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展示櫃外逐鹿的號角
那城裡忙碌的幾天, 有位跟皓傑長相一般無二的男子,卻在別處溜達許久。他正是蘇揚。
“是時間未到嗎?我竟然來的夠早,已然閒晃如此之久, 還得幾次三番去地獄報道。”蘇揚輕輕撫摸着早已熟睡的小白, 望着天色由明轉暗再由暗轉明, 算起來已經幾天時光, 而藉此想起那條無法規避的地獄之路的始末, 記憶裡稍顯輕鬆地嘆息發着無關痛癢的牢騷。時間總是在催促中落荒而逃,蘇揚看着不值一提的光陰正一點點流逝。本來秋高氣爽的風也變得不痛不癢。或許,等到一種知足常樂反而可以將所有煩雜的事務調理清楚。
自從蘇揚抵達這山界差不多數日有餘, 這片林子已經成片成片的瘋長個把月,彷彿不受控制般, 那種任性的成長模式, 山下的人們早已發覺, 原本駐紮這個山頭的村民,分分放棄住所, 轉向更深的山裡去了,他們大多以爲那是猛獸出沒的前兆,也是避世的天然屏障。而這段地方不是別處,正是當時武林洽談要事之所。也是日前因福景偶見異象劍聖的府邸。至於那劍聖怎麼跑到這裡安家,此事說來話長。
都林山那日之後, 劍聖不辭辛苦奔波千萬裡趕至江東武林盟主之府商議要事。恰逢國都邊界偶有外寇動亂擾民, 正經卻是武林大會前後, 不得擅離回故, 所以乾脆從商行調度資金, 在江東一處山坳間置辦了家宅一間,好洞察江湖走向, 也趁機看看是否有江湖令盛傳許久的銀狼的消息。新屋粗糙地搭建,也是才建好幾日,而劍聖也尚未入住,謝絕武林盟主盛邀,現在於城內一處客棧落腳。
蘇揚從自設結界而出,一步千里,很快抵達道聽途說的劍聖之榻,不料卻撲空,悻悻然,了無生氣地坐在高高的樹杈上,一手懷抱着小白,一手託着下巴。
以爲這番孤寂要很久,正當百無聊賴之際,不想,那院落中忽然亮起一點白光,在微弱的黑藍的夜裡十分顯眼。蘇揚周身一震,那牽動每個細胞的碎片一樣豐滿匯聚成感受,生命力的沖刷,僵硬一刻。見白色的點光緩緩舒展,慢慢變成一根銀色的羽毛,羽毛被風吹的輕顫,根根分明的細絨密密抱團,交織着發着光亮,一晃眼變成了一隻銀色的小狼,那小狼仔炯炯有神的大眼看向樹杈上的蘇揚,威嚴而溫和。蘇揚張口卻無法吐出一字,只是看狼崽不消一瞬便成了無數光點消失了。怔怔很久,蘇揚艱難吐出一個名字,“明皓。”
“我一定還有什麼沒有記起來。或者,我真的就是路西菲爾大人過去的全部嗎?”蘇揚望着院子中心出神,喃喃自語着,他不得不再次與本體取得聯繫。因爲忽然間,他察覺到那種可有可無,那種至高無上的驕傲,那種本體纔會散發的獨一無二的存在感。
可是通訊錄里奧西里斯這個狡猾的護衛者,卻不在服務區。蘇揚無奈對着月亮,長吁一口氣。小白甩着尾巴,像是睡夠了,柔軟着身軀爬到樹幹上,喵嗚懶懶叫喚了一聲。
蘇揚些許苦惱地瞅着小白,忽而樂道,“強大到不用擔心的地步,就是最後的孤獨吧。而人間的景色確實這般繁華,這般轉瞬即逝。”
那麼,上帝已有,打敗路西菲爾的究竟是什麼?蘇揚呆呆地看着小白,傻傻地問出了口。
小白不甚瞭解地用腦袋蹭了蹭蘇揚的搭在一旁樹枝上的胳膊,晶晶亮的眼神裡映射的全是蘇揚的模樣,盯着小白的蘇揚神情一變,腦中又浮現出剛纔小狼仔的那雙眼,心中砰的一聲,樹葉沙沙作響,紅的紅,黃的黃,地上厚實的葉子,樹上茂密的葉子,隱藏了多少秘密。
“這可真是摧枯拉朽之痛啊,對不對?”蘇揚微微上揚的嘴角里泛着不易察覺的苦澀,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千千萬萬的事情裡,今天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單手輕翻,掌心對着天,右手輕擡,用食指在左手掌心處寫着,“伊甸園的秘密,便是答案。”
金色的字光,飄在空中久久不散,蘇揚雙手向兩邊攤開,那些字便飛向了遠方。
這時,奧西里斯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每次聯繫你,我都得做好完全的心裡準備。”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卻令蘇揚展眉道,“撒旦之死,跟我的墮落彷彿不會有所轉變。”
奧西里斯那邊沉默許久,道,“你的對手已經無法翻身。怎麼,你的重蹈覆轍認爲是誰的過錯?”
聞言,蘇揚扶着樹杈,笑得有些癲狂,道,“說到底還是有天壤之別,可是怎麼去圓選擇的結果?是毫無次序之分,還是隻能解放一人?”
“哦,親愛的,你說到我的痛處了。”奧西里斯那方聲音有些嘶啞。
“不是我的留言,你可能也不會如此積極的現身吧。”蘇揚無所謂道。
“當然,知道你的意思,那條看似有實則無的線,總是時刻提醒着我,還有,你知道的,這邊情況有點忙,人多眼雜,你倒是尋得一個好地方,可以隨時不用顧及其他力量。雅典娜的護地多少沒那麼多惱人的事。”奧西里斯道。
“通域裡的敵人就是比較棘手。”蘇揚冷靜道。
“其實不然,只是你們地域裡的病毒感染力太強了。一系列併發症,導致通網都得聯防。”奧西里斯那邊聲音放低道。
聞言,蘇揚不做聲,過了一會道,“神之進化也是不停廝殺的結果。”
“哦?你們也有看不順眼的存在?”奧西里斯搭腔道。
“原罪未除,心亡不悔。”蘇揚一字一句說的很遠。
“除了真正的創世神,你我階品的還是需要覺醒的程序。雖然各自的時間長短不同,可是路西菲爾啊,你到底是爲了什麼這次參與了三界六道的混戰?”奧西里斯想了很久,問道。
“因爲知道了答案。得不償失的答案。”蘇揚隨着心,看着人間的景色,聲音在夜裡波動着。
“哈哈哈,想不到跨地域也是物以類聚。今天是喝了什麼好酒,想到跟我聊天?”奧西里斯大笑出聲。
“你能替我開啓地獄之路吧,奧西里斯,我想去一趟地獄深淵。”蘇揚輕聲道。
“你覺得自己可以消散了嗎?”奧西里斯那邊停頓了一下,後問道。
“倘若之前我尚有存活的心,在那麼一刻,我知道了結果。倘若之前我尚且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在那麼一刻,我才明白消失的意義。奧西里斯,希望以後我可以記得你。”蘇揚說着,看着懷中不明就裡的小白,眼神裡泛着寵溺的光,也是最溫情的時刻。
“你是路西菲爾存在的假象,你便是莉莉絲之泡影的真身。”奧西里斯沉默着,說出最不想說出的話。
“這裡纔是處決之地,真身的處決之地。”蘇揚笑得荒涼。
“因爲本體未死,所以,莉莉絲再造了一個共同體,目的爲了取代死去的路西菲爾,並且不斷從再生之心中獲取動力。”奧西里斯打破沉寂,輕聲道。
“我從來以爲自己是真我,沒想到塑造的結果不過是又一次的謊言。”蘇揚微笑着道,“那本體需要的從來都只是那場死而復生的浩劫對嗎?”
“路西菲爾需要的是自由的覺醒,他被自己的契約之力束縛太深。”奧西里斯道。
“爲了限制他人,自己也受到更加嚴酷的束縛。所以,被反噬之後無處安放本心。真是個悲劇,從來不會有人認可他的能力。看來,這種對立是無法抹去的。所以,他是成爲了僞神。”蘇揚說的輕描淡寫。
“一位被顛覆的神位,必將再次甦醒。”奧西里斯道。
“那麼我最後的話便是,我會隨同那枯枝上的紅豔飄然而落,化作黑色被初升的太陽的第一縷光芒灼傷的最後的情感,腳扎黑暗,託舉明天。”
說着,蘇揚面前出現了另一個時空的漩渦,而此時蘇揚將小白身上的綠衣去掉,渾身一轉,人像骨肉一點點消失,變成斑斕的記憶,動態的圖樣展翅成路西菲爾的模樣,只是一刻,那影像帶着傷痛化成一朵未開的花飄入小白的雙眸間,而小白的身體也發生着變化,更加鮮活起來,略帶調皮地炸毛,呆滯一瞬,後看着前方的漩渦,試探性地踏出一腳,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從那漩渦中,似乎聽到一名女子的聲音,“又跑哪兒去了~”
奧西里斯取了那頭蘇揚的記憶,裡面有一段魔法語,
“時空的記憶,消亡的,追隨的,因爲你而產生的,因爲你而消散的,產生的,無法聚攏,消散的獲得重生。”
時間停滯不前,這是第一次,奧西里斯放下了帝王的驕傲,第一次他開始正視一件已知的事實。“可能最後,不論你是對手還是盟友,都會得到我的尊重吧。”
路西菲爾之影在這個輪迴中再次消散而亡。
多少年前的雲端,那裡站立着一位神,他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沒有戰功卓絕的傳說,可是,他卻站立造物主之下,衆神之上。
他的名字,
路西菲爾。
有一天,當所有奪目的光鮮被上帝之子取代,路西菲爾只是淡淡道,“我會改名,路西法。那時,我將無可替代。”
從那以後,他每晚都會去人間一趟,他交給人間一句話,“時空的記憶,消亡的,追隨的,因爲你而產生的,因爲你而消散的,產生的,無法聚攏,消散的獲得重生。”
多年以後,人間便知道,其實,那就是遺忘。
浮光掠影,順錯一隔。
那遙遠府邸的留聲機裡,依舊放着曲子,
“歲月透過淡淡的微光
碎裂在你我的手掌
回望繾綣的時光眷戀那麼長
月光不思涼思念在發燙
乘風沐雨段段的過往
天真無畏執手的模樣
青春從不曾迷惘和天地對抗
誓言未忘你在我眼眶
我回望幾世的滄桑
宿命狂輪迴的倔強
歸來年少時還念念不忘
一生只爲你癡狂
我回望一身的風霜
山水長你教我堅強
紅塵夢一場才蕩氣迴腸
在你轉身的最遠方
愛未央
乘風沐雨段段的過往
天真無畏執手的模樣
青春從不曾迷惘和天地對抗
誓言未忘你在我眼眶
我回望幾世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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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狂輪迴的倔強
歸來年少時還念念不忘
一生只爲你癡狂
我回望一身的風霜
山水長你教我堅強
紅塵夢一場才蕩氣迴腸
在你轉身的最遠方
愛未央”——《爲愛誅仙》
那個同蘇揚一般身形的人,站在小白曾經最愛的窗臺前,望着鋪灑下來的月光,道,“那就是在未來的過去啊。”