑,皓傑不會就是賽特的轉生,也因此面對皓傑的極端,皓笑天心下一直計較,生怕引來災難。惶惶恐恐的這些年,於今日皓傑的死亡告終。
家族能力的遺傳,同時也未間斷,真是幸事。想到此,皓笑天又將那愧疚拋於腦後。
見皓傑的屍體漸漸消失在後院的火海里,皓笑天才放心回到祭祀場,跟來者告別,完結這場盛典。而其他家族成員,做着這些年他們一直做的事情,那就是漠不關心。
“遠道而來的朋友們~”皓笑天從後院走到臺前,見大半場的空置,納悶衆多人的流失,可場面歡樂喜氣,卻不計較,只想快點草草了了這些個潑煩事,於是道,
“感謝你們,請收下我最誠摯的敬意,因爲你們的加入,讓我們又一次見證了,主的偉大,又一次可以歡慶來年的豐收!不過,夜已深,酒喝了,肉吃了,讓我們在這安靜的夜裡,享受這一天疲乏後的酣然,舒適。還請大家,回到各自的廂房,歇息~恕我不能遠送~”
月夜早已清醒,他清楚地知道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這些個古怪的事情,令月夜將一絲嘲諷掛在嘴角。他看着面前的一壺報春,輕聲嘆息,
“雕欄砌,無處生還,報春本是年初事,盛夏將至還生枝。”花是無罪芳香,原以爲會是青春之希望,良家之淑女,卻是這般酒醉微酣的利爪,嗜血的惡魔。
“哦~不知此趟蕭月夜蕭公子可覺無趣?”皓笑天見衆人一一離席,退回廂房,獨獨蕭瑟山莊一人瞅着桌上的報春發呆,於是和藹地問道。
蕭月夜緩緩起身,思及剛纔的甜酒,嘴角還留掛着輕盈的口感,鼻翼依舊充斥着香草、焦糖的天香以及胡椒的氣味,這是一款bourbon whiskey,齒間的橡木味令整體回味更加深刻。
如果沒有皓如月的暴走,對於他的款待,卻是難得的細心周到,月夜便寬慰自己,不要介懷。畢竟,生前他也有殺人的經歷,總體來說,烈焰堡已經做得極好,如果自己還抓住這點把柄……咦,看樣子,蕭朗的事情似乎與他們無關了。
蕭月夜擡臉,笑得璀璨,“還謝堡主大人的邀請,如若不來,自當以爲還處深春,今日才見了世面,這於深閨的小花,原本想送給之前贈藥的姑娘,不想卻是您堡上的千金,現在着實難以出手,現僅奉上我最愚鈍地謬讚,‘皓然皎白如月當空,希翼的信使奉上,那璀璨的金黃終將簇擁着你,瞭然於胸的芬芳’。而這抹鮮豔,就讓我暫爲保管,每天的悉心照料,好似見到小姐的笑顏如花,印月容。”
“呵呵~好,好,好~你們好好休息,這話我會帶上。”皓笑天哈哈笑道,送別蕭月夜。
這段回廂房的路,特別的長,月夜走的很快,於明在一旁一直跟着,心想,明天就可以回山莊了,估計老爺已經被送回。
剛進屋,見那二人橫豎躺在牀上,呼呼睡得舒坦,月夜命於明關上房門。小聲道,“此刻就走,駱駝識路,今夜需速速回莊。”
於明得令,他早覺蹊蹺,本就準備趁夜趕路,之前安頓月夜睡下後,便和克林他二人在場外會和,收拾完行囊,就等祭祀完畢,可是,他兩個還是鬆垮如此,這會子竟然睡得結識。
於明一手一個,將克林跟於康二人拽起,見睡眼惺忪,小聲道,“快閃。”
於康、克林抖了個機靈,立刻睜眼,將壓在展開被褥下的包袱拿起,快步走到燭臺前,吹滅了蠟燭。
同時,於明反身將月夜抱在懷裡,幾人小心翼翼逃離房間。
或許是過度的自大,或許是從未遇到敵手,蕭月夜一行人的逃脫算是順利,而忠誠的老駱駝也克服了惡劣地天氣,將一干人送回了悅來客棧,不過,衆人,特別是月夜更是不敢耽擱,因種種事項表明,他的命,是撿來的。於是,借擔憂蕭朗之名,又速速往山莊趕路。
至於開始的纏鬥,於明一直沒有機會跟其他人詳說。只是因此,而十分配合月夜的撤退。
只有克林跟於康二人,納悶他們主僕的上心,對比出自己的懈怠,略有難堪。
馬車已經由護送蕭朗的僕人帶走,於明在客棧買了當地的馬匹,四人一晚未停,直接從悅來客棧驅馬往山莊奔去。
“小少爺,累了就睡會,別傷了身子,這其中的詳略還指着您跟大少爺回報呢。”於明見蕭月夜因受了寒氣,面色灰白,擔心道。
於康、克林拿着包袱一人一馬,於明環抱住月夜,快馬加鞭。
月夜幾年的食宿不適,身子骨一直都很弱,這幾番折騰,簡直要了他的小命,突然感慨,不如不逃,反正快刀慢刀,都是要人命的刀,能少劃拉幾下,不是更好。就這樣,伴隨着這個美好的想法,月夜又一次暈了過去。
“少爺!快到了,堅持住!”
路西菲爾之影之所以可以復活,完全依賴於真正的路西菲爾選擇了重生。這個選擇在地獄之炎,惡魔之瞳的時候產生。一次反省的機會,特別出於熾天使的仗義援助,直達人間的地獄之炎,便是路西菲爾之真身。然而,這個秘密並不是瞞天過海之計,所以,加百列的出現也絲毫沒有意外。
加百列,天界的警長,一直深愛着路西菲爾,但是,路西菲爾卻不自知,不僅如此,如果只是簡單不知,還不至於害的他日後處境上的尷尬,最主要的一點,便是躲避。
處於喜歡安靜與凝思,所以,在天界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階位,但路西菲爾本人與其他同僚的關係一直半冷狀態,死活熟不起來。
判官的出現,因爲神位的變化,一切按照天神的旨意,有條不絮地進行着。這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